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记》作者:图穷匕见_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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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还这一提,姬羽的腹内立刻滚雷似的响起来。
  


☆、长夜饮(六)

  走上了百步桥,苏还的步子就快了起来。他走在前面,不住地回头叮嘱姬羽:“我若说被妖怪拉去喝酒,静祯定会以为我在胡扯。有你为证,她也许会相信几分……”忽地又叹了口气,“恐怕她连你也不会相信……”
  姬羽随口问道:“静祯是……”
  苏还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时,已是一脸灿然:“静祯是我家小妹。”
  百步桥横跨庚水河。河水边缘虽然还残留着薄冰,但水中央已经现出碧绿清澄的本色。河岸边是一排白墙黑瓦的房舍。
  “就是桥头第一家。这里景色不错,就是冬日里有些阴冷。”
  苏望推开院门,几只花母鸡惊叫着躲避到一旁。
  一个人飞也似的从屋内跑了出来。明明一副要哭出的样子,却在上下打量苏还后迅速转化为一副怒容。鬓发有些散乱的少女眼圈微红,倒竖柳眉的样子,倒是鲜见的娇俏鲜活。
  “这可是那件新做的棉袍?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昨晚你到底去了哪里?”
  苏还支吾着闪开身体,让她看到站在身后的姬羽。有生人在这里,希望她收敛一些才好。静祯果然安静下来,她定定地看着姬羽,恼红的脸颊一点点褪去上涌的血色。长久的凝视让姬羽也迷惑起来。
  苏还头也不回的率先走进屋去。“静祯,快些烧些菜来,我已经饿得没力气说话。”也许是因为饥饿,他的声音有些微妙的震颤。
  切成薄片的卤牛肉、清炒的菜心……都只是寻常的菜色。但苏还所言的确属实,看上去似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静祯端出的菜肴果然别有风味。桌上并无酒水,但宾主尽欢,他们经历了不分昼夜的饕餮豪饮,此时对美酒也生出餍足之感。
  虽然苏还极力地挽留,姬羽还是决定返回龙华寺。一来秦早的事情须得向无悲说明,另一方面屋子也太过于狭小。这间屋子被分隔成三部分,除了二人居于东西两侧的卧房外,中间部分既是饭厅,又权且充当着简易的厨房。
  苏还送姬羽走上百步桥,姬羽突然道:“你这几日暂且避上一避,我看那龙潜阁的缃城君手段狠辣,向你讨要照夜未能如愿,不知会不会生出别的波澜。我在龙华寺还要盘桓几日,若有需要就去那里找我。”
  苏还进门时瞥见静祯正在缝补他那件撕破的棉袍,一针一线细密的专注。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和衣躺下,虽然闭着眼睛,但他却知道那边静祯每一个微小的动作。
  “那个姬公子是哪里人?”静祯突然开口问道。
  “好像家住洛阳。”
  “——你又如何认识了他?”
