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记》作者:图穷匕见_第4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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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
  她请姬羽坐下后,从摇姬手中接过信来细细读了,放下信后眼中已然有了泪光:“我家定郎极是孝顺。我那时身受重创,又再历火劫。他便潜入昆仑。
  公子应知昆仑仙山,外绝弱水,四环炎山,哪里是他随意来去之地?他不管不顾,盗衫出来,自己也失了双腿……”
  姬羽由衷道:“雷兄一片孝心,可鉴日月。”
  雷夫人凄凉笑了笑,目光却定在了姬羽的手上。
  “公子伤了手?难怪这里一股子好大的血腥气。”
  她忽然间变得痴痴谜迷,眸光似被点亮。
  摇姬拉住她衣袖道:“姬公子交还火浣衫,对我们雷家是极大的恩德。”
  雷夫人口中说着那是自然,热切的目光仍是不离姬羽伤手半分。
  摇姬又道:“除了姬公子,也绝无他人可以做成此事。”
  雷夫人神思恍惚地点了点头,却有一线诞水从她嘴角滑下。
  目睹这一幕的姬羽顿时毛骨悚然,却只能静观其变。
  摇姬紧紧握住了母亲的手:“姬公子早一刻上路,哥哥也能早日脱难。那时我们一家人便一起回到寿春川。娘,你说这样可好?”
  寿春川三个字仿佛唤回了她的神志,雷夫人晃了晃头,以手扶额道:“寿春川?那自然好……坐着说了会子话,真有些乏了。你扶我回去再送姬公子离去吧。”
  摇姬如释重负,将母亲扶起,转身之时,却向姬羽浅浅一笑。
  姬羽此时也长吁出一口气来。虽然不知其中底细,但却也可觉出刚刚凶险已极。若不是摇姬从中周旋,事情可能不堪设想。
  正当他以为危险已过,那边雷夫人却停下了脚步。
  她侧头看向荆宝隐身的石室,厉声道:“还有谁在那里!”
  摇姬面色愈加苍白:“娘,你定是累了。这里怎会有他人?”
  雷夫人一把推开她,身体竟像失了骨头一般蛇行而去,迅疾扑向荆宝所在的石室。只听见荆宝一声惊叫,已被她抓着头发扯了出来。
  她一手成爪扣在荆宝咽喉上,一边瞪着摇姬:“就知道你这丫头定有古怪,这可是牛拽湫此次进献的生祭?”
  瞥见姬羽面沉如水,正要举步上前,摇姬抢先拦在了他的身前。
  她颤声道:“娘,你既能放过之前的那几个,这次也放过她吧。”
  雷夫人冷笑道:“你心中清楚,只有她非死不可!”
  摇姬嘶声道:“九死一生历经三劫,龙角已成,娘却要在这个时候伤人性命、前功尽弃?娘即便不顾惜自己所受的种种苦痛,难道也不顾惜哥哥冒死盗衫之情?”
  雷夫人身体微晃,喃喃道:“定郎?我的定郎若是知道我这样做,也会赞同的……他不像你,只是见了这个小子,就连娘也要骗了!”
  “他手中有轩辕宝镜,哥哥信中说的明白!若曝镜光之下,我们又能抵挡几时?”摇姬伤心已极,扑倒在地。
  姬羽心中万分焦急,面上却不动声色:“还请夫人放了荆宝。如若不然,晚辈只有冒犯。”
  出镜去囊,本就不需要多长时间。他虽不愿动辄使用宝镜,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了。
  摇姬将他一举一动看在眼中,突然腾身跃起,去夺他手中古镜。姬羽未曾防备,又不想伤了她,一时站立不稳,竟与她一同跌倒。
  雷夫人见女儿冒险夺镜,心中不免焦虑,在荆宝耳侧道:“怪只怪你是荆雁卿的女儿!”言毕,发力向她咽喉抓去。
  万分危急时,破空之声响起,荆宝只听雷夫人厉叫一声,忽然放开了她,钳制一松,她便拔足逃开,跌跌撞撞跑了几步后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中。
  她惊恐抬头,却见一个人正低头含笑看着她。
  这人衣衫尽湿,头发里还滴下水来,还有一根水草沾粘在额角。
  荆宝一时悲喜交集。
  “钟离野!”
