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脸部有些抽搐:“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这男人,变脸更甚翻书。
我依然站在那里,笑呵呵的看着他。
父亲突然不讲话了,他来到桌前坐下,蹙眉沉思。手指在桌上敲得很响。
房间里安静的诡异。
彼时,一人敲门,明玉探进半个头来,轻声道:“妈叫你们下楼吃饭。”
我回头对明玉灿然一笑。
明玉脸上没反应,他冲我点点头。
“我马上来。你们先下楼。”父亲眉头蹙的更深。
明玉毕恭毕敬的退出去,拉着我一同离开。没走几步,父亲又在房间里说:“明玉,叫你妈上楼一趟,我有话同她讲”
明玉遥遥应了声。
两人行走在长长的走廊中。走廊里灯光很暗,明玉行于我前方,削瘦的少年背部有些微驼。
他沉默着往前走,不和我说一句话,仿佛在思考着某件事。
这与他平日的反应有些违和。
下楼时,他一个趔趄,差点跌下去。我眼尖,迅速捉住他的手,将他拉进怀里。
明玉惊魂稍定,喘熄几下,逐渐平定下来,仰起脸道:“谢谢小哥哥。”
我摁摁他的眉心,笑道:“想什么呢,这样不专心。”
“在想,你有点跟从前不同。嗯,是有不同。”他用肯定的语气对我说。
这小子,倒是敏锐。
我伸一个懒腰自嘲:“哪里不同?”
明玉盯着我的脸看,黑漆漆的大眼睛像空中那枚下弦月。
好半晌,他摇摇头,缓声道:“没有,我多虑了。”他拉住我的手,一起走下楼去。
客厅内,裴美玲已摆好餐食。见我俩,便问:“你爸呢?”
明玉道:“爸爸叫您上楼一趟,说有话同你讲。”
裴美玲哦了一声,停下手中的活计,以餐巾拭净手,拢拢秀发,笑道:“你跟小哥哥先等一等,我们马上来。”
“好。”
裴美玲与我擦肩而过,脚步微顿一下,继而上楼去了。
我站在原地,恍惚了半天,直到明玉叫我,才回过神来。
明玉端着水杯吃药。吞了一大把进肚,脸被呛得有些红。
这张小脸,真是惹人疼爱极了。
我在他身边坐下,揉他的发,说:“每天吃药苦么?”
明玉静静的点头,又摇头,“还好。习惯了就不苦。”
客厅里的走钟嗒嗒走过去,父亲与裴美玲仍未下楼。一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传来祖父苍老的咳嗽声。
明玉忽然握住我的手。
我吃了一大惊,却没将手缩回去。
明玉将脸贴在我的手心,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理解爸爸。”
他这样说。
窗外下弦月隐了进去,夜晚天气转阴,似有一场风暴,即将到来。
谈判
我躺在阳光下,伸展四肢,缓缓的张开了手。
指尖微呈透明色,包裹着一点玫红,青脉隐隐透出来,不似人的手,倒像植物。
明玉俯了身子,慢慢挪过来,一把遮阳伞遮住了我顶头阳光。
“像白玉兰。”他说。
我抬头来,看见他白的全无血色的脸,唇却艳红,随着话语轻轻翕合,掩映间,透着一股妩媚。
他微抿唇角,欲言又止:“听说你要出国。”
我将双手对着阳光,展开十指,眯起了双眼。
明玉微垂了眼帘道:“去哪个国家呢?还会回来吗?”
我看着自己的手,半晌,合拢十指,落在椅子扶手上:“改主意了,我打算就留在这里。”
明玉面上一喜,道:“真的吗?可爸爸那边已经在替你准备了。”
“后天他回来,我跟他说,这你不用担心。”我站起身,掸了掸衬衫上落下的银杏叶,柔声说道,“明玉,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岁。”
“交女朋友没?”
明玉脸迅速红了,支支吾吾道:“没、没有。”
我捏捏他的脸,笑道:“真纯情。”
“小、小哥哥!”明玉腼腆的低下了头,紧张的双手都不知往哪里放了,死死攥住膝盖上的布料
想来也是,这小孩自出生以来,就一直被关在黑暗里。平时出个门都要向父亲请示,怎么可能结交异性?
怕是连□都没看过吧。
我拢拢额发,将双手□了裤子口袋中,离开了花园。
三天后,父亲从法院回来。
听说他刚处处理完一件大官司,疲累的很,回家倒头就睡死过去。
裴美玲忙前忙后,又是替他洗澡换衣,又是打扫房间。不假佣人之手,忙的一头是汗。
我叫佣人过来帮忙,被她拒绝了。她说:“你父亲睡得轻,佣人干活粗手粗脚,吵醒了他,又有的吵了。”
说完,轻轻的合上门,拉我下了楼。
裴美玲叫佣人做了几个菜,让我们先吃,她自己则端着热水上楼去了。
明玉捧着药杯坐在电视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动画片。看到有趣处,就轻轻笑出声来,脸上都是讨人喜的水色。
我叫他来吃饭,他只应了一声,却不动弹。
见他不动,我也懒得理,食不知味的扒了几口饭,就回房准备休息。
没一会,裴美玲来敲门,问我怎么忘记吃药。
“吃药?”我蹙眉,“我不是已经好了吗?”
