,像哄孩子一样,哄着那个心如寒水的墨麒麟。
不久,小哥抖动的肩膀弱下去,我妈把他扶到床脚边的垫子上坐下,拿纸巾细细的给他擦了脸,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闷油瓶点了点头,我妈叹了口气站起来,过去开了门。坐在床脚边的闷油瓶,形如一滩死灰。
那门开,端进了玲珑的妆匣,展上零落的衣衫,任你们来围我吴邪的嫁衣。
藏青的一条长裤束进高帮的马靴,垂玉的丝绦挽同心结系在腰间,百蝠的蜀绣汇成黑底红纹的长衫镶着细细的紫貂,镶边的宽袖坠地,再着一件红到妖娆的褂子,压着金银丝线的下摆,从脚边拖至墙角。
束发抹额,点红着黛,“小三爷,妆成了。”那水镜里,一身红妆的吴邪,不威反媚,艳得如女人一般。罢了,闭了眼,是时候了。
“小三爷,起身吧,车子楼下侯着了。”
那声音听在耳里,那手脚却不像自己的,坐在椅子上却动不得,开口两个字却是:“小哥。”一个恍惚,我已被他横抱在怀里,有人帮他开了那门,他抱着我,迈出门槛。
“小哥,带我走。”我梦语一般在他胸口呢喃。楼梯下,左右立着穿唐装的胖子和解语花,秀秀和潘子都盛装而立,黑眼镜穿了一身黑西装站在角落。
“小哥。”
“走吧,我送你去。”小哥抱着我缓缓走下,衣摆在楼梯上拖了长长一道血红。
我不记得是怎么靠着小哥怀里,被塞进车,也不记得开门的鞭炮和满路的鲜花。车行至礼堂已近日暮,楼外楼张灯结彩,那红仿佛铺满了半条街。
你我披红行古礼,摆酒楼外楼,找小花和胖子做伴郎。那时山上我和你说的话,今天竟分毫不差的应验了,只是,那堂上的另一个,却不是你。
“小哥,你带我走!”我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对他喊着,我知道那声音一声声的割着他的心。他却如泥塑一般,只望着那楼上的灯火。
“你去吧,让我和你出嫁,好吗?”他把我小心的放在礼堂的门口,里面坐着慢慢的宾席。
“进去吧,我走了。”
“小哥,你别走。”
“去吧,我在席上看着你。”
“请吴家小三爷!!”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台上响起,一块红布从我头上直直落下,闷油瓶用手一推,我跌跌撞撞的走进那礼堂。
红布铺天盖地,将我四面围住,红布落下的瞬间,我仿佛远远的看到王吉站在台上,两只丹凤眼冷得像山顶万年的寒冰。
小花和胖子走上来,一左一右从外面撑起那红布,扶我向台上走去。胖子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着:“吴兔子,腰挺直了,别给哥几个丢人。”那司仪的声音又在台上响起,清凌凌的起承转合,我的神志恍惚起来。
四周都如血般鲜红,那宴厅里的零零总总,熙熙攘攘,只汇成一片风声般的嘈杂,我好像听到了二叔的声音,听到王银化的声音,但留在脑中的,只有小哥的那句话回荡:“吴邪,进去吧,我走了。”
小哥你回来,我一个踉跄绊在台上,胖子伸手扶稳我,这时那红布一掀,盛装的王吉也钻了进来。
进来的王吉一脸冷妆,青黑的眼妆只配一点淡色的唇彩,寒气从脸上透出来,美艳之气一丝全无。
“天真,抱起来。”胖子在外面低声的捅我。“抱起来,抱到后面去,快啊。”我愣在原地,头脑开始空白。那王吉大概是急了,伸手揽在我腰间,吃了力却抱不动我,正慌神间,红布一挑,那胖子也钻进来,和王吉使了个眼色,王吉会意,高举双手撑了那红布,胖子反手将我一个横抱,那红布竟围了我们三个,一起往后台去了,台下响起贺喜的笑声,并无人发现。
转到后堂,胖子抱我上楼开门,我被扔到一张床上,红布被王吉劈头扯下。
“天真!你干吗呢?等着让人看爷几个笑话吗?”胖子把我拽起来,拍拍脸,可我仍木木的。“王吉,你看他怎么这个脸色。”
王吉走过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回身取了个瓶子倒了粉末状手心上,抬到我眼前迎面一吹,一股薄荷的气味直冲眉心,我一个激灵醒了,仿佛重回了人间。眼前看到的,是紧皱眉头的王吉和略显憔悴的胖子。
“这是哪里?”我转着头,茫然的四处看着,胖子和王吉都叹了一口气,王吉起身自去了镜前理妆,胖子颓然坐在床前,不大的房间里似乎只有我们三个。
“我……去敬酒了。”王吉扶正了衣冠,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
“去吧。”胖子只淡淡的说了这两个字,头也没回。可惜那一身盛装的王吉,不知胖子究竟能记得几何。
我呆呆的坐了一会儿,脑子里渐渐凉下来,慢慢的问胖子:“胖子,礼成了吗?”
