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景象》作者:[美]格里高利·本福德_第3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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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解决这个悖论,也就是说,“指代的‘所有人’中并不包括巴雷特本人。”这样便巧妙地解决了巴雷特悖论,但现实世界并非如此简单。今早彼得逊建议不再发送反馈邀请函,这使马克按捺不住心中的烦躁。令人困扰的是:整个超光速粒子理论的时间循环与人们一维的时间观念相悖。如果他们不发送反馈邀请,将会发生什么?在这个精确的循环里,时间之箭从未来穿越过去再返回,却出现这样的逻辑漏洞。任何人都不应介入到这个循环里。现代物理学理论旨在不依赖于观察者来描述客观世界——至少量子力学如此。但如果彼得逊介入了时间循环,他随时改变主意,那么整个计划将会改变。“他真会这样做吗?”马克踌躇着,顺着雾蒙蒙的玻璃望去,一个琥珀色头发的男孩正在理发。
  公式总是静默无语,可兰菲尔一旦成功,现实将会怎样改变呢?马克猛然陷入沉思,他幻想着一个未被浮游生物群污染的世界。而置身于凯文迪斯,人们将不会理解他、兰菲尔以及彼得逊的所作所为。人们会说,浮游生物群污染?我们早就解决了。人们会误以为他们是疯子,三个人竟产生同样的幻觉。可公式的结果表明,现实不会产生如此重大的改变,仍有必要发射超光速粒子,依然是兰菲尔最先想到的主意,然后向理事会申请资金,并且……
  马克摇摇头,使自己从困思中摆脱出来,他感到一阵寒意迎面袭来。在这个实验背后,必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奥妙。
  他心烦意乱,不停地急步前行。一场板球比赛正闲散地在平坦的帕克斯绿地上举行。一个世纪前数学家哈代常来此观看球赛,马克心想,也许哈代也像他现在这样打发下午的时光。马克虽能分出球赛的胜负,却看不出门道。他搞不清楚板球比赛的术语含意——左外场守场员,右外野手位置,左外野手位置,后卫场,外野区——而且也不明白怎样才算漂亮的击球。他从看台后排经过,观众的整个身子陷在帆布椅子里,他想知道一世纪前的观众会怎样看待现在的英国。他揣测即便是大多数现代人,也会认定今日即是未来的写照。
  马克拐进丽晶街,路过大学植物园。植物园旁边坐落着一所男子学校,门幅上的校训源自一位古老的皇帝,“传承贵族的优雅与风度。”他穿过拱形大门并在布告栏前驻足。“以下同学遗失了个人财物,于六月四日星期四在教导处接受处罚。”
  布告话语冷峻,直入正题,没有多余的客套。马克能想象到老师那简短的训话:“真抱歉,您是知道的……”“按规定,写五十行检查,要求字迹工整。明天一早交上来。”随后学生便老老实实地写道:“今后我会妥善保管个人财物……”
  其实,学生在写作文时会不加思考地模仿近期一位有声望的作家,这几乎是一种风气。
  令人费解的是,当建筑、政治和名望统统悄然逝去之后,形式却流传了下来。也许这就是一种风气、一种永恒,但它们太脆弱了以至于无法适应加州干燥的气候。现在盛夏突然来临,那些墨守成规的学校与学院看上去更显苍老,似乎已到了风烛残年。他感到自己已度过无休止的阴冷冬天,在连绵阴雨的春天里苏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已从超光速粒子的难题中解脱出来,沉浸在过去的遐想之中。他知道,他与当地人不同。英国人总游历在过去的海洋中,他们认为过去是现实的一部分,是生命的延续,过去是评价现实事件轻柔的画外音。而美国人则认为,过去是现实演奏的一段插曲,抑或一位脱离主流的旁观者。

第八节
  他从大学城返回,此刻他要摆脱时间概念的困扰。他和简曾作为嘉宾参加过几所大学的宴会,从中获得一些亲英派感受。令人难忘的餐盘像水银般闪烁,并配有花纹高脚杯。在打磨光亮的木制会客厅中,摆放着建校者的镀金画像。坐在宽敞的餐厅,简惊讶地发现学生之间的分裂:来自伊顿公学的围坐一桌,哈罗公学的则聚在另一桌,来自不太出名学校的都坐在第三张桌旁,那些毕业于公立中学和杂七杂八学校的学生聚在最后一张桌旁。对于美国人来说,在经历了数十年激烈的平等权维护运动后,在如此规模的大学里出现阶级分裂,简直是匪夷所思的。而在这里人们则自豪地炫耀着高贵的出身,甚至认为这是种美德。出身是永远的烙印,即便你现在穿着举止合乎时宜,心中谙熟拉丁文《美妙女士》中的即兴重复段,即便你现在静静舒适地坐在国王学院小礼堂的唱诗席中,倾听系着领带的可爱孩子们的歌唱,高亢的歌声震颤了彩色玻璃窗。但你的过去冥冥之中仍然存在,你的历史把时空串联在一起,未来也变成可以预知的现在。
  马克放松精神,让思绪从潜意识中释出。他需要在户外走走,以前他也是这么缓解压力的。现实需要独立于观察者之外。
  他仰望着天空,一朵黄色的积云,飞快地掠过灰色塔顶,斑驳的云影投射在玛丽亚大教堂的侧壁上。教堂隆隆的钟鸣声散播在寒冷的空气里,而那朵浮云仿佛要在微风中吸走大地的热量。
