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骨》作者:里乘_第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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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
  父亲突然笑了。
  我僵硬了一下,这是这么长时间来,他第一次笑。笑的非常温暖,父亲的脸上不再是没有表情的平和。凤眼里都是澄黄的暖意。
  “洗完澡再睡吧。”他话落音,裴美玲从楼梯上走下来,迎着我们笑道,“爷儿俩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说:“爸爸让我去洗澡。”
  “去吧,洗澡水佣人给你放好了。”裴美玲转身对父亲说,“你也去吧,早点休息,明日法院不是还有案子要处理?”
  父亲笑着点点头,看着他的妻子为我铺上轮椅垫子,并不插手,脸上挂着的又是另外一种笑容,是烟火气十足的开怀。
  那个凉凉的周辄止无影无踪。
  我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还在思考父亲的笑容。
  我怎么也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会变得这样快?
  才八点钟,天已经黑透了。我动一动上半身,突然懊恼,我拒绝了仆人的帮忙,该怎么去洗澡?
  身上都是汗水,粘腻腻的,实在难受。
  双腿动也不能动,一动,就痛得全身冒冷汗。这个时候,我特别希望这双腿根本不存在。
  灯亮了,非常刺眼。
  我睁开眼睛,看见父亲站在门边。
  “忘了给你洗澡。”他道。
  我突然紧张起来,他不会是要亲自给我洗吧?
  不过也没什么不可能,在医院他不还亲自抱着我上厕所么?
  “嗯,的确要洗澡。”我说。
  “我来帮你。”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父亲已快步上前,利落的把我身上的衣服都脱干净,一抬手将我抱了起来。
洗澡问题
都是男人,赤身裸体的躺在同性怀里,也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若那人换成了不苟言笑的父亲,我的鸡皮疙瘩还是起了一身,非常不自在。
  我暗暗咳嗽两声,说:“我自己来就行了。”
  父亲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和这几天一样,依然是没有悲喜的平静,仿佛先前那个笑意温暖的男人不是他。
  他将我放进浴缸里,水温正合适。他的手臂进入水下,直到我在浴缸里躺稳了。然后回身拿了条干毛巾擦干手,又取了保鲜膜将我的双腿膝盖包裹住,脱去外套,坐在浴缸沿上,将我的双腿平放在他的双腿上。
  整个过程敏捷而利落。
  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父亲一手托起我的上半身,一手挤了点沐浴液开始在我身上擦洗。光滑的手顺着我的脖颈开始画圈,一直往下滑,每一寸肌肤都被认真的涂上了泡沫。手法和力道正合适,也很规矩,虽然那动作如此暧昧,却让人无法产生误会。
  我舒服的闭上了眼睛,氤氲浴室里,只听见哗哗水流声。
  突然,臀部一凉,股沟间的某处被手指轻轻揉摁了。
  我一惊,本能的僵硬了身体,迅速睁开眼睛。
  正好与父亲的目光碰撞。
  他的眼里没什么感情。
  手指在□没有停留太久,只是稍作清洗,又很快挪到了背脊处。
  我却浑身僵硬的不行,这个时候,肖迹仿佛在我耳边说:管好你的屁股,别到处散发荷尔蒙 .
  身上的泡沫被仔细冲洗掉。
  父亲的衬衫也湿了一大半,紧紧的贴在身上。我眯起了眼睛,他的身材真不错,完全不像一个四十岁的中年老男人。
  很快,洗好了。父亲将我从水里捞起来,抱回浴室,从床上拽了块毯子将我包了起来。
  我横躺在床上,任由湿透的父亲替我擦干,把双腿膝盖上的保鲜膜拿掉。他那双细长的手捋干我头发上的水,再用干毛巾擦干净,就像肖迹曾经做过的一样。
  想到肖迹,我的大脑都像被闷捶了一拳似的,钝钝的疼。
  我是无法忘记他的,永远也无法忘记他。
  他是我爱过的第一个男人,也有可能是最后一个。
  静静的躺了一会,看着父亲将水与湿毛巾都整理好,然后把灯关上了,替我盖上被子就走了。
  微光清凉,白棉衬衣在门角倏忽不见,像一道微薄的光线。
  我还是有些尴尬。
  明玉他们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窗外有沙沙雨声,像蚕在桑叶上蠕动。
  朦胧间,我看见肖迹的脸在爬满雨水的玻璃窗上幽幽浮现。
  我将手伸在半空中,视线模糊。
  这是我在周家度过的第一晚,没有风暴,没有失眠。
  后来的日子,过的非常平淡。
  每天躺在床上,睡醒了继续睡,饿了就吃饭。偶尔明玉来陪我说说话,大概是不太熟悉的缘故,怎样也无法亲近起来。他不能晒太阳,念书什么的都请家庭教师来教。只有阴雨天或晚上才能出门散散步。
  小孩儿看起来有些怯懦,想必是因为疾病的缘故。
  裴美玲闲赋在家,大多时候都与那些有钱太太们打牌了。她对我一直很客气,言行举止非常大方得体。
  虽然知道不应该,可我总忍不住拿她跟母亲做对比——她比母亲漂亮,周辄止的眼光真的不差。
  但我还是喜欢我那粗心的小母亲。
  裴美玲再好,终归是外人,她对我越客气,就越把我当外人,这道理我是懂的。
  至于那个阴阳古怪的祖父,在餐桌上碰见过一次,话不太多,癫癫疯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盯着我阴笑。每每这时,我就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父亲是法官,整天忙着处理案件。不过每天晚餐时间他都会准时回来,然后抱着我走三十三步路,去餐厅用餐。用完了,再将我抱回房间。
  洗澡的事情后来一直是他帮忙做的,开始很不习惯,久了,也就没多在意。
  有一天半夜醒来,我突然觉得口渴。拽过轮椅爬上去,想去客厅拿水喝。
  穿过长长的走廊,客厅的英式座钟发出铛铛声响,已经凌晨两点了。
  进了厨房,我打开冰箱,水放在最高一层,我够不到。
  忽然耳边传来隐隐人声,似有人在吵架,那声音听起来像是祖父的。
  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倒是有几个字眼清晰的飞进我耳里,“乱……”“你也……”“变态!”“谁都逃不掉……”
  这么晚,那变态的老家伙又在跟谁吵架?