  苏还道:“从没见你这般打听过一个人,怎么对他如此上心。看他衣着谈吐定是个世家子。你若攀上高枝做了凤凰,我不也跟着鸡犬升天?”苏还侧耳倾听,却迟迟没有听到往常他开起这种玩笑时,静祯摔剪子踢木盆然后反唇相讥的声音。
  过了一会,静祯咬断了线,轻手轻脚地站起身熄灭了房里的灯,一片黑暗之中,苏还睁开了双眼。他小心的翻过身来,轻轻抚摸那件早就放在了他的枕边的续了棉加厚的长袍。长袍质地柔软,散发着皂角的清香。
  第二天一早,苏还带着自己的几幅画走向了月浦镇的市集。他在拉好的线绳之上一幅幅的挂好那些画。其实画的都是一些有着吉祥寓意的物事,再不然就是彭祖钟馗寿星麻姑,如若不然,由着性子画出山水鸟兽恐怕很难卖出一张。挂完后,他就坐在了从旁边茶摊借来的一张藤椅上。
  今早的静祯有些心不在焉。明明晴好的天气,她竟拿给他一把油伞。“不是说有人看上了照夜么……今日索性不要出门……”从她手中拽出衣袖费了苏还好一番气力,她是第一次提起照夜,口气惴惴不安。
  “只要一把无用的长剑,便能脱离此刻的潦倒境地……”他记得那个声音如是说,但脑海中父亲不断开合的嘴也在一字一句的向他说着什么,他说……
  “苏还?”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抬起头,眼前是一个锦衣的公子。
  “怎么,认不出了?”那人佯装出几分不满。
  看着熟悉的眉目,苏还笑道:“楚同尘。”
  楚同尘帮他收拾好刚挂上不久的画幅,随后拉着他来到了月浦镇最有名的醉仙居。苏还听他絮絮讲述着别后的情状,萌生一种隔世的寥落感觉。父亲仍然居于高位,自己尽享荣华,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他暂住京城,在一位有名的大儒门下学习,也就在那里结识了楚同尘。两人既是同门,秉性又相投,走的自然很近。当时的他家世显赫,少不经事,难免有些轻狂。两个人着实做过一些荒唐事。
  而今故人依旧,他却落魄贫困,意气消磨殆尽。
  “家母头风痼疾,经久不愈。据传月浦镇有个冷姓郎中专治此症。我便带着母亲南下,现住在静江城一个亲族空置的宅子里。既然到了静江,怎能不来探访老友?”
  “怎的那般巧合,在街上就找到了我?”苏还问道。
  “可费了我一番心思,我打听了你的住处寻了去,见到了静祯……”楚同尘突然停在此处,苏还茫然抬头,却见他眼中光彩熠熠。
  天际雷声滚过,霎时间天空中泼墨般的涌出大团的乌黑云朵。
  静祯塞给他油纸伞时还被他取笑,谁知却真的要下雨了。
  草自春的云锦伸出雪白的手臂关上窗,阻隔了苏还的视线。
  “唱曲提不起你的性质,喝酒行令更是魂游天外,那你又为了什么踏入草自春?”
  苏还陪笑道:“自然是想念云锦你了。”
  云锦打掉他伸向自己纤腰的手:“活脱脱一个失了魂的壳子,你早就不是当日挥金如土温柔多情的苏还,却偏生要坐在这里。自己为难,我们也无趣,这又是何苦?”
  苏还道:“实在是债主逼得紧,我就躲了出来。云锦你念着往日恩情,暂且收留我几日。”
  云锦白了他一眼:“你我相识多久,我会信了你这满口胡言?只是今日你开了口,我便安排你住下,后园有间房子倒是清静。只是不能太久,刘妈妈那里不好交代。她忘性大,只看今朝不念旧事,不会记得你在这里花过多少银子。”
  苏还拱手称谢,笑容却有些苦涩:“几日便够了。”
  


☆、长夜饮(七)

  苏还正拿着笔细细描画着云锦的眉目。‖‖網‖文‖檔‖下‖載‖與‖在‖線‖閱‖讀‖
  他抬头看一眼云锦按捺着性子作出的那一副温柔娇羞,终于忍耐不住笑出声来。云锦着恼,扑到他的面前。苏还连忙拿起那画了一半的娉婷美人挡在身前,云锦果然停手,拿过图来端详。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向门外的小丫头询问着什么。虽然只有轻轻的一句,苏还却如被施展了定身术般木立在那里。
  那个人问道:“云锦姑娘在么?”
