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谁知道?”戈登再次振作。他开始习惯性激动地踱来踱去,伴随着每次转身时鞋底拍打地板发生的吱吱声,“但可以推测,在锑化铟中有别的信息源。或者监测到从其它实验室发出的信号。”
“这还不太清楚。”
“该死,我也不太确定,但是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干扰原子核的振动监测。我们只是把这些干扰也记录下来了而已。”
古博斜着眼看着这些无规律的线条,似乎在心中思量着如何改进实验。
“怎样做呢?”
“如果我们不能消除杂波,就着手研究它,找到它的来源,检验它是否存在于每个锑化铟的实验当中?是否来自这边其它的实验室?或是有些新的物质出现?”
古博慢慢地点点头。戈登用铅笔在坐标图纸背后潦草地画着机器的零部件,快速地形成了一些图表。他现在看到了实验的转机。调整这里或是在那里添加设备。他们在大厅莱金那里借到一些零件,而且花一两天探讨费荷的射频频谱分析。
戈登绘图时铅笔在纸上发出的细小的沙沙声,气泵沉重的咔嚓声和电子设备弥漫在整个实验室的嗡嗡声,他都没有感觉到。他的灵感层出不穷,随着铅笔的挥动跃然纸上,让他在深思每一个想法前就把它记录下来。他觉得在这杂波的问题上,他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也许在这些图纸数据的背后隐藏着新的启示,就像在灌木丛中玩捉迷藏游戏。戈登确信他一定能解开这些谜题。
格莱克?马克海姆骑车经过兽医站时,门前的花芳香四溢,然后转弯驶入凯文迪斯实验室的行车道。马克海姆有节奏地在车上摇摆并转换身体重心,他喜欢在拐弯时,湿湿凉凉的风拂面吹过的感觉。马克海姆试图以最小的弧度骑到实验室的入口处,也就是两点间的最短线路到达目的地。他最后用力蹬了一下车子,潇洒地跳下车,并且一路小跑着,利用惯性把车子推进停车处。
马克海姆拉拉身上棕色的爱尔兰夹克,三步并做两步地迈上台阶,这使他看上去总像在赶时间。他下意识地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鼻梁上留下红色的印记,然后又用手捋了捋胡子。他精心修剪的胡子从下巴延伸到鬓角,但他的胡子就像他的头发一样,不到一个小时就会显得凌乱。马克下车后喘着粗气,他猜想,要么是这些天来长胖了,要么是年龄的增长使得体能下降。他现在已经五十二岁,却仍然保持着健康的身体状况。医学研究充分证明运动和长寿密不可分。
马克推开了玻璃门,径直向兰菲尔的实验室走去。每周他都会来视察设备并和大家打个招呼,但事实上,他每次来访所了解到的东西甚少。他只对大型电子设备背后隐藏的理论感兴趣。他轻松地踏进充满声音的实验室。
透过办公室窗户他看到了兰菲尔——和平时一样健壮、不讲究、敞着怀,灰褐色的头发凌乱地耷拉在额上。兰菲尔正在杂乱的桌子上翻阅文件。马克没有认出旁边那个人,他猜想那人可能是彼得逊,并对他与兰菲尔的反差感到有趣。彼得逊深色的头发光洁整齐,身着优雅昂贵的套装,他看起来自信、温文尔雅,但同时,马克认为他是一个难应付的家伙,经验告诉他泰然自若的英国人很难相处。
马克像往常一样礼貌性地敲门示意后,便推开办公室的门。兰菲尔和彼得逊都转向他。兰菲尔仿佛松了口气,猛然站起身,撞掉了桌子上的一本书。
“啊,马克,你来了。”兰菲尔没话找话地说,“这位是来自理事会的彼得逊先生。”
彼得逊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伸出手。
“你好,马克博士。”
马克用力地与他握了握手。
“很高兴见到你,参观过约翰的设备了吗?”
“是的,刚才看过了。”彼得逊对他的开门见山有点恼火。
“国家科学基金会对实验如何评价,你知道吗?”
“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评价。我还没有提交报告,他们上周才派我来视察实验,可以坐下谈吗?”
马克没有回答,径直走进房间,清理出屋内仅存的第三张椅子,坐了下来,并跷起腿。另外两个人则稍微正式地坐回原位。
“你是等离子物理学家吗,马克博士?”
“是的。我是趁休息过来的。直到最近几年我的工作重心才转移到等离子上来。在他们发现超光速粒子并且成为焦点问题时,我早已发表过相关的论文。我猜想这就是基金会派我来这儿的原因。”
第五节
“你读了我给你的计划书吗?”彼得逊问道。
“是的,读过了。很精彩!”马克断然说道,“理论构思很好。我已开始研究兰菲尔实验幕后的理论了。”
“你认为实验可以成功吗?”
“我们确信技术不成问题。但是否真的能与历史沟通——还不得而知。”
“那这里的装备……”彼得逊伸出胳膊环指四周,“可以办到吗?”
“如果我们真能交上好运的话。据了解,在1950年已有相似的核共振实验在凯文迪斯、美国以及俄罗斯等地进行。理论上讲那时人们已能收到超光速粒子发射的信号。”
“那么,我们可以发送信号了?”
