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没有任何物理实验是这样获取数据的。”莱金打量着古博,明显有点恼怒。
“但看看这些用莫尔斯码解获的信息。”戈登说着,在黑板上潦草写下:
酶抑制B细胞
莱金斜眼看着这些字,“这是记录在一张数据纸上的吗?”
“嗯,不,是三张。”
“都在哪里停顿的?”
“酶抑在第一张,制B在第二张,细胞在第三张。”
“可你们并没有获得完整的句子。”
“但这些字是连续的。一个字接着另一个字,只是在换纸的时候才有短暂的停顿。”
“换纸需要多久?”
“哦……二十秒。”
“这段时间足够漏掉你所谓的信号,是吧?”
“也许吧,但这幅坐标结构图……”
“根本不存在什么结构,只是臆测罢了。”
戈登皱着眉,“能在混乱的杂波中探测到信号,其方式是……”
“你是怎样计算字与字的间隔的?”莱金说,“即便是在莫尔斯码中也有计算间隔的标准,一个字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
“莱金教授,这就是我们的发现。在字与字之间有两厘米的间隔,这符合……”
“我明白了。”莱金平淡地说,“挺合理的。还有其它的……信息吗?”
“有一些,”戈登坦然地说,“但是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
“我猜也是。”
“哦,还有一些字,‘这个’和‘饱和’——奇怪的是在‘饱和’前后都有两厘米的间隔。”
“嗯……”莱金耸耸肩。戈登总感觉在这种情形下,莱金知道该怎样用母语——匈牙利语说话的,但却转述不成英语。“我认为这些句子毫无价值。根本不是什么物理效力,只是外界干扰罢了。这些什么詹姆斯?邦德的莫尔斯码——就别再提了。”
莱金急躁地摇着头,好像要赶快忘掉这件事。他用手捋了捋稀薄的头发,“我认为你是在浪费时间。”
“我不认为……”
“我建议你把精力放在问题的症结上。找出设备的杂波来源。我不明白你怎么就找不到。”莱金转过身来,对古博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扬长而去。
***
莱金走后一个小时,戈登把设备关掉,把数据整理出来,书本摆放整齐,记录填写完毕,与古博挥手告别,然后走过通向户外的狭长走廊。他惊讶地发现,此时金星已升了起来。戈登原本以为现在仍是下午。所有办公室的毛玻璃门都暗了下来,大家都已经回家去了。就连雪莱也走了,戈登本打算和他谈谈的。
那就明天再找他吧。明日复明日,戈登思索着。他迟缓地从走廊下去,公事包撞到膝盖时,他便歪了一下。实验室是在物理楼的地下室。由于处于倾斜的沿海丘陵上,大楼的尽头可以看到开阔的旷野。来到走廊尽头的玻璃门时,夜色已在门外等候他了。戈登感觉射电望远镜大厅仿佛在身边游移,他意识到自己比想象中还要疲倦。如果想保持健康,他真的要加强锻炼了。
戈登看着潘妮,潘妮却一手推开他,走进户外的夜色中。
“哦,”他自言自语,茫然地盯着潘妮,隐约想起答应过早点回来做晚饭。“该死。”
“真的,我已厌倦了等待。”
“上帝,真是对不起,我,我只是……”他做了个笨拙的手势。事实是他已经彻底忘了,但说出来是非常不明智的。
“亲爱的,你该穿得暖和些。”潘妮看着他时,柔和地说道。
“我知道,我……我十分抱歉,上帝,我是……”他一边想着,一边怪自己,连道歉都不会了。他凝视着她,惊奇地发现她简直就是一件设计完美、小巧玲珑的艺术品。他在这样柔美、轻巧的艺术品面前感到笨拙和困窘,他真想向潘妮解释那些工作中头疼的问题,以至于他没心思想别的……甚至于无暇顾及她。她一定会很难接受,但这是事实。戈登想委婉地告诉她,不至于……
“有时我真怀疑自己怎么会爱上你这个呆子。”她说着,摇摇头,淡淡地笑了起来。
“真是对不起,但……听我说,我们与莱金起了争执。”
“说来听听。”她弯腰拿起了他的公事包。潘妮清瘦却很干练,不费力气便把庞大的公事包提了起来。尽管戈登很累,他依然注视着潘妮的一举一动。紧身的裙子使她的臀部突显出来,“来吧,你该吃些东西。”他开始讲述下午的见闻。她一边听,一边倒车,绕过液态氮贮藏罐,在一个小型停车场停了下来。路灯照射在防护栏上,影子伸展,灯光笼罩了柏油路边的浮雕。
潘妮转动旋钮,收音机传出刺耳的喊叫声:“百事可乐,全新出击!整整十二盎司,满足你的……”戈登侧身关掉了收音机。
潘妮从停车场驶入林荫大道。凉爽的晚风轻抚着她的秀发。在山丘这边,灰褐色的海岸线接连着天边的金光,而太阳的余晖照射在海滨浴场,泛起淡淡的白色,微风中弥漫着浓重的海味。
“你妈妈来过电话。”潘妮谨慎地说。
“哦,你告诉她我会回电话吗?”戈登希望结束这个话题。
“她要坐飞机来看你。”
“什么?天哪,为什么?”
