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妮引经据典,而他母亲却对此不屑一顾,夜校学来的那点儿东西让她充满自信。戈登吃完了饭,慢慢地品着酒,然后抬头凝视着天花板,最终插进来说道:“妈,现在太晚了,这里是不同的时区。”
本思顿太太停顿了一下,抬头茫然地看着他,好像刚从沉睡中苏醒一般。“我们只是在进行一些讨论,亲爱的,你不用这么激动。”她笑着说。潘妮努力笑了笑但却显得苍白无力。本思顿太太戳了戳潘妮的蜂窝式发型,硬硬的发质没一点变形。
潘妮站起身来,叮叮咣咣地收拾着餐具。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妈,我送你回去吧。”
“等我收拾一下盘子。”她开始拾起餐具。
“让潘妮做吧。”
“好吧。”
她站起身来,抚了抚乌亮的黑衣裙上的褶皱,拿起手提袋便匆匆地下楼了,咚——咚——咚,在最后的几级台阶上加快了步伐,似乎在逃离一场胜负未决的战役。他们从他熟悉的近道走出去。海浪在一个街区外的海岸线边低吟。薄雾在街灯下一缕缕卷曲游移。
“她很特别,对吗?”本思顿太太说。
“你觉得怎么样?”
“还不错。”
“不,这不是实话。”他心里明白。
“你们……”她做了个手势,委婉地表达,中指交错于拇指并使之缠绕,“已经发生过,对吗?”
“有区别吗?”
“和我认识的戈登不同了。”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
“你不能用这种口气警告你的母亲。”
“你只见了她一面。”
“你是个老师。”
她叹了口气,在她摇摇晃晃走路的时候,手中的提包也跟着一起一落。斜斜的街灯拉长了她的影子,他以为她已经接受了现状。
但她没有。“在加州你就不认识犹太女孩吗?”
“好了,妈。”
“我不是在讨论你的伦巴舞课程或其它什么。”她沉寂了一会儿,“我在关心你的生活。”
他耸耸肩,“我在学着适应。”
“学什么?学着变成别人?”
“你不认为今晚你对我的女朋友有点过分了吗?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你的赫博叔说……”
“不要再提赫博叔,他既吝啬又爱卖弄大道理。”
“不要乱讲,如果我把这话告诉你叔叔……”
“告诉他我在银行里的存款,他会立刻原谅我的。”
“你姐姐,至少她离家很近。”
“那只是距离上而已。”
“你根本不理解。”
“她把油洒在布上来治疗精神病。真是精神不正常。”
“不要这么说。”
“这是事实。”
“你已经和潘妮住在一起了,对吗?”
“是的。我需要多些经历。”
“自从你爸爸死后……”
“不要总说这个,”他用手势打住,“你已经看到了我们的生活,而且这样的生活还会继续下去。”
“看在你爸的分儿上,让他的灵魂安息……”
“你不能……”他准备说,不要总拿鬼魂来威胁我。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但他却说,“理解现在的我。”
“作为母亲怎么会不理解自己的儿子?”
“是的,有时是这样的。”
“我告诉你,也请求你,不要这样伤害你母亲的心。”
“万不得已时也没办法,潘妮对我很好。”
“她是这样……一类女孩,和你住在一起却不和你结婚。”
“我不确定,我现在是否想结婚。”
“那她想结婚吗?”
“妈,我们扯得太远了。通情达理一点好吗?”
“你让我通情达理,我是不是应该闭上眼,然后死去,什么都不管?我不能留在这里看着你们这对儿恋爱的鸟儿叽叽喳喳。”
“那你就别看了,妈,你应该试着了解我。”
“你爸会……”但她没有说完,在冷冷的街灯下,她猛然挺了下`身,“离开她!”她板着脸说。
“不!”
“那我回去了。”
***
当他返回家里时,潘妮正一边看《时报》一边吃腰果仁,“你妈妈怎么样了?”她冷漠地扯动嘴角,疲倦地问。
“你打算在苏西赛迈特辩论中获胜吗?”