“是的,但仅此而已。这是极受限制的时光穿梭形式,也是人们想象出的唯一能发送信息到过去的办法,目前还不能运载人或物体。”
彼得逊摇了摇头,“我大学的专业与计算机和社会学有关。甚至连我……”
“剑桥大学?”马克打断他。
“是的,国王学院。”马克沉默地点点头,彼得逊迟疑了一下。他不喜欢美国那种直来直去地把人划分成三六九等。当然,他也会这么做,可他会更隐蔽一些。彼得逊有些烦躁,首先发话,“甚至连我都知道实验中隐含一个悖论。还是那个朝你祖父开枪的老故事:如果他死了,就不可能有现在的你。昨天有些人在理事会上谈起这个悖论。我们几乎要因为这个悖论而放弃实验。”
“没错,我在1992年的一篇论文中也犯了同样的错误,确实存在悖论,可是我们如果正确地看待事物,悖论就可以避开。我可以做出解释,但需要时间。”
“对不起,我现在时间不多。按我的理解,整个实验是要发送讯号,告诉1960年的人们我们这里的情况。”
“嗯,可以这么说。警告那个年代的人们防止过量地使用氟化烃,用草图告诉他们浮游植物群落的危害。给他们一些研究上的指引,为现在的我们赢得时间上的……”
“告诉我,你认为这项实验有用吗?”
兰菲尔有些焦躁不安,但他什么也没说。
“这绝对不是传奇故事,”马克缓缓地说,“这项实验可以最终拯救成千上万条性命。”
片刻沉默,彼得逊换了换腿,从膝盖上弹去一块椅子上的棉絮。
“你们应该知道,这牵涉到优先拨款权问题。”彼得逊最后透露,“我们不得不纵观全局,紧急理事会从早上九点就召开会议。在北非由于长期干旱和食物匮乏已造成大面积人群死亡。你们将在新闻里听到更多关于此事的报道。而且还有其它紧急事情要优先解决,不只北非灾难不断,南美的海岸沿线大量的硅藻蔓延,致使数以千计的人死亡。你们却要求我把钱投入一个成败未卜的孤立实验中——更确切地说是投入一个理论中……”~~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马克立刻打断:“并非如此,超光速粒子不是新发现。现在加州理工学院的研究小组——重力理论小组——从其它角度也在研究超光速粒子。他们正在研究超光速粒子怎样解决宇宙学难题——例如:宇宙的膨胀和其它相关问题。”
兰菲尔也点头附和,“是的,他们最近在《物理论坛》期刊上发表了一篇关于电流密度波动的文章。”
“加州理工学院所在的洛杉矶也有很多问题。”彼得逊说道,“当然,主要是大火。一旦风向改变就会造成火势蔓延。我不知道这对加州理工学院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但理事会不能袖手旁观。”
兰菲尔清了清嗓子,“我认为科研经费应该获得优先拨款权。”他有点儿耐不住性子。
彼得逊带着优越感答道:“嗯,你暗指国王那天的电视讲话吧。他只是想在加冕的这一年树立良好的公众形象——但是,他一点也不了解科学,更不懂政治。当然他心怀好意。理事会建议他用前瞻性的眼光看待大局。很有意思的是他很快就精于此道。总的来说,钱很紧缺,必须谨慎使用。在现阶段仅能向你们保证,我将向理事会做出提案。只要理事会决定了你们的优先拨款权我就会通知你们。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这提议是一次远距离投射,很难命中。”
“我们必须获得优先权!”马克突然果决地说,“为什么要用钱去到处补窟窿,让钱变成干旱枯竭的救济款,你可以临时补救某一处,但情况总是在不断地恶化,除非……”
“除非改变过去?你真的认为超光速粒子能回到过去?”
兰菲尔说:“已经做到了。我们进行了一些小规模的实验而且很成功,这在报告中提到过。”
“超光速粒子可以被接收到吗?”
兰菲尔轻快地点点头,“我们利用超光速粒子加热过去时段的铟粒子,从而得知可以被接收。”
彼得逊皱起眉头,“如果测量到温度升高,你们就不再发射超光速粒子吗?”
兰菲尔说:“你所说的并不包括在实验内,如果超光速离子要在准确的时间到达,须穿越很长的距离……”
“且慢,”彼得逊低声说道,“超光速对时间有什么影响?”
马克走向黑板,“这与狭义相对论有着密切的关系,你看……”马克开始解释,他画了一些时空图,并告诉彼得逊怎样去理解,强调那条斜坐标的重要性。彼得逊专心致志地听着。马克画着波动的线条来讲述:“如果超光速粒子从一点发射,又反射到实验室,那么它们也能撞击到以前的这个实验室。”彼得逊慢慢地点点头,“你是说整个实验没有时间间隙吗?你们燃烧超光速粒子,在发射超光速粒子之前,铟粒子便迅速升温。”
兰菲尔点点头,“说得对,我们也不想产生这样的矛盾,如果我们把热探测器与超光速粒子开关相连,那么当热量产生到一定程度,开关就会自动断开。”
“与我所说的祖父悖论相同。”
“是的,”马克插话道,“完成这项实验涉及到十分精细的处理方法。我们可以采取折中的办法,发送少量的超光速粒子使温度不至于太高,但我对此并没有把握。”
“我明白……”彼得逊皱着眉,思索着马克的想法。“我会考虑你的建议,我也曾仔细阅读过你们技术方面的材料。事实上,这项实验并不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