  或者是对着墙壁自言自语?相信我,他绝对能干的出来。
  我口渴难耐,嗓子都快要冒出火来了。可是又站不起来,只能吃力的将手一点一点往上伸。
  还差几厘米距离的时候,因为上半身太用力,整个人突然朝前倾去,轮椅翻了,我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动也不能动。身下冰凉的地板冷的渗人。
  “你在做什么?”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凌厉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父亲穿着一身银白睡袍站在厨房门口,漂亮的眼睛冷冷的盯着我。
  “口渴,喝水。”我皱皱眉,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父亲没答腔,还是死死的盯着我。我低头看看自己,睡袍不整,躺在地上实在有够难看。
  “爸,扶我起来。”我说。厨房光线很暗,隐约间他的轮廓似是一下子变了,本就冷硬的线条更加冷硬。
  他走过来,利落的将我抱起来,放在轮椅上,又到了杯热水放在我手中,说:“晚上不要喝冷水,对胃不好。”
  我“哦”了一声,饥渴的将水往嘴里灌,水太热,烫到了舌尖,我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父亲见我喝完,便又抱起我送回了房间。然后出去了大约有一分钟,回来时,手中又端了一只大杯子。
  “这是保温水壶,渴了就喝。”他将水壶放在床头柜上,不再理我,径自出了房间。
  我又喝了一杯水,仍是觉得渴,陆续喝了三杯才算满足。③③網③
小事故
14岁之前,一直都是有些神经质的,虽然现在也不太正常。
  老实说,当日那小警官说我有抑郁症,还真有那么一点切合。
  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自杀。
  我想死。
  虽然我家有钱,生活无忧无虑,可我就是想死。
  我不知道活着是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吃饭?吃饭不也为了等死么?
  那我为什么还活着?
  我一度感到绝望——我的生活就是一堆垃圾。
  走在人群里,睡在床上,吃饭洗澡做功课,无时不刻不觉得窒息。
  我想逃,但无论逃到哪里,还是觉得窒息。
  有一段时间,我非常想哭,我痛苦的不得了,只想挖掉自己的脑袋,然后就这样死去。
  还记得那年寒假,家里来了很多客人,妈要我招待他们,可我却丢下客人,逃到了一家小旅馆,然后蜷缩在肮脏的被子里失声痛哭。
  我想死,可我又不舍得我妈。这个粗心的小母亲,如果知道我自杀了,她会有多伤心呢。她已经丧失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了。
  真正导致自杀的原因,却非常的幽默。
  那是夏天,八月骄阳刺得我浑身流汗,头晕目眩。
  我去商场给母亲买生日礼物,回来时却迷了路。
  钱包也被偷了,只有八毛钱,连坐公交车的钱都不够。
  想打电话给母亲,让她来接我,可是路边居然连一处公用电话都找不着。
  然后我坐在公交车站是候车椅上,发了一下午的呆。
  一种彻骨的冰冷从脚心钻到天灵盖。
  后来在路上遇到了同学,他将我送回了家。
  我溜进母亲的房间,偷了她的安眠药,全都吃进去了。
  谁说吃安眠药自杀是无痛苦的,那是胡扯。当你意识半昏迷时,会全身发冷,那种感觉就像沉入了深海,一直下沉,持续下沉……
  救我的人是肖迹。
  他那时在快递公司打工,来我家送快递,门没锁,就自己进来了。
  然后他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我,将我送进了医院。
  醒来后,我乞求他不要告诉我母亲,肖迹答应了。他问我为什么要自杀,我说我迷路了,钱也丢了,回不了家,就想死。
  那一刻,肖迹露出了一种很温柔的表情。这么久之后,我仍记忆犹新。也懂了他为什么会那样温柔。
  因为肖迹也曾试图过自杀,他对生活感到绝望,贫穷,压力,折磨的他想死。
  那一次自杀,成了我不敢触及的回忆。
  死亡对我而言,是极具诱惑力的,我很怕一触碰,就会再次陷入自杀狂潮,无法抵制。
  后来我给自己催眠,我要活下去,我还年轻,我想跟肖迹在一起,还要照顾我妈。
  可这个催眠被肖迹打破了,他的死,让我完全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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