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记》作者:图穷匕见_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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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羽反而更加疑惑。
  眼见离房门只有一步之遥,赵延勋正欲按照商定好的推开门扇,一阵狂风骤起,二人被卷的左右摇晃,难以站立。
  “如果是五月,身上怎会有男子之气!兄长,你又找来了哪路的和尚道士,真是冥顽不灵。”男子讥讽道。
  赵延勋奋力推开了门,却因失去重心而跌倒在地。现出站在他身后的姬羽,风声呼啸之中,男子似乎咦了一声。
  姬羽心中叹息,此刻却只有欺身上前,在狂风中举起手中之镜。铜镜发出刺目的光芒,映得四周如同白昼,而风也正在那一刻急停。屋内传来桌椅翻倒、杯盘破碎之声。男子痛苦的□也由低到高,渐渐凄厉。
  混乱中隐隐听到女子低低的呼声,姬羽心中大惊,韶娘此时要是接近那凶恶之物岂不是危险之至。但他却清楚的听到那人叫道:“离我远些,切莫伤了你!”声音不似最初那般清冷低沉,倒显得清越。
  话音刚落,一个鬓发散乱的女子便跌倒在门槛上。不待她向屋内爬去,赵延勋便一把将她提了出来。
  “哥哥,你这又是为何?”韶娘捉住了赵延勋的衣袖,恨恨地问道,抬起头,竟是满脸的泪痕。
  不待赵延勋回答,韶娘的目光移到了姬羽身上。姬羽心下一片慌乱。那目光清朗的充满了恨意,半点也不似灵台不明迷了本性之人。韶娘猛的跃起,想要夺下姬羽手中的镜子,却被赵延勋紧紧地抓住,动弹不得。踢打哭叫后,她终于精疲力竭,只得喃喃的哀求,“若非三郎,父亲只怕早已不在人世……怎可恩将仇报,不如放他去吧,为何一定要害他性命,不如放他去吧……”
  “你莫非疯了!是谁害的你这般模样!”赵延勋一面喝道,一面从怀中掏出一段绳子来,想将韶娘缚起。谁知手上力量刚一放松,韶娘立刻向屋内冲去。赵延勋措手不及,而一双干枯的手却在这时捉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图穷匕见:为什么你不喜欢小白龙,偏偏去喜欢那九头虫?韶娘:你说谁是九头虫!图穷匕见:-_-!话说回来,九头虫也是颇为英俊的。实际上,为什么那个龙女放着小白龙不去喜欢,偏偏勾搭九头虫,这是我在看西游记时,继白骨夫人座下军师黑狐妖到底是男是女之后的最大疑问。


☆、江郎(九)

  张青面无表情,死命地按住了韶娘手臂,赵延勋急忙将她缚好。
  姬羽满心疑惑,手臂不觉间缓缓落下。事情这般蹊跷,此时该立刻停手,心中有个声音清楚说道。
  一只手却阻止了姬羽下落的手臂,有力的将它支撑起。
  姬羽侧过头,只见张青一张蜡黄的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表情狰狞扭曲,“只要再有片刻就好,此时放过他,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姬羽猛然惊醒,企图甩开张青手掌的钳制。镜光飞散,张青身体骤然缩短,吊在姬羽手臂上化成一个身长三尺的老叟,须发碧绿,声音嘶哑,哀叫连连。老叟将姬羽手臂用力向下一拉,借力后几个旋身,便落在了阁楼之下,站定后飞速的没入荒草之中。
  “江三郎,你有今日之下场,我家兄弟大仇终于得报,可以瞑目了!”怪笑声渐渐远去,消融在夜色里。
  看着那背影,姬羽终于知道了他来自哪里。
  泊在浮芦江上的最后一夜,三个石岸上窃窃低语的矮小身影,与鲥鱼一网被捞起的老鳖。一人决定牺牲保全两人的性命。有人哭泣着立誓这般苦痛定要江郎偿还。