胖子捏捏眉心说:“没,血亲还没结,你等着吧。本来应该是男的出去敬酒,你个娘炮是入赘,女人出去敬酒,你坐帐。”
“胖子,你说我做错了吗?”
胖子没答,起身来在屋里走动,屋里梳妆镜前扔着一只王吉刚扯下来的发夹,上面还挂着一根长长的金发,胖子呆呆的盯着。
“你看到了吗?王吉今天头上插的是一只金虎,不是凤凰。你说,要是和这母老虎结了婚,以后是不是就没好日子过了?”
我一阵心酸,那楼下宴厅里的笑声听起来那么凄凉,今天晚上,注定要碎一地的心啊。
胖子叹了口气,望着天说:“等下敬过酒,王吉会回来,这屋子是行血亲的。”我四处看去,这房间被布置成一间古制的卧室,我正坐在对着门一张木质的大床上。床正当中,从房顶垂下一张巨大的红布,直垂到床面,把床分了左右,我坐在靠左一边。屋子当中,一张案子上摆的,竟是那把再熟悉不过的黑金古刀。
“刀怎么在这儿?”
“我不知道。”胖子转了一圈,找了把椅子颓然坐下,我们两个就静静的坐着。
忽然,那房门被轻轻挑开,“小三爷怎么不是一个人?”那声音亦雌亦雄,正是刚才堂上的司仪,我和胖子一惊,向门口望去,门外走进一个单薄的身影。
来的那人迈步进屋,回手关了门,看上去竟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上身一件白色的宽松褂子,下`身一条灰白色的麻质长裙,一双白色的布制短靴,全身不着一件饰物。那皮肤白的如新雪一般,头发却像是褪色一样泛着银灰。令人奇怪的是,他的眼上,围着一条白色的帕子,露在外面的淡色嘴唇带着一丝似曾相识的笑意。
“您是哪位?”胖子站起来,警觉的问。
“您坐着,别客气。我姓鹿,鹿霖,是待会儿血亲的司仪。”
我和胖子一头雾水,那人继续说着:“王先生请坐,别客气,我和小三爷交代几句就出去,你们有什么体己话儿,我不耽误。”说着走进来,自己寻了一张椅子坐下,奇怪的是,虽然蒙着眼,但仿佛仍看得见一般。
“小三爷,”那鹿霖坐下,仍用雌雄莫辩的声音说道。“我就是来和你交代下血亲的规矩。不得已,还得请您仔细听着,一会儿这么多宾客看着,不能乱了不是?您现在坐的这是血帐,男人在左,女人在右,中间挡着这红布。待会儿这外面的帐子还要放下,还得闷着您一会儿。这天大的事儿,还得请您忍忍。”
“等阿吉回来,也坐了这帐,您二人一人一只手伸出来,您右边,她左边,您可记着别错了。我会拿那古刀过来,横在你二人手上,划一刀下去,飞了那血,两只手相握,血肉相融,中间那帐子再落了,礼就算成了。”
“放心,我下手肯定稳着,您要是疼也忍忍,叫出来就让人笑话了。还有那刀,我已经洗了三天,净得很。这种古刀如今传世的也不过两三把,我心疼着呢。”
我心里暗自苦笑,这刀小哥还拿它砍粽子呢。可心里却浮起一丝异样。
“鹿先生,这血亲结了,请问有什么讲法?”胖子问道。
