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景象》作者:[美]格里高利·本福德_第3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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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尔认定部分信息是宇宙的定位坐标。你还记得上次我去找你们……”
  “他破译的仅仅是定位坐标吗?”
  “嗯,他把脉冲信号诠释成了那幅图。”戈登无奈地解释说。
  “哦,是那张信号图啊。看上去就像孩子信手涂鸦。”
  “不,那些信号确实有含意,只是我们还不太清楚……”
  “我想你该在此事上谨慎些,戈登。平心而论,我赞赏斯瑞福的一些工作。但我与同行都认为,他过于热衷寻找地外文明。而这次……竟然在核磁共振实验中找信号源!真是异想天开。”
  伯纳德严肃地点点头,低头看着他的脚。他冷峻的外表使人肃然起敬,戈登不知该说什么好。他面色凝重,看上去无所畏惧。他身躯矮小,胸成桶状,但当他松懈下来时便会发觉其实那是腹部,只是一时刻意用力上提而已。戈登看到伯纳德在指责斯瑞福时,完全忘了自己的形象,腹部的赘肉瘫下来。他的人字形夹克鼓胀着,纽扣紧紧地绷着。戈登感觉自己听得到他的皮带在重压下吱吱作响。当伯纳德严肃的面容上闪现出内心的轻松快乐时,腹部便坠了下来,紧绷的衣服也随之松弛起来。
  “你心里应该清楚,他在给实验蒙羞,”伯纳德突然抬头说道,“蒙羞。”
  “我想直到我们了解真相……”
  “真相就是斯瑞福在利用你,戈登。我确信你没有参与其中。我很抱歉我们系与他干的蠢事牵连在一起。你最好谨慎一点,这是明智之举。”
  说完忠告,伯纳德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
  当戈登走进实验室时,古博抬起头来。“早上好,过得怎样?”古博问。
  戈登烦躁地想,每天人们都向你打招呼,问你过得如何,可又有谁真正关心过你。“就像糟糠里的蚂蚁。”戈登幽幽地说。古博皱起眉头,一脸迷茫。
  “昨晚看新闻了吗?”戈登问。
  古博缩起嘴。“看了。”他惜言如金。
  “我也不想失去控制,斯瑞福把球抢走并冲在前面。”
  “或许他持球得分。”
  “你这么想?”
  “不。”古博坦言。他身体向后倚了倚,在示波器前舒服地坐着,摆出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架势。戈登耸耸肩,仿佛身体太重。他不想戳穿古博隐藏在冷漠下的虚伪。
  “有新信号吗?”戈登问,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并在实验室里来回踱步,察看着四周,一想到实验他就暗自快乐,至少,他心里明白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那件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新的共振记录。我是按照约定的方法进行测量的。”
  “啊,很好。”听见了吧,我只按照约定的方法,你别指望我有什么新突破,痴心妄想。
  戈登来回地走了几步,核查机器。液态氮杜瓦瓶汩汩地冒着冷气,变压器嗡嗡地呻[yín]着,水泵无情地隆隆震响。戈登检查着古博的实验记录,寻找里面的错误。他凭记忆写下几个简单公式,核对古博的数据。记录与公式几乎完全吻合,与古博学生式工整的字迹相比,戈登潦草的批注就像是野蛮部落闯入了文明世界。古博用圆珠笔工整地做记录;而戈登即便是如此简单的演算,也会用派克钢笔,他喜欢钢笔在纸张上留下一道道柔滑、流畅的蓝色线条,不会介意它措手不及的断水。他由白衬衫改穿蓝衬衫,就是因为胸口衣袋上的墨水迹容易清洗。
  置身繁乱的实验中,戈登潦草地做着记录,他完全沉浸在工作中。一时间仿佛又回到在哥伦比亚上大学那会儿,这位以色列的儿子虔诚地信守着牛顿定律。当他核查完古博的最后一个数据后便无事可做。时光流逝,他又得回到现实中。
  “让你写的论文摘要完成了吗?”他问古博。
  “哦,差不多了。我明天给你送去。”
  “好的,”他犹豫着,还不想离开,“还有,嗯……你只检测到普通的共振波吗?有没有……”
  “信号?”古博微微一笑,“没有。”
  戈登点点头,怅然若失地看看四周,离开了实验室。

第九节
  他没有直接回办公室,而是拐到自然科学图书馆。图书馆在B座的一楼,看上去有种临时扩建的感觉。与哥伦比亚大学空旷的走廊相比,加州大学科学技术学院处处给人以这种感觉,据说学校还要改名字。圣迭戈正吞并拉荷拉,政府议会也宣称这样可以节省能源和警卫人员,但戈登看来这是在深化平均主义,把别人的辉煌与成就拿来分享。所以加州大学科学技术学院变为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不仅仅是称呼上的简单改动。
  他花了一个小时来浏览物理学期刊里的新成果,之后,他又针对以前抛之脑后的想法也查了些资料。接下来,他再一次无事可做了,而此时离午饭时间尚有一个小时,他有些犹豫地返回办公室。他没上三楼取信而是走上了物理与化学大楼之间的回廊,他慨叹设计师独具匠心的楼中桥梁的设计,巧妙的六边形衔接令人叹为观止。不知何故,那座桥看上去让人不安,就像是摆放在巨型昆虫洞穴口的支架,未来蜂巢的雏形。
  办公室门开着,没什么可奇怪的,他经常走时不关门。他发现理学家与文学家的区别体现在关门这件事上:文学家总是自我封闭起来,排除一切干扰。戈登想知道这其中是否蕴含着重大心理学问题,或者,文学家总隐藏在校园里的某个角落?随后戈登想出的答案打消了这些怪念头。文学家总在家工作。
  莱金正站在戈登的办公室里背朝门,看着上方的支架。“哦,戈登,”他轻声低语着转过身,“我一直在找你。”
  “我知道。”
  莱金坐在戈登的桌旁,而戈登却一直站着。“哦?”
