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景象》作者:[美]格里高利·本福德_第3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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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这些我都知道,问题是,为什么他上了电视?”
  “为了弄清楚那幅图。”
  “他不知道我破译的那部分信号吧?”
  “知道。”
  “啊,天哪……这家伙简直就是个骗子,不是吗?”
  戈登耸耸肩,“我是不可知论者,我只能告诉记者我不知道那些信号的含意。”
  莱姆西看上去闷闷不乐,“牵涉到机密吗?你给我的信号仍有价值吗?”
  “很有价值。”
  “斯瑞福在胡说八道吧?”
  “我不知道。”戈登说着,突然间感到很累。每个人都逼他下定论,而他却做不到。
  “其实,为你进行的生化实验已有了起色,我安排了一个学生替我观察实验进展,可昨晚那一幕……”
  “别想太多。或许斯瑞福研究的信号只是乱码。只怪我一时疏忽……”戈登挠挠额头,“没能控制事态。继续做你的实验,好吗?”
  “好吧。可为什么会疏忽?”
  “斯瑞福认为他破译了一些密码,而我根本没料到他会突然上电视。”
  “哦,是这样。他想借此扬名。”莱姆西缓和下来。可瞬间他的脸又阴郁起来,“那前一部分信号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打算公开吗?”
  “不,不打算。”
  “好的。”
  “你有充裕的时间进行实验。”
  “好吧。”莱姆西伸出手好像做成了一笔交易,“我会与你保持联络。”
  戈登郑重地与他握手。
  ***
  一开始他感到与莱姆西周旋很厌烦,但他意识到这是人际交往的过程:如果你想与任何人交流,你必须倾听他们的声音,从他们的角度看问题。莱姆西认为,他那部分的信息才具有权威而斯瑞福是在信口雌黄。如果从莱姆西的利益出发,便能理解。戈登年轻时对这种随声附和、曲意逢迎的做法非常愤恨。但现在却不同了,他没有对莱姆西撒谎,也没对他隐瞒任何事实。他只是避重就轻罢了。成年人总是说,世间万物空有其名皆虚无。所以当你做事时,只管就事论事好了。这就是为人处事之道。莱姆西将会继续实验而不再困扰,如果幸运,他也许会有所突破。
  他离开物理大楼,准备往陶雷磐公路那儿去,他的雪佛兰停在那儿。此时一个身材瘦弱的人正伸手向他打招呼。戈登转过身发现是马丽亚?戈柏特?梅雅,系里唯一的女性。她得过一次中风,现在很少抛头露面。她像幽灵般穿过走廊,走路时一瘸一拐,说话时还有些含糊不清。她面容憔悴,看上去有点疲倦。但戈登发现,她那双闪烁着智慧的双眼决不会放过任何事情。
  “你相信你的判断吗?”她询问着。
  戈登有些迟疑。在她犀利的眼神里,他看到了她过去的历史:她来自波兰,经历过战争年代,在费米未得癌症之前,他们两个致力于在哥伦比亚的曼哈顿工程中分离铀的同位素。另外,她的丈夫乔是位出色的化学家,在芝加哥享受正教授待遇,而她被拒绝提升为教授,只能安心于助教工作。戈登突然想知道她是否因此恼怒过,因为她已在核壳层结构研究中作出了杰出贡献。与她相比,他的磨难不值一提。他咬了咬嘴唇。
  “是的。我坚信。一些信号在向我们传来。可我不清楚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点了点头,尽管她活动有些不便,可她举手投足间透出的傲骨依然触动了戈登。在斜阳中他眨眨眼睛,强光使他眼睛泛潮。“蛮好,蛮好。”她结结巴巴地低声说完便转身离去了,可笑容仍挂在脸上。
  ***
  戈登到家时潘妮也刚回来,他看到她正在换衣服。他把载满烦恼的公事包扔到了角落。“你去哪儿?”他问。
  “冲浪。”
  “上帝,天都快要黑了。”
  “海浪不知疲倦的。”
  他靠在墙上,面对她旺盛的精力不知所措。他深刻体会到这是加州人的特质:人们凭兴致做事。
  “一起去吧。”她说着,穿上法国比基尼,外面罩了件T恤,“我教你冲浪。”
  “嗯。”他支吾着,其实他迫切需要一杯白葡萄酒并收看晚间新闻。可转念,他又不想这么做——也许新闻会追踪报道斯瑞福。
  “走吧。”
  ***
  在风海沙滩边,他注视着她迎风破浪的样子,他思忖着:这个柔弱女子娴熟地操作着那块冲浪板,就像给剧烈的海浪套上鞍子一般。她腾空而起仿重力失灵。他认为不该对那看似奇幻的波浪大惊小怪,毕竟,逃不出经典力学的原理。一群人从水泵房四周竭尽全力向海中划去,他们骑在踏浪板上等待巨浪袭来,棕色的身躯敏捷地控制着白色浪板。戈登做完加拿大皇家空军的严格体能训练后,已经浑身是汗了,他自认为这是冲浪者入水前绝好的热身运动。做完仰卧起坐、伏地挺身后,他便沿着一道道的沙滩慢跑,他大口喘着气并在昏昏沉沉的头脑中搜索着一天的记忆。可大脑不愿再多想,白天发生的事情绝不会简化成一幅图。他停下来,呼吸着咸咸的海风,黑色的眉毛上挂着汗珠。潘妮踩着冲浪板向前冲,身体栖息在浓烈的海风中,她转身向戈登挥挥手。在她身后,波浪形成的水柱推动冲浪板摇摆前行。她双肩迎着海风,但看上去似乎有些摇摇欲坠,一不留神便跌入海中。大海像巨大的搅拌机吞没了她。在海浪的涌动下,那个光滑的白色冲浪板一下接一下地翻滚着。潘妮从水中露出头,头发粘在一起就像顶帽子扣在上面,她眨着眼睛,露出洁白的牙齿大笑起来。


第十节
  当他们换衣服时,他问道:“晚饭吃什么?”