  云锦正要应声,却被苏还环住了腰肢,与他两个翻滚到了床上。
  苏还此次前来从没有过这样的举动,而且这时亲热岂不是不合时宜,云锦正想开口叫骂,苏还低声道:“不要说话忍耐片刻,最后帮我一帮。”看到他眼中的哀恳,云锦松开了已握成拳的手掌,瞬间就被他撕开了衣襟,只觉两片微凉的嘴唇在她颈肩之间逡巡。苏还有些惊慌失措,一切的温柔手段都乱了章法,云锦无奈地将双手覆在他的肩背之上。
  门被人有些粗暴的推开,门前的少女面色惨白,却仍然强自镇定:“我来找你回家去。”
  苏还依旧伏在云锦身上,却不回头:“那栋房子抵给门前街的魏永。你也快些收拾一下,也就这一两日,他便要去收房子了。”
  “你不是说过不会再进赌坊,也不会……”
  “那只是随口说说。我这一生,难道还有什么指望?若不找些乐子,每日苦熬还有什么趣味!”
  少女的拼凑起的勇气与坚持已是强弩之末。“我……我们却又要住到哪里去?”
  苏还一字一句道:“静祯,你可想过,我养活自己已是不易,何况又又加上一个你?我真是倦了,厌了,你今日来了也好,我们在这里把话讲明。我想是不能再照顾你了。从今而后,你便自求多福吧。”
  静祯突然走上前来:“好,你把这些话看着我再讲一遍!”她的手掌还没碰到苏还的手臂,就被他一把推开。静祯倒下时刮倒了一只插着孔雀羽毛的细颈瓶,瓶子粉碎的尖锐声响在他耳边久久不散。苏还把头埋入云锦的浓黑的头发里,却被云锦用双手推了起来。
  云锦冷冷道:“她已经走了。”
  苏还回过头,一地的瓷片中,有着几点鲜红的血迹。他慌忙走到窗边,掀起一条缝隙。静祯走到了街口,茫然地左右张望,竟是不知该往那个方向前行。有一个人从后面赶上了她,将她扶上了停在一旁的一辆马车。马车扬长而去,很快转过了街角。
  云锦系好衣带,走到他的身旁:“你自作孽,却毁坏我一个瓷瓶,别的可以不去计较,只是这个无论如何都要赔偿。”
  苏还推开院门,院内竹竿上还晾晒着他那件棉袍,污迹已经清洗干净,细密的针脚连缀起破损的衣袖。屋内的木桌之上仍然放置着静祯装着针线剪刀的藤条浅篮,苏还将它拿起走到门外,用力掷到河水之中。藤条篮与一团团花花绿绿的细线浮浮沉沉,顺水流去。苏还松了一口气,这样便好。
  他第一次见到静祯也是在水边。
  三月三日上巳节,京城男女倾城而动,齐集卫凌江边祓除灾祸,祈求吉福。一时间游人如织,江面上画船往来不绝。苏还与楚同尘等几个好友乘船自西而东游赏。看到对面驶来一艘精致画舫,有人嚷道,那是京城巨贾商家的船,船上载的多是名门仕女,商四小姐更是艳名远播。楚同尘吩咐船夫贴近,苏还几个站在右舷附近引颈而望。商家船夫高声叫嚷,苏还等人所乘的船也一阵左右摇晃,两船险些撞在一起,几乎交错而过。一船花团锦簇中,却也分辨不出哪个是商四。楚同尘玩笑般在苏还背上一推,他失去平衡向前跌去。受惊之下只得奋力一跃,堪堪抓住了商家船沿,手脚并用地爬到船上。
  满船花容尽失色,惊叫声此起彼伏。靓妆名媛纷纷走避,苏还站在一端与另一端□个姑娘对峙,一时解释不清,自己也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轻浮浪荡子。
  一个素衣少女走上前,在艳丽背景中如青莲破水。
  她打量着苏还,突然古怪一笑,苏还惊魂甫定又陷入一片迷茫。突然间一篮干果劈头盖脸地向他砸来,站立不稳的苏还急退之下跌入江水之中。尾随而来的船上的楚同尘大惊,急忙命人将他救了上来。江水未暖,他在船板上瑟瑟发抖,看着商家画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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