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记》作者:图穷匕见_第10頁
在线阅读
上─页第10/81页 下─页
腕的悲壮狠命地推了回去。红果子跌出了小姑娘的手,滚落在地上,滴溜溜的打着转。小姑娘冷哼了一声,不再吭声。苏还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但又不肯道歉,只是把头扭向一边。
  突然,小姑娘说道:“我给你看一件稀奇的东西。”
  苏还连忙转过头来,托在白嫩嫩手掌里的是一个寻常的草编的笼子,里面是一只青色的蚱蜢。
  苏还终于按耐不住,带着几分轻蔑道:“这是哪门子新鲜物,只是寻常的蚱蜢罢了!”小姑娘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白瓷般的脸蛋渐渐绯红,就在苏还满腹疑惑她究竟怎么了的时候,她猛的挥出手掌打在了苏还的脸上。
  这个耳光打得突然,苏还完全愣在那里。
  父亲唤他名字的声音才让他清醒过来,慌忙爬了回去。耳边依旧是推杯换盏的喧嚣,他偷偷看了一眼柱子,小姑娘已经不见了,自己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梦,但脸颊上却真真切切火辣辣的疼痛。
  苏还忘记了如何离开的那个地方,只记得父亲的后背宽阔而温暖,他勉强睁开眼睛,只看到一棵棵来回晃动跳跃的大树。父子二人回到家中时,距离两人离家那日,已经过了两天。
  


☆、长夜饮(三)

  夜色中,一座三层的高阁耸立。
  阁底的匾额之上提着三个大字——龙潜阁。
  火赤、玉斑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雨檐下,竹枝小心熄灭灯笼,随后推开了底层的大门。一室光耀的烛火,就这样流泻而出,苏还一时竟睁不开眼睛。
  原本嘈杂的室内瞬间安静,接着各个角落就传来窃窃的议论。
  有人道:“不知哪个是新到龙华山的,哪个又是苏家的人?”
  另一人回答道:“此时你还有心思管这些闲事……”
  声音被刻意压低,苏还就再也听不到什么了。
  大厅尽头有个十几级台阶拱起的高台,台上南向安置着一张鎏金椅,椅背上镶嵌着小颗的碧绿玉石,应该是宅院主人的座位。东西两侧对称放着八张矮几,几下铺着雪白的毛皮,几上已经放置好了精美的菜肴,水晶盘中盛着颜色各异的新鲜果子。
  竹枝引着苏还坐在了西边的第四张矮几边,恰恰是当前父亲坐过的那个位置,回过头,赤红的柱子依旧矗立在身后不远处。
  几张矮几边都已有人坐下。东首第一位是一个穿着黑色丧服,脸上蒙着纱的女子。居于她下位的是一个身着杏红衫子的美艳妇人。妇人左侧坐着一个衣衫褴褛、形貌猥琐的老头。那老头左手举杯遥敬丧服女子,笑出了一脸树皮般的皱纹,那服丧的女子视若无睹,只是垂目静坐。看到老头自讨了个没趣,美艳妇人冷笑了一声。而东方最后一个座位上,却是一位仙风道骨长着三道美髯的中年男子,虽然是一副不沾红尘的形貌,脸上却满是愁苦之色。
  而这边西首,坐在第一个座位上的是一个清瘦的布衣老者,须发皆白,举动若仙。老人旁边的位置不知何故而空着。再下来,就是苏还邻座之人。那人以手支颐,竟然正在梦会周公,发出有规律的悠长呼吸。不过从他的侧脸看来,应是位极清俊的青年。虽然这宅院处处透着古怪,但见这许多人聚在一起,苏还略略安下心来。
  突然一个清润女声喊道:“缃城大君来见诸位贵客!”