  房内的痛苦叫声先前转化为野兽的声声悲鸣,而今已经渐渐的安静下来。在死般的沉寂中,姬羽茫然四顾。
  躺在地上的韶娘则轻轻的唤了一声,三郎。
  姬羽看向赵延勋,有什么他所不知的,潜藏在众人面具后的东西已经呼之欲出。赵延勋刚从除去江郎,亲见张青化为怪形老叟的惊心动魄中缓过神来,却也不做解释,而是踉跄着走进屋里。
  在一片狼藉中,一兽毛色灰黑,首尾长约两尺。耳小眼圆。趾间长蹼,已是再无生息了。原是一只年齿尚幼的獭。
  “看清楚,这就是你口口声声唤做江郎的,你看真切,莫要再执迷了!” 赵延勋将韶娘强行推上前,按下头来,使她不得不直视那一团东西。
  韶娘头颅摇摆不得,开始只是紧闭妙目,但在兄长突然的一声怒吼中,凄惶的睁开了双眼。韶娘苍白着脸色,漆黑的眼珠定定地看着,大口大口的喘气,喉咙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声响。起初听来如哽咽,后来却变为低沉的笑声。
  江郎身上总带着一股子江水清冽的味道……
  眼前的兽尸却泛出让她作呕的血腥气息……
  他的手哪里去了?
  修长的手指能梳出多种新奇样式的发髻,也会执笔为她仔细的描画花样,但上面却满布了被鲥鱼鳞片刮伤的细密伤口……
  如今是找不到他的手了……
  那日,她惊慌失措地奔跑,一只绣鞋却陷在了岸边的淤泥里,待她拔出脚来,一个歹人已经追到了近前,明明知道身后便是奔流的江水,她却只得一步步后退。跌入江水中,她拼命挣扎,却只能吞下大口大口浑浊苦涩的江水,直至眼前一片漆黑。
  再睁开眼时,明晃晃的什么也辨别不出。她只是愣愣的看着一个模糊的影子,等着那张脸在她眼前渐渐清晰。
  浸湿了的眉发浓黑,眼睛却是温润的暮色,那人却不说话,只是一笑,露出齐整的牙齿。他伸出手捋了捋她额头上的乱发,那时日头正在西边沉了下去,染红了一江的水。
  如今想来,当时若是只看他一眼,然后死去,她的人生倒是圆满了。她就不会在绣着鸳鸯枕时,听到五月匆忙带来的消息。什么叫绝非善类,实为妖邪?韶娘低头看着半成的枕套,鸳则羽毛鲜丽,栩栩如生,尚未绣完的鸯上斜插绣针,一派灰败。
  赵韶娘冷眼看着道士在她的阁楼前结坛做法,先是申牒招将,手捏剑诀,但在燃点黄符时反倒为符火反噬,哀叫着在地上滚动。压灭周身火焰后,在哥哥的搀扶下逃出院子。
  她听着木梯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中却无一丝的惊慌。只是在他贴近自己时猛地挥出了藏在袖中的发簪。江沉璧面上立时现出一道红痕,血珠子一颗颗滚了出来。韶娘挥舞着那只银簪,却无法阻止他一步步的迫近。
  “韶娘,只有这样,我才能见到你,却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你,怕我么……”
  江沉璧胸口的温暖,让她明白,自己心中没有害怕,只有难消的恨意。她恨身为妖族的江三郎,她恨即便如此,仍殷殷盼他前来的自己,也恨那开始时欲除江郎而后快,喝令她斩断情缘,后来却反过来劝说自己的兄长——
  “韶娘,那鲥鱼数量稀少,又生在深水,更是钦定的贡品,寻常百姓即便豁出性命前去捕捞,也未必捕得到……但对于他来说只是探囊取物……你与他只可虚与委蛇……,哥哥又怎么忍心逼迫于你,只是爹爹今日已经咳了三次血了,你如此孝顺,难道眼看着爹爹受此病痛折磨……”
  此刻,赵延勋却按着她的脖颈,疯狂喊道:
  “你看看清楚,你的江郎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她颤颤的伸出手去,却终于没有触到地上已经僵硬的尸身。
  江郎终是找不回了。
  赵韶娘跪坐在地上,捂住胸口大声笑着:“哥哥怎么倒来问我,我是知道的,难道哥哥不知道么!不对,哥哥心下是清清楚楚的!清清楚楚!”