  


☆、牛拽湫(八)

  姬羽无奈之下只好将摇姬压制于地,她一头长发沾了尘土,盘结纠缠,遮住了大半脸孔,一双眼却始终冷冷的瞪视着他。
  姬羽急道:“我只希望夫人放了荆宝,从未想过要伤她!”
  这时,雷夫人惨叫声传来,摇姬立刻挣脱了姬羽的手向母亲跑去。
  姬羽颇为狼狈的起身,这才发现退到他身旁的荆宝和钟离野。
  雷夫人惊愕地看着刺穿了自己右腕的箭矢,颤颤地伸出左手奋力将之拔出。她丝毫不顾流血不止的手腕,只是不住地念着箭杆上的一行小字:“鲁阳钟离氏——”
  她突然狂笑不止,对已经失了方寸的摇姬道:“摇姬,你我在这里幽居十年,不能踏出牛拽湫半步。今日你那死鬼爹爹显灵,竟将害了他性命的两个人的儿女凑做一双送到这里来。你说,若不替他报了这血海深仇,岂不是辜负了大好的机缘!”
  摇姬道:“不如放了他们,不要因为他们折损您多年的修行!”
  雷夫人冷笑道:“你这孩子自小聪慧,如今怎么糊涂起来?这些年你我藏于湫水之下,特意寻来的又岂是寻常之辈?即便我有心放他们生路,钟离家的小子却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母女了!”
  她又眯起眼看着姬羽:“你既手持轩辕宝镜,定和封隐娘有莫大的干系。看在故人面上,加上你为我儿送信的恩情,我不会为难你。你也不要多管闲事才好!”
  姬羽心中一震,这雷夫人果然认得母亲。
  这件事暂且按下,她与钟离野又有何过节?刚刚他只要顾及一个荆宝,而今却要如何是好?
  钟离野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笑脸孔,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他也正色向姬羽拱手道:“今日只是钟离野与这赤螭的恩怨,请姬公子万勿插手。还有——”他说到这里,回头看了看怒气腾腾的荆宝。
  姬羽道:“我明白。”
  双方都要他少管闲事,他除了看住荆宝还能做什么?
  “你们故意索要生祭,好让牛拽湫左近之人皆以为湫底隐匿的是只恶兽,断然想不到是尤忌滥杀的一螭一龙。我找到这里,真是费了好一番周折。”钟离野架好银弩,对准雷夫人,嘲讽似的扯了扯嘴角。他的身上,再也寻不到那个油嘴滑舌,镇日里厚着脸皮脸黏在荆宝身后的少年的影子了。
  摇姬护在母亲身前,怒道:“你们钟离家害死了爹爹不算,又来害我娘亲。她自被钟离川所伤,几乎丧了性命,接合的筋骨日夜疼痛。如今她生角化龙,手上染不得血腥,只好由摇姬代劳了!”
  说话间,她身形暴长,自裙底甩出一条布满紫鳞的长尾。
  钟离野的目标只是雷夫人——母亲无数次咬牙切齿提起的那只赤色的螭。她临终时,不肯阖上的双目中是至死难消的恨意。
  一定找到她。一定要——
  杀了她!