  苏还循声望去,竹枝正抬起手掀起大厅右侧通往内室的门上的珠帘。一个仪态万方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一身金色华服更映衬得她肤白胜雪。苏家祖辈居于静江,父亲亡故后苏还就搬到不远处的月浦镇居住,静江与月浦都在龙华山脚下,苏还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里住着一个什么缃城君。苏还此时明了,恐怕今日确实遇见了山中精魅,心中不由暗自苦笑。
  缃城君款步走上高台,优雅落座,含笑问道:“怎么不见池玉碧?”
  她容貌明艳,却有一种让人胆寒的压迫之感,纵使她此时笑得和煦,在座诸人却都感到森然寒冷,个个缄口不言。
  缃城君唤道:“绿芜!”
  一个和火赤玉斑一般年纪的绿衣小童闪出身来,恭恭敬敬地叫道:“大君。”
  缃城君问道:“可是你去请的池玉碧,为何她迟迟不到?”
  绿芜低头道:“回大君,池玉碧说相邻已久,一直受大君照料,只是毕竟不同族类,从今往后还是各自清修为好。”
  缃城君道:“她是如此说的?”
  绿芜答道:“一字不差。”
  缃城君点头道:“好得很。玉碧这是怪我没有亲自相请,我便亲自去请她一请。各位稍后,缃城去去就回。”
  缃城君缓步走下台阶,拽地裙裾随着她的脚步摇摆逶迤。看她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内室的门边,众人都舒了一口气。
  衣衫褴褛的老人道:“池玉碧竟然敢与缃城这样的直接对抗,我从不知她有这样的胆子。”
  他身旁的美艳妇人笑道:“谁的胆子都大过你。你的胆子都随着你的右臂一起被缃城吞掉啦!”那褴褛老人一张肮脏的脸霎时变得通红,苏还这才注意到他的右袖空空荡荡,想来他便是玉斑提到的独臂张了。
  独臂张冷眼看着那妇人道:“你丘桂娘难道不也是对缃城言听计从,又有什么资格取笑他人!”
  丘桂娘挽了挽头发冷笑道:“我一个女流之辈,只要平安度过我的天赐之年,便是心满意足了。哪像你们几个男人家,被一个女人踩在脚下,只因为舔好了绣鞋底,才没有被人踩碎了头。”
  西边最末尾的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桂娘你又何必如此刻薄,我们此刻都坐在一条船上,本该同舟共济才对,互相贬损又有什么益处!长生兄,今后又当如何是好,缃城如此跋扈……”说到这里,他警觉地看了西首一言不发的服丧的妇人,便把剩下的话统统咽了下去。
  邱桂娘道:“黄羽仙,你不必如此小心。龙潜阁的事,白扶风早就不再过问。她丈夫死后,她自己也化作泥塑木雕的一座神像了。”
  空长了一副脱俗相貌的中年男子是黄羽仙,而东侧首位的老人就是长生子了吧。苏还暗暗推断,目光忽然落在旁边人的身上。玉斑还提到了一个名字,想必就是他了吧。只是无论如何,他也忆不起,那个名字究竟是什么。
  长生子叹了口气:“池玉碧此次恐怕凶多吉少。”
  话音刚落,高阁正面的门突然大开,一个人被从门外掷了进来。
  阁内众人无不心惊,立刻噤声。
  伏卧在地的女子身体丰满浑圆,颤巍巍抬起头,圆大的眼睛环视在座诸人,而众人都极力的避开她的目光。
  “好得很!好得很……”她恨声低语,“你们都来了。我记得曾与你们商量过,此番不来赴这长夜饮,原来是我自己发了一场梦!”
  缃城君不知何时回到了座位之上,温颜细语道:“我特意备了有助修行的百末旨酒,邀请各位仙友品尝,本来是一番美意。我们共居一山,如果能相处和洽,共增修为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不过,玉碧你总是对我心存芥蒂,一心想我离开这龙华山,几次三番的蓄意挑拨,真是让我心寒。”
  池玉碧扭动身体向缃城君座位逼近,手足软绵的在地上拖曳,众人这才看出,原来她手脚已断。池玉碧用力啐了一口,高声道:“现如今你又何必惺惺作态!自从你到这龙华山,我等就一直受你胁迫。什么长夜饮,还不是要我们听令臣服于你,什么共增修为,那更是天大的笑话……”
  她望向低头不语的长生子等人,突然高声狂笑:“你们倒是乖顺!怎的不知自己就是缃城的口中之食!今日是我,可是不知哪日便会轮到你们头上!”