  “是为斯瑞福的事而来吧。”
  “是的。”莱金撅起嘴,抬头盯着荧光灯,看上去他在思考该如何开口。
  “事态出乎预料。”戈登解释。
  “恐怕是这样。”
  “斯瑞福说过不会让我和技术学院牵连进来,他只想公开那幅解码图。”
  “可事情没这么简单。”
  “发生什么事了?”
  “我接到很多电话。如果你呆在办公室,电话也会不断。”
  “谁打过来的?”
  “同事们,活跃在核共振学术领域的同事们。他们都想探明究竟,顺便说一句,我也很好奇。”
  “就是……”戈登简短地谈了谈第二次监测到的信息以及斯瑞福是如何牵涉进来的。“我担心索尔那样说有些言过其实,但……”
  “我也这么想。理事会的监管人打来电话。”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没错,监管人没多少实权。可同事们拥有表决权,他们已做出了决定。”
  “什么决定?”
  莱金耸耸肩。“你必须否认斯瑞福的结论。”
  “啊,为什么?”
  “因为结论有误。”
  “可定论尚未揭晓啊!”
  “不应该公开未经证实的结论。”
  “但也不该否决吧。”
  “你认为他的假设具有前瞻性?”
  “不。”戈登不自然地挪动了几步,他真希望自己不会再被迫说这说那。
  “那索性就否决了吧。”
  “我不能否认监测到信息一事,那些信息强烈而清晰。”
  莱金挑起双眉,带着一种欧洲人的蔑视,仿佛在说,真是对牛弹琴!与此同时,戈登却下意识地拉紧裤子,用大拇指钩住腰间的皮带,样子真滑稽。他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幅画面,马龙?白兰度也曾摆出同样的姿势,斜视着从他面前经过的暴徒。戈登眨着眼睛,绞尽脑汁地想着接下来该说什么。
  “你该明白,”莱金谨慎地说,“公开承认监测到信息,不仅会让你看起来像个傻瓜,更是对自发共振的质疑。”
  “或许吧。”
  “刚才我接到的电话都特别问到此事。”
  “是吧。”\本\作\品\由\\網\提\供\下\載\與\在\線\閱\讀\
  莱金用锐利的目光盯着戈登,“我相信你会三思的。”
  戈登戏谑地低语道:“三思而后利先行。”
  莱金僵住。“你说什么……”
  电话铃响起来。戈登抓起听筒松了口气。他平淡地答复着电话。“好吧。三点钟,我的办公室在118。”
  他挂了电话,不动声色地看着莱金说道:“圣迭戈联合报社。”
  “媚俗不堪的报纸。”
  “没错。他们要来搜集幕后的故事。”
  “你要见他们?”
  “当然。”
  莱金叹了口气。“你会怎么说?”
  “我将告诉他们我不知道那些信号究竟从哪里传来。”
  “顽固不化,顽固不化。”
  ***
  莱金走后,戈登突然想那句顺口而出的话:三思而后利先行。他是从哪里听来的?潘妮吗?很有可能,那句话听起来文绉绉的。但他真是这样的人吗?他也像斯瑞福一样追名逐利吗?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习惯于自责——不是有句老话吗,犹太人总感到内疚,是受母亲教育吗?但直觉告诉他,这次他不用内疚。他本能地认为信号中确确实实有所预示。他已经对此事质疑过无数次了,但他仍然相信自己的判断,自己的数据。即便莱金认为此事愚蠢,即便戈登被公认为是个骗子……那又怎样,无所谓了。
  他的大拇指钩住腰间的皮带,眼睛眺望着那个加州蜂巢支架。他感到很好,简直好极了。
  ***
  《圣迭戈联合报》的记者走后戈登虽然有些思想斗争,但他仍然坚信自己。记者的专业知识不够,问了些外行的问题。戈登强调信号的不确定性,可联合报却索要明确答复,最好一句话就能概括。戈登着重强调科学如何进展,结论总是不完善的,要等待着未来实验的补充。但联合报希望搜集到更多惊险、刺激的新闻来证明一所大学正踏上辉煌之路。由于双方间的鸿沟,采访记者抹掉了部分信息,虽然不多。
  当莱姆西到访时,戈登正在分捡邮件,他挑出一些放进公事包里准备晚上细读。
  几句寒暄之后——莱姆西似乎非常关切天气——他从信封袋里倒出一张纸,说道:“这就是斯瑞福昨晚公布的那幅图吗?”
  戈登看了看图。“你从哪儿找到的?”
  “你学生古博那儿。”
  “他是从哪儿得到的?”
  “他说从斯瑞福那里。”
  “什么时候?”
  “几周前吧。他说斯瑞福找他核对过信号。”
  “嗯,”戈登本该告知斯瑞福来核查过信号。这对他敲响了警钟。“好了,这无关紧要。你想说什么?”
  “嗯,这真是无稽之谈,其实我根本没时间……直说了吧,我想知道斯瑞福究竟要干什么?”
  “他破译了第二条信息。他认为信息来自一个名为武仙星座的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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