  “随你便。”
  “朝鲜蓟色拉,炖鸡,外加一份白兰地蛋糕。”
  “你来做吧。”
  “好的,你想吃什么?”
  “我要出去一下。现在不饿。”
  “嗯?”戈登微微吃了一惊。他已经饥肠辘辘了。
  “我要去参加个聚会。”
  “什么样的聚会?”
  “民众聚会而已。”
  “什么样的聚会?”他坚持问。
  “为支持戈沃特。”
  “什么?”
  “你听说过他吧。他正在竞选总统。”
  “你是开玩笑的吧。”他愣住了,正穿到一半工装短裤的脚悬在了半空。立刻,他意识到自己的形象一定很滑稽,他把脚伸出裤管提起裤子,说道:“他是个头脑简单……”
  “巴比特?”(注:辛克莱?刘易士笔下碌碌无为的小人物。)
  不,他没有想那么深。“就说他头脑简单吧。”◣◣
  “你看过没有他写的《保守党的良心》?那篇文章很有见地。”
  “没看过。可肯尼迪执政时期,推行了禁止核试验条约,他在外交政策上具有独到见解,共同繁荣……”
  “还有猪猡湾事件、柏林墙和他的猪眼小弟……”
  “嘿,别这么说。戈沃特也只是个大集团的傀儡。”
  “他会抵抗共产党。”
  戈登坐到床边,“你不会信以为真吧?”
  潘妮的鼻子抽[dòng]了一下,戈登看出她心意已决,“是谁派我们的人民到越南去的?发生在克利福和苯尼身上的惨剧就这么算了?”
  “如果戈沃特执政,会有成千上万的克利福与苯尼被派到那里的。”
  “戈沃特会从大选中胜出,他不是在哗众取宠。”
  “潘妮,即使他上台也只会减少损失。为什么要支持一个像吴庭艳的独裁者呢?”
  “我只知道我的朋友在那边牺牲了。”
  “戈沃特就能改变这一切?”
  “当然。他很可靠。他将铲除残留在美国的社会主义。”
  戈登背靠在床上,无奈地长叹一声,心中深表怀疑,“潘妮,我知道你认为我是纽约共产党,但我并没看出……”
  “我已经迟到了。琳达邀请我参加支持戈沃特的鸡尾酒会,我要去了。你也来吗?”
  “上帝,不必了。”
  “好吧,我走了。”
  “如果讲政治,你还太天真。别执迷不悟了。”
  “我知道你我不是一类人,但问题出在你那儿,戈登。”
  “上帝。”
  “我几个小时后回来。”她束起头发,整理了身上的百褶裙,便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卧室。戈登躺在床上看着她离去,也猜不出她是否真的很认真。她“咣当”一声把门重重地关上,这下他确信她是真的很认真。
  ***
  这是一次偶然的巧遇。他们两人在一个海滩别墅里的联欢聚会上相遇,别墅坐落于展望街,距离拉荷拉艺术馆一百码远。(戈登第一次走进那个艺术馆时并没注意到门前的招牌,起先他以为是家画廊,但比普通的画廊好很多,可称这里为大都会的艺术馆就有点夸张了。)他对她的第一印象便是干净整洁,皮肤细腻,牙齿洁白,头发自然垂落。与他见过的那些瘦弱、刻薄的纽约女人相比,这可算是次“邂逅”——他喜爱这个词,但后来,他有些胆怯。潘妮看上去直接、开放,她轻松自如地侃侃而谈,思想不受《纽约时报》的左右,说话也不带学究腔。她身穿碎花短裙,领口是方形的,流线型的裙身托着那串起伏的珍珠项链。她那晒后褐色的皮肤仿佛散发出黄灿灿的光芒,在苍白的灯光下,那光芒吸引着戈登,她似乎是来自遥远星球的生命。或许那次他喝的劣质威士忌太多,以至过于幻想偶遇的机缘,但她的身影确实若隐若现于人声嘈杂的房间内。也许换个场合,他们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但那次,她的敏捷与优雅是他在别的女人那儿从未见过的。与东部人连缀的读音相比,她平滑的加州发音让人感到放松,而她更是妙语连珠。最令人无法抗拒的是她的自然、清爽与女人的热情。而且,她丰满优雅的腿在丝质的裙子下婀娜地走动,仿佛要挣脱裙子的束缚一般。他不太了解女人——这是哥伦比亚人的通病——当他灌了更多的酒,而且与潘妮深入交谈之后,他开始怀疑自己并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幻想着将会发生的事情。他感到很不安,生怕白日梦会立即惊醒。当他们两人溜进汽车,双双离开喧闹的宴席时,戈登呼吸急促,他知道这预示着什么,而且很快将成为现实。他们在酒店里共度良宵,那种美妙无以言表。有一点戈登很清楚,每个女人都拥有魔力,这一点便在今晚得到验证,这种感觉难以启齿却深埋心中。他要尽情地享受。
  在那个美妙的夜晚过后,她的生活中便出现一个名叫克利福的朋友、远在奥克兰的父母以及对戈沃特的政权支持。他思忖着,虽然这些生活的琐碎令人失望,但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她魅力的一部分。
  戈登在吉拉德街的哈利咖啡馆吃早餐,他浏览着教案,脑中编选着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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