  缃城君腾身而起,飘动若仙,只是眨眼功夫就跃到了池玉碧面前。一只手伸出捏开了她宽大的嘴巴,另一只手竟然伸进了口中,迅即拉出了一条细长的东西。待带看清那是什么,苏还禁不住胃内一阵翻滚。那东西长约三尺,鲜红而柔韧,竟是池玉碧的舌头。
  缃城右臂一展,将那舌头生生拔下。随后又以手击打池玉碧的腹部,同时将左手伸到她的嘴唇之下。只见池玉碧一呕,混着鲜血吐出一颗暗红的丹丸。②本②作②品②由②②網②友②整②理②上②傳②
  鲜红的血液从指缝中滴滴下落,缃城将丹丸放入竹枝捧上一个金盘之中,并就着侍女端上清水洗了手,用白布擦干。
  池玉碧的身体抽搐了几下,渐渐没了生息。
  转眼间,化为了一只盆大的绿蛙。
  缃城君吩咐左右道:“扔到池子中便可。让那些小鱼长得快些,总是长不大,我有些心急。”
  


☆、长夜饮(四)

  众人如同与池玉娘一起被拔掉了舌头,阁内一阵死寂。
  缃城君返座,又恢复了温柔和顺的姿态道:“池玉碧偶然间得到云景上仙遗失的丹丸后就愈加的骄横。只是这样的烈性,又怎能长久。诸位仙友引以为戒才好。”她挥挥手,示意仆从端上酒来:“商纣王暴虐,毁坏成汤基业,但若论玩乐,古来历代帝王无出其右者。这长夜饮就是纣王所创,夜晚燃烛而至白昼不熄,其间可以恣意饮酒,纵情而乐。龙潜阁上次举行长夜饮,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这次汇聚诸位实在难得,更有幸请得刚到华龙山的秦先生与缃城世交苏家的苏公子两个新友。请务必尽兴而归,不要因为玉碧之事而坏了兴致。”
  众人无不诺诺,除了苏还与旁边醉得人事不省的青年外只有丘桂娘咬紧了嘴唇,一言不发,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漆黑的酒坛被放置在各人的矮几之上,黄羽仙首先拍开了泥封,一股浓郁酒香便弥散开来。伏在案上的青年突然睁开了眼,赞道:“好酒!”随即神清气爽的开坛倒酒,举杯到鼻端嗅了一嗅,小口浅尝起来。刚刚的血腥杀戮他似无所觉,倒是酒香让他瞬间清醒。“确是上好的百末旨!”他看向苏还,目光晶亮带着笑意。
  缃城君突然皱眉,抬起手按在自己额头上。
  黄羽仙眼尖,快语问道:“缃城君可是身体不适?”
  缃城君淡淡道:“只是头痛罢了。是旧日的病根,也许服用些桂眼会有效用。”这句话刚刚出口,举座皆惊。邱桂娘的眼泪立时串串从脸上滚下。黄羽仙恼恨自己多嘴再起风浪,眼神慌乱不敢与人对视。
  邱桂娘狠了狠心,缃城君今日既然提出,自己无论如何也在劫难逃。索性剜下一眼,也许能留得性命。拿定了主意,就弯曲右手手指成钩,猛力向自己右眼击去。
  她这一式狠而快,手指瞬间就触到了睫毛,这在这时,一根白色带子系住了她的手腕。邱桂娘愣愣看去,白带的一端执在黑衣服丧的女子手中。
  她的声音略微暗哑:“缃城她是玩笑罢了。桂娘你不要当真。”
  邱桂娘又抬起泪眼看着缃城君。
  缃城君面寒如霜
上─页 下─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