那鹿霖笑笑,摇摇头说:“不怪现在的人都不记得,这么古的礼,少有人想的起来了,要不是阿吉为了那王家,也不会把这套古礼搬出来。这血亲倒是有点苛刻,那一刀划下去,通着两人的血脉,就连着两人的性命。”
“怎么讲?”我和胖子都一愣。
“那刀划下去,二人就同生共死,两人连着一条命,死了一个,就拖死另一个。”╩本╩作╩品╩由╩╩網╩友╩整╩理╩上╩傳╩
“兄弟,骗人的吧。”胖子站了起来。
“王先生,您坐着。不得已和您说,这还真不是假的。这血亲我主过几次,到头来都是灵的,祖上定下的规矩,我不懂只能敬畏着。不光这样,夫妻二人有一个越个东墙什么的,也都折损着阳寿,苛责的很,要不怎么这么多年无人问这古礼了呢?阿吉要不是下这狠心,大家还都以为她哄大家玩呢,您说是吧。”
那鹿霖笑吟吟的说着,声音像银珠一样滚了满地,我和胖子都惊得茫茫然,胖子愣在地当中,呆呆的和我说:“天真,你买小哥的这条命,可真是大价钱啊。”
我呆在那,事情远不止此,那刀,那血,一个月前在医院里……我抬起手,左手腕上,黑金古刀划过的痕迹仍清晰可见,这刀疤的另一半,还留在小哥的手掌上。
“鹿先生!”我撑起来要跳下去,那鹿霖用手轻轻一推,便把我推了回去。
“小三爷,旁的事,您问了我也没用,注定的事,我想管也是管不了的。您二位聊着,听我絮叨烦得很吧,我去外面侯着了。”
说着他起身要走,到门口却站稳了转了个身。“看我,差点忘了,六爷拜托的事儿。对不住了。”说着伸手将蒙眼的白布扯下一条缝隙,从那缝隙里露出两只大眼睛,形状漂亮得像女人一样,但本应是黑色的虹膜确实白色的,只有浅浅的一圈灰线和眼白隔开。那眼睛直直的向我看过来,我一愣神,感觉胸口一阵刺痛,喉咙底一阵发甜,一口血从我嘴里喷出来,那眼睛仍冷冷的看着我。
“哟。”那鹿霖轻轻叫了一声,笑了下。“没事的,我就看看皮毛,明天找六爷拿点药吃。不过,小三爷可是很……”他说到一半,忽然眉一挑,突然将眼睛转向胖子,胖子一个冷颤,那双白眼睛一笑,又盖了回去。
“好了,我走了,王吉也快回来了。”说着他开了门出去,门外远远的站着一个人,竟是药师六爷。鹿霖见了他,呵呵笑着,摆了手,只说了句:“您别管。”
我愣在屋里,忽然一句话追着鹿霖脱口而出:“鹿先生,请问鹿鸣是谁?”
那鹿霖脚步一个踉跄,僵硬的转身,静了两秒,回复常态答道:“小三爷怎么提起这么早年的人,鹿鸣是我多年前,不孝的儿子,先告辞。”说完迈着悄无声响的脚步走了,留下我和胖子愣愣的坐在屋里。
第21章 冷月
血亲,同生共死……
我从床上跳下来,直冲门口,撞在胖子身上,被他一把拉回。
“你干什么?”
“回去,找小哥。”
“你疯啦!”胖子把我提起来扔回床上。“你走了,王吉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