“我没有这种想法。上帝,我也见过这类人,但……”
“是的。都是因为那个愚蠢的罗丝。”
“这不是原因。”
“你说得对。”他同意。
翌日清晨母亲从汽车旅馆打电话给戈登。她打算花上一天的时间在镇上四处转转,看看风景。她说她不想占用他上班的时间,所以她要自己逛逛。戈登同意了,这样安排最好不过。他要忙上一天:一节课,一个研讨会,然后再带领与会者午餐,下午还有两个会议,最后还要和古博会面。
那天晚上他比平时回家要晚许多。他打电话给汽车旅馆,但没有人接。潘妮回到家,他们一起做饭。她在课程中遇到了一些难题,所以需要翻阅些资料。九点的时候,他们清理完餐具。戈登把教学材料摊在餐桌上,开始忙着那些已被耽误了的分类工作。十一点左右,他忙完分类,把结果整理进书本,这才想起母亲。他打电话给旅馆,接线员说她的房间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并且不想接任何电话。戈登想亲自过去旅馆一趟,看看母亲。但他太累了,最后决定明天一早再去探望她。
他醒得很晚。一边吃着小碗麦片粥,一边看着经典机械学的笔记,温习着将要给学生在课堂上演示的例子。他把笔记整理好放进公事包时,想起给母亲挂电话。可她仍然不在。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の網の友の整の理の上の傳の
下午过半的光景,他开始觉得不对劲儿,早早地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汽车旅馆。他敲了敲母亲的房门,没有任何回应。他走过去询问前台,服务员在他母亲信箱的盒子里找了一下,掏出一个白色信封交给戈登。“本思顿博士?她把这个留给你后就结账离开了。”
戈登把信封撕开时,感到一阵战栗。里面装着一封很长的信。还是在重复那晚戈登送她回汽车旅馆的话题。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从前是那么孝顺的儿子,现在竟会如此地伤害他的母亲。她感到很委屈。儿子的行为很不检点,和一个女孩厮混在一起过着那样的生活——真是错误严重。为了这种女孩,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孩重伤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在哭泣,对他充满了焦虑。但他的母亲了解他是怎样的孩子,是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所以她决定让他冷静一下,让他自己清醒过来。她会没事的,她准备动身去洛杉矶探望她的堂兄哈斯和他的三个乖孩子,她已经有七年没见过他了。她会从洛杉矶飞回纽约。也许过几个月她会再回来看他。如果他能回家一趟那就更好了,探望一下他在哥伦比亚的朋友和街坊四邻,他们都会非常高兴地见到他的。并且她仍然会充满希望地给他写信。作为母亲总是充满希望的。
戈登把信放进口袋里走了出去。他让潘妮看了看信,他们又讨论了一会儿,他决定先不去管这封信,过些时候再去处理。这些事情总会淡化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该死,他究竟去哪儿了?”兰菲尔怒气冲冲地说道,焦急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十步一个来回。
格莱克?马克海姆静静坐在那里,望着兰菲尔。今天早晨他已经冥想了半个多小时,这会儿才气定神闲地放松下来。他从兰菲尔那儿望向窗外,凯文迪斯大厦在建筑群中堪称奢华。远处开阔的田野平坦而寂静,初夏时分的原野里依然没有绿色的足迹。人们骑着自行车在戈东的小路上静静滑行而过,包裹系在车梁上。清晨的空气已变得温暖而浓重。蓝色的雾霭笼罩着远处矗立的剑桥,黄色的阳光挥洒在城镇的各个角落。马克觉得在繁忙的工作到来前,这是一天当中宁静温馨的时光,仿佛在这延续的寂静时光中一切任务都能完成。
兰菲尔仍旧踱来踱去。马克猛然说道:“他说几点到这儿?”
“十点,该死的。他几个小时前就出发了。我刚才有些急事找他,打电话到他办公室,那边的人说他在车流高峰之前就出发了。他到底去哪儿了?”
“现在只不过十点十分而已。”马克和气地说。
“没错,真气人,他要是不来我们就没法开始。技术人员都在等着,大家都准备就绪了。他在浪费每个人的时间。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实验,这是和大家过不去。”
“你不是得到了项目基金了吗?还有布鲁克艾纹的设备。”
“太有限了,仅够维持实验运作而已。我们需要更多的资金。他们在压制我们。你我都知道这是唯一能救我们脱离泥潭的机会。而他们在做什么?——竟然只想用鞋带把我们从泥潭里救出来,那家伙甚至根本没有耐心了解实验。”
第二节
“他只是行政官员,不是科学家。当然资金拨款确实缺乏远见。但是,如果不施加压力,国家科学基金会是不会拿出更多科研经费的。也许他们还有其它的项目需要用钱,你不能指望彼得逊创造奇迹。”
兰菲尔站定,定睛看着他,“我猜想我对彼得逊的厌恶已溢于言表,希望他没觉察到,这对实验不利。”
马克耸耸肩,“我肯定他已经看出来,人人都知道你们两个性格不合,彼得逊又不是傻子。这样吧,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去和他谈谈——让他别再插手这个实验。他应该已经习惯了别人的厌烦。我猜想他不会太介意。你可以指望他的支持,但只能是一部分。他现在是在填补所有项目的空白,这就意味着僧多粥少,大家都只能半饥半饱。”
兰菲尔坐回他的转椅上。“对不起,格莱克,我有点急躁了。”他把粗壮的手指插进头发里,“我已经连续工作几天几夜了——可以说是一天到晚泡在实验室——我太累了。我太受挫伤了,总是接收到杂波,它们干扰信号发送。”
实验室突然寂静下来。技术人员在前一分钟还随意地聊着天,现在已经各就各位——彼得逊正走进实验室。
他来到兰菲尔的办公室对他们俩略微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迟到了,兰菲尔博士。”他没做任何解释,“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当彼得逊走进实验室时,马克有点儿吃惊,彼得逊的鞋子上粘着泥土,就好像他从田间地头赶来似的。
***
已经是上午十点四十七了,兰菲尔开始轻轻地敲击讯号键。马克和彼得逊站在两旁。技术人员监控着输出信号,并做出调整。
“以这种方式传输信号是不是太容易了?”彼得逊问。
“这是简单的莫尔斯码。”马克说道。
“我明白了,容易破解。”
“该死!”兰菲尔猛然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