“她说你现在都不怎么给她写信了,而且她也想来西海岸看看。她还想搬到这儿来住。”潘妮尽量使声音保持冷静、平和,并快速平稳地开车。
“哦,上帝。”他的头脑里突然浮现出母亲的形象,她穿着黑色连衣裙,在金色的阳光中走下吉拉德大道,斜睨着商店的橱窗,无论走在哪里都比别人矮一头。她不适合来这里,就像是一个修女来到了裸体海滩一样不合适。
“她还不知道我呢。”
“嗯?”戈登想象着母亲看到吉拉德大道上女人穿着薄衣定会皱起眉,不禁苦恼起来。
“她问我是不是清洁女工。”
“哦。”
“你没有告诉她我们已经住在一起了吗?”
戈登迟疑,“我会告诉她的。”
潘妮无奈地笑了一下。“为什么你过去没告诉她?”
他从身旁油腻的车窗望去,看见宝石般发亮的街灯。他们驶下颠簸的山路,清新、凉爽的桉树的味道飘进车里。戈登想象着身处曼哈顿,并以那里人的眼光看待眼前事物,试图猜测母亲到这里后会是怎样的反应,猛然间他意识到她会无法容忍这儿的一切的。
“就因为我不是犹太人吗?”
“上帝啊,不是这样。”
“如果你把这告诉你妈,她会勃然大怒,对吗?”
他沮丧地点点头,“嗯……”
“你会在她到来之前摊牌吗?”│本│作│品│由││網│友│整│理│上│傳│
“告诉你,”戈登突然精神抖擞,从坐垫上转过身,面朝潘妮,“我不打算告诉她,我不想让她打扰到生活,我们的生活。”
“她会问你的,戈登。”
“那就让她问吧。”
“你不回答吗?”
“她不住在我们的公寓里,所以她也不会知道你的存在。”
潘妮翻了翻眼睛,“哦,我明白了。你会把所有可疑的东西藏起来,也许我要把公寓里的东西搬走,我的面霜以及药箱里的避孕药,消灭这些可疑的迹象,对吗?”
她的语调渐渐低落,戈登也安静下来。他虽然没有清楚地想这些,但不得不承认,潘妮所说的这些早已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这已经是老把戏了:他必须在母亲面前掩藏真实的想法做事情。他与母亲这样相处多久了?从父亲去世后?上帝,什么时候母亲才能认为他不再是个孩子?
第九节
“对不起,我……”
“别介意,我只是开玩笑。”
他们知道这不是玩笑,他并没有思索在爱情与现实如何抉择,要不是她刚才那席话,说不定他真敢那么要求。他就像拿着笨拙的工具有所图谋,费尽心机正准备行动时,而就在这最关键时刻,潘妮看穿了他的心思。戈登没辙了,他只能接受现实,“上帝,我爱你。”他说着,猛然间咧着嘴笑起来。
潘妮苦笑着。在隐隐绰绰的街灯下,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这种麻烦已经司空见惯了。当你和一个男人搬到一起住,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说我爱你,其实这三个字的真正含意是谢谢你。那么,就别客气了。”
“什么意思,这是你们英国祖先的智慧吗?”
“是我通过观察得出的结论。”
“你们西海岸的女孩怎么这么快就变得聪明了?”他向前探了探身,好像是在询问车窗外的风景。
“早些上床的结果呗。”她说着咧嘴笑笑。
戈登又感到一阵酸涩。当他告诉潘妮,她是第一个与他睡觉的女孩,一开始她并不相信。潘妮开玩笑说自己竟然给教授上成长课。戈登感到自己世故的外壳被彻底地剥开。他开始怀疑自己曾用这个外壳抵御外界的磨难和生活的无常,尤其是抵挡生理上的强烈欲望。他注视着海滨粉刷一新的村舍小屋,想着略带无情的现实:承认性格上的缺陷,并不代表就能改正。他对潘妮直接坦率的揭露感到心神不安。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认为潘妮和他母亲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的原因,也绝不能让母亲在公寓里看到潘妮的衣物随意地放在衣橱里,这是不言而喻的见证。
他冲动地伸出胳膊打开收音机。一个细弱无力的声音唱道:“大女孩不会哭……”他立刻又把它关掉了。
“继续听吧!”潘妮说。
“都是些垃圾。”
“就当打发无聊吧。”潘妮意味深长地说。
他不以为然地再次打开收音机,克制住自己,“还要听大女孩?”他问道,“嘿,今天25号,对吗?”她点点头。“李斯顿与潘德逊对抗赛开始了,等一下。”他扭动旋钮,收音机里传来讲解员断断续续播报赛事的声音。“这场比赛没有电视转播,我们沿着太平洋的沙滩开车吧,就在外边吃饭好了。我想听听这场比赛。”潘妮静静地点点头,戈登似乎感到了气氛有所缓解。生活也许就该如此,抛开自己的烦恼,去收听两个无关紧要的家伙打得头破血流。他在十岁的时候就跟着父亲收听拳击比赛的。他们两个会坐在垫着厚垫儿的椅子上,收听从墙角那台过时的摩托罗拉收音机里传来激动人心的声音。父亲的眼皮上下跳动,茫然地注视前方,仿佛看到几千公里外赛场上的出击和进攻。父亲体形硕大,当他情不自禁地幻想着用拳出击,猛然抽出右肘时,肉就会在臂上震颤。戈登可以看到父亲的肉在白衬衣里颤动,手中雪茄的烟灰弹在地毯上并且灼下灰色的污点。这样的事情常发生,有一次,妈妈在比赛中走进来,啧啧地发着牢骚,并把烟灰缸拿了进来。当一次漂亮的出击或某人被打倒在地时,父亲就会冲他眨眨眼睛,戈登便会意地报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