  赵延勋好似清醒了过来,松开了手,颓然地退了几步,目光涣散。随即蹲□去拾起已僵死在地上的鲥鱼,一条条的扔在滚落在一旁的木桶里。“今日再吃一日,爹的病也可尽好了。”
  姬羽心中大骇,他从没想过事情竟然是这样。究竟自己所为是扶助弱女,攘除妖邪,还是为人利用,成了杀人的利刃?想自己平日里自视甚高,自以为机智超拔,有识人之明,却在今日糊里糊涂的害了一条性命!
  他心恨赵延勋利用旧情,误导欺瞒,也怨自身偏信则暗,听取一人之言,贸然妄动。正悔恨处,却听身后一个男子凄凉叫道:
  “小四!”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④網④友④整④理④上④傳④
  


☆、江郎(十)

  这一声悲呼之下,屋内诸人尽皆僵立当场。
  韶娘惊道:“三郎!”
  姬羽转过头,有出尘之姿的青衫男子目眦欲裂,如刀斧削凿的端整脸孔已因哀恸而扭曲,他一步步走向僵卧在地的獭尸。
  “小四?”却是柔声呼唤,带着劝哄,仿佛这人闹了脾气不肯起来。得不到回应,江沉璧俯□去,伸手轻抚冰冷皮毛。
  一个时辰之前,他正待出门,却被江四阻拦。
  “三哥——”江四这一声呼唤声音极低,竟饱含许多难言的凄楚苍凉。
  江沉璧陡然一惊,转过身来。
  江四就在那一刹那,将大姐的一枚天孙眠针刺入了他的胸膛。江沉璧惊愕的看着那一枚牛毛银针随着他的呼吸起伏,随即便陷入了沉眠。
  江四接住他沉重的身体,艰难的一步步将他移到床边,为他脱掉鞋子,盖上薄被。拿出一件他时常穿着的玉色长袍套在身上,那件长袍穿在她的细小身架上,竟可以左右摇晃,袍子底边也拖在了地上。
  江四打开长发,规规矩矩的在头上梳了一个单髻。她看着自己在镜中的模样吃吃笑了起来。
  她走到床边,凝视着江沉璧。向着他的脸大着胆子伸出的手,在中途生生收回。江四有些讪讪地,低声道:“真的没有碰到,你醒来可不要着恼。还有那天孙眠针,我在别人身上试了多次,都说不会很疼,我刚刚又只用了三成力道。至多一个时辰,你定然会清醒。”
  江四向门口走出几步,终究有些不舍,又回过头来。“你说今日去见她是最后一次。此言若是属实,我就替你做个了断,省得你自去,定然伤心;那番话若只是敷衍哄骗我,存了日后与她继续相见的念头,就当我今夜只是将鲥鱼送到赵家,还你一个心愿。空明和尚说,再去赵家凶险异常,我就代你走这一遭,看看他所言真假。小四一定,速去速回——”
  江四推门而出,走进竹林。夜风之中,她衣带当风,身形渐长,短短十几步内,已经化成一个颀长男子。林中有一眼泉水,她借着月光看着水中倒影,自觉分毫不差,笑眯眯的抚上自己脸颊。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瑟瑟发抖的赵延勋:“是你害了她?”赵延勋坐在地上,向后退去,直到脊梁靠在墙壁上。
  江沉璧猱身而上,手指成爪直取赵延勋咽喉。千钧一发之际,韶娘伸展双臂挡在兄长身前。哀求道:“不要伤我哥哥!”
  江沉璧手指遽停,离韶娘眼目堪堪只有半寸。韶娘闭上双眼,泪水滑颊而下。他狠了狠心,终是无法挥下,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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