裴美玲苦笑:“瞧我,都忙糊涂了,把明玉的药都记错了。呵呵。”
话说完了,却还不肯走,端着药就站在门口,直直的看着我。
我知道她来找我是有话说,迟疑了下,便闪过身,邀她进来坐了。
裴美玲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讲话。她是个很有见地的女人,很多话说的不住地点头。心想,我那小母亲可不会说这些大道理。她就会跟我聊哪里的衣服好看,哪里的男人好用。
房间里开着电视,正在播放一支新影片,其中一个镜头,居然是肖迹。虽然是龙套,几乎一闪而过,可我还是差点没了呼吸。
肖迹在影片中扮演的是个阳光少年,踩着踏板从镜头飞过去。纯澈的笑脸,满世界阳光都汇聚在他身上。
裴美玲一直在说话,突然发现我脸色不对,忙关切的问怎么了。
我摇摇头,关掉电视机,笑道:“没事,这影片太血腥。受不了。”
裴美玲笑笑。
她看上去身光颈靓,面上妆容精致,肤色雪白,一身白丝绸旗袍衬得身材轮廓益发玲珑。
“阿姨气色真好。”我轻声说。
裴美玲呵呵笑,“瞧你小嘴甜的。”笑着笑着,忽的停住声笑,面露忧愁。
我见她欲言又止,便说:“阿姨,你有话就说好了,我听着呢。”
裴美玲叹一口气。
“你爸帮你安排出国的事,你怎么想的?”
她终于问出这个问题。
我端着茶杯,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这个……我还不知道呢。听爸爸安排吧。”
裴美玲眉心间暗光一闪,那一双黑眸竟幽幽隐没下去,保养得当的手指不住在沙发流苏上画着圈。
这习惯,与明玉有几分相似。一有心思,首先反应的不是面部,却是肢体动作。
裴美玲进门的时间我不知道,朦胧记忆中,好像是突然蹦出来的,带着明玉,嫁到周家来。⑩⑩網⑩
见她时,我不过十来岁。她风华正茂,一身白绢旗袍被她穿的妩媚尽华,举手头足皆是风情。如今眼一转,她已年过而立,保养再得当,岁月仍在她饱满的额上留下痕迹。
我那小母亲与她相貌比不得。却是最美。
裴美玲右手尾指弓起,拨弄着流苏,状似漫不经心道:“出国留学的话,就别回来了。国内行情不好,修完学后不如就在那里定居,发展也好。”
我抿一口茶,笑道:“这事还得我爸做主,我说了不算。”
“也是。”她颔首,“你母亲怎么样了?”
“啊?”我一愣,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起我妈。
裴美玲淡淡笑道:“你妈也真舍得,儿子养这么大,就这样给了别人——”
我打断她的话,“不是别人,是我爸。”
裴美玲吃了憋,又不好发作,只有惺惺笑了两声,不再提这事。
又谈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我胡乱应了一通,觉得累。
看看时间不早,就道了晚安。
裴美玲也不多说,却意外的替我铺了床。床单掀开时,一堆录像带跳入眼帘。
我扶额,只叹自己没有做好戏,将录像带拿回来,却忘了藏好。
裴美玲却没有什么惊讶的反应,拿起录像带看了看,又放下,然后将枕头被单都铺好。
等全收拾好了,她说:“早点歇息吧。”顿了顿,又道,“明玉性子单纯,没接触过什么人,你照顾着点儿,有的事情就别跟他多说。”
这话说的够直接,我连忙敛了脸色应下。
很累,一夜无梦。
迷迷糊糊,有人拉着我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好像想将我叫醒却又害怕把我吵醒似的。
强睁开眼,是穿着整齐的明玉。
隔着窗帘,屋外已大亮。明玉的双眼深黑不见底,直愣愣的盯着我看。
我醒醒神,示意他在床边坐下,自己坐起身来,顺手拿了枕边的衣服套上。
明玉说:“爸叫你。”
“我马上去。”
从洗漱间出来后,见明玉还坐在原地不动。刚要发话,突觉不对劲。
屏幕里的那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抱在一起滚动。
上面那个不停的□,是肖迹。下面那个放浪□,是我周瞳。
明玉的脸,一阵白,一阵红,颜色千变万化。
我大怒,瞬间扑过去,直接拔了电源,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用力掴了他一记耳光。
“周明玉,谁叫你随便乱动东西的!”
明玉不经打,一巴掌下去,薄薄的脸皮迅速浮起五个掌印子。
他倒是没有惊慌失措,只是捂脸垂头,不说话。
我噼里啪啦的拿出录像带,三两下掰断,跺了几脚仍觉得晦气,索性将它们折成小碎片,直接扔进抽水马桶里。
出来时,明玉已经不见了。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桌上有一张小字条,端正的三个字:对不起。
我气得发抖,不是生他的气,是自己。
去了书房。
走进去,一股冷香扑鼻。佣人与我擦肩而过,神色怪异的瞄了我一眼,低头走了。
父亲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本书,读的专注。
我走过去,叫他:“爸,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