  这样的低语反反复复出现在他的梦里。
  日日夜夜,如影随形。
  他潜在洞口处眼见摇姬对姬羽和荆宝回护,见她挺身而出,不禁犹疑。持弩的手微微颤唞,额头上也渐渐渗出汗水来,你若再不闪开——
  钟离野正觉进退两难,摇姬的身体却如中箭的飞鸟般落下。
  雷夫人击出的手掌还在颤唞,摇姬已经落入她的怀中。
  “鲁阳钟离氏,秘传屠龙之法。你爹虽不争气,却也是五爪龙,还不是死在他们手里,你自幼体弱,怎么敢和他相争?你在这里也只是碍娘的手脚!”她最后看了一眼摇姬,硬了硬心肠将她抛出。
  姬羽只见一片淡紫的衣衫向自己飞来,本能的伸出双手去接。
  后退几步,才勉强止住了后退之势。荆宝也上前帮手忙脚乱的他放下昏迷的摇姬,雷夫人冷硬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摇姬暂时由你照顾!切不可……亏待了她!”●●
  这一句很是决绝,竟像是临终托付之言了。
  钟离野严阵以待:“你这螭怪倒还有些自知之明。当年雷斗北那恶龙水淹寿春川附近三村两镇,一时无人可降,还不是被我父亲斩杀!”
  雷夫人眸色已经赤红:“斗北几时有过那种能耐,他身遭不测只不过因为他是五爪龙罢了。况且——”她大笑道:“若不是钟离川以你母亲那个贱妇为饵,又怎会那么容易得手!”
  钟离野目眦欲裂,急扳手中银弩,六枚银头的羽箭连环射出。
  其中的两枚刺入了雷夫人的胸腹,她张口长啸,龙吟响彻,疼痛之下现出原形来。
  石室之内,一尾通体赤红的螭龙狂暴地扑向钟离野。
  钟离川死后,族人以不贞为由将钟离野母子逐出。
  母亲从未开口解释过这个令人羞耻的罪名。
  她的沉默,比他人的冷眼和嘲笑更加令人发狂。
  钟离野不能开口询问,更不敢开口。他对于那个答案的畏惧转而成为对于母亲口中赤螭的刻骨仇恨。
  那条赤螭暗袭父亲,撕碎了他的肢体,那条赤螭掌握着他所不知的所有隐秘。
  母亲说:“钟离野,你一定要杀死她。”
  钟离野也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将她亲手斩杀。”
  他虽然有钟离这个姓氏,却不能如其他族中的少年一般接受严苛的训练。唯一可依靠的,就是母亲偷偷带出的几卷残本和父亲生前用过的弓弩剑戟,还有,盈沸满胸的恨意。
  可就在刚刚,布阵、诱敌、奇袭,事先演练好的一切被他抛诸脑后。
  怒气攻心的他自乱阵脚,出手时竟连后路都没有留下。所以此时,看着急扑而来的利爪,钟离野的头脑中一片空白。
  他猛地被人推开,接着便有几点温热的血花溅上他的脸庞。
  “荆宝。”他眨了眨眼,眼前的东西都变得血一样红:“荆宝!”
  赤螭的一只利爪刺入了荆宝的肩膀。
  荆宝的声音很微弱:“傻瓜,连躲避都不会了么?”
  石室本不十分高敞,那赤螭游动间,竟扫倒了放置雷斗北神主的桌案。神主落地的声音并不大,但赤螭却立刻抛开荆宝掉转身去。
  钟离野摇摇晃晃起身,手执一把青碧的短剑,双手合力猛刺螭尾。
  赤螭怒嚎着反扑过来,钟离野扔了短剑跪在地上以身体护住了荆宝。
  与他相触脸颊的肌肤十分滑腻,钟离野想,这丫头现在定是没有力气大喊大叫,临死前总算是赚到了。这样想着,眼中一阵酸热,索性更紧地抱住了她。
  一道光亮闪过,想象中被撕裂的剧痛久久不至。
  赤螭的狂啸声不止,不知为何竟用身体向四壁撞去,洞穴被震得微晃,一些碎石簌簌落下。
  钟离野伸手掩住了荆宝的耳朵,却听叫不远处姬羽道:“即便惹人厌烦,姬羽也不忍再见二位以死相搏。”
  雷夫人十年前在钟离川手下伤得极重,加以连番历劫,身体已是疲弱不堪。刚刚又中了钟离野两只银弩,所以一见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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