  他看到迷雾如卷曲的手指,在那朵浮云的尾迹里消失。刹那间,他突然明白。问题的症结出在观察者身上,他们不得不客观地看待事物。可观察者是谁呢?量子力学的公式中,根本没有暗示时间的计算方式。一旦你开始测量,实验必须从测量的那一刻起考虑各种可能性,所有的公式只能告诉你事情将可能是怎样的。这便是量子力学的实质。薛定谔公式中,有时向前计算时间,有时向后推算时间,只有等观察者介入实验,规定出时间的计算方式。假如全能的观察者在测量到粒子的落点,在测量的过程中必定受到定位影响。这便是海森堡的不确定原则,你不清楚观察者对变动的粒子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因此不能确定粒子的落点。薛定谔在公式中假设了粒子变动后可能的落点,而这些可能性似波浪般在时间里前行,它使粒子在变动中出现在不同的落点上。那是幻化不定的波浪。过去人们以牛顿力学为基础,认为粒子的变动如撞球游戏,落点可以推测,这是错误的认识。事实上,按照牛顿定律可以推算出绝大部分粒子的落点位置,但不乏出现其它可能性。虽概率较小,但仍有可能。问题来自当观察者再次介入实验,做二次测量。他们总认为粒子固定于一点,而非向外四散。为什么?因为这些观察者固守牛顿定律——科学上称他们为“古典派”。
  当马克拐进国王大道时,他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在量子力学的争论中人们忽视了一点,那就是世上不存在古典观察者。世间万物皆如量子力学,在各种可能性中求得发展。因此强大而不可动摇的实验者自己也受到影响。他们受到肆虐的粒子不可预测的干扰,这意味着观察者也身处量子力学中,他们也是实验的组成部分。而整个实验比起时间概念更庞大、复杂,所有因素都是实验的组成部分。你可以假定有更坚定、不受影响的观测者——但这只能使争论更进一步。最后循环影响的结论便是,宇宙是最大的观测者,至此它成为一个和谐而统一的机体。这将意味着你必须立刻解决整个宇宙运动的问题,而不能分割成简单的小实验。
  可问题的根本是,粒子是如何选择落点?为何它们落在此点,而非彼点?就像宇宙,虽然有多种发展的可能性,但它却成为现在的情形。
  马克停下脚步,凝视着令人目眩、高大的圣玛丽亚大教堂。一个学生从旁边注视着教堂,他疙疙瘩瘩的脑袋映衬在蓝色的钢铁中。
  怎样推理才算正确呢?
  超光速粒子具有同样的困扰。如果他推理正确,有一种可能是波穿梭于过去与未来之间。但此种推理将引发悖论,使问题陷入循环往复之中,并让实验本末倒置,无法判定它的状态。可又不得不做出判定。是否有推论认为,一个坚定的观测者在推动历史的前行而不是倒退?
  如果真有这样一位观测者,那么悖论便迎刃而解。物理法则以某种方式提供了答案。但那些无声的公式着实令人费解。一如惯例,数学只回答如何解决问题,而非为何这般解决。那位坚定的观测者必须介入进来吗?他会是谁——上帝?也许就是上帝。
  马克在混乱的思绪中摇了摇头,脑中的念头就像一群蜂群,赶也赶不走。突然间他大吼一声,越过一排骑车的学生,走进博艺思书店。
  ***
  可看的书越来越少,在电视的冲击下,出版业陷入困境。坐在收银台前的女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她非常性感。他沮丧地想到,自己韶华已逝,他已经到了欲望总是超越能力的年龄。△△網△文△檔△下△載△與△在△線△閱△讀△
  经过凯文迪斯,穿过海滨浴场,在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出神地想着超光速粒子。一片草场正躺在溼潤、温暖的午后,由于某些历史缘故这片草场得名“收获大地”。空气中一片静谧,仿佛是刚挣脱寒冬的冷酷,但不久仍会被擒。他向南朝格兰彻斯特走去,那边的一座核反应堆仍是空壳。工期拖延了很久,他们似乎无法造出负载聚变内核的耐压球体。大楼四周是一片田园风光,牛群还站在墨蓝色的树阴下嗖嗖地甩动着尾巴驱赶苍蝇。耳边传来寂寥的天籁声;斑鸠在低吟似一架启动的飞机发出嗡嗡、嗒嗒的声音。空气中充满蓍草、艾菊、千里光、蓟的香味。色彩在灌木丛与青葱的草地之间跳跃:黄色甘菊、蓝色铃花以及文人称道的猩红海绿。
  当他到家时简正在读书。他们在楼上紧闭的卧房内慵懒地做僾,弄湿了床单。过后,他昏昏欲睡的大脑中闪现出书店里那个女人的身影,一股麝香味浮动在空气中。日子拖着它沉重的脚步来到十点,不情愿地走进夜晚。当马克在深夜淡淡的灯光下核对公式时,他想到人们正用严寒支付这几天的盛夏,已入不敷出。他今晚看到了浮游生物群正扩大污染的消息,似乎预示一场大灾难即将来临。
  戈登急匆匆地赶去开教员评议会,他已经迟到,这时伯纳德?卡洛维挡住了他的去路。“嗨,戈登,我想和你谈谈。”伯纳德坚定的语气使戈登停下了脚步。
  “我听说斯瑞福的研究也牵连到你。看过昨晚的新闻报道,我发觉他在捣鬼——我的学生打电话过来让我看了新闻。”卡洛维双手紧握,背于身后,俨然似审判长一般。
  “嗯……确实,我想索尔是有点极端……”
  “很高兴你也承认这点!”突然间,伯纳德的口气缓和下来,“我发现这项研究,嗯,你心里明白,索尔有些过分夸张。”他盯着戈登,等待回答。
  “有点。”
  “我真是不理解,核磁共振的实验中能检测到信号!他这么认为的吗?这种通讯方式未免太离谱了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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