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因一时的大怒而猛击另一个人,大概并不想打得那么厉害。然后,他意识到他做了什么,所以他炸毁了居住舱就走到外面去死了。”
“那是有可能的,”莉娅说道,“无论如何,那是一种假设。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掌握的证据无论如何也不能证明这种说法。有一件古怪的事,死在外面的那个男人衣服已经烧焦。”
那就是说那是外面那个男人衣服的碎片外观。他的衣服并不是被细菌吃掉的,而是烧焦的。
“也许是当他引爆那个居住舱时着火了?”塔丽推测说。
莉娅摇摇头:“外面是二氧化碳和甲烷的大气,不会燃烧。”
“嗯,”塔丽说道,“我想我对于那一点无法解释。”
“丁克尔曼,”莉娅说道,“你知道些什么?”
我摇摇头:“我收集了我能找到的他们所有的记录,但是到目前为止,我读不懂这些记录。他们的许多光学材料被火烧坏了,而那些没有被火烧坏的光学材料也因其表面暴露在外而被严重腐蚀。我已开始把它们洗净,也许能从中得到他们的某些记录,但是,即使我能做到,要弄懂它也可能颇费工夫。我想他们并未有意识地准备备用品,并把它们放在一个安全的场所。”
“可惜。如果我们能读懂他们的日记,那就会有所帮助,我们看看在爆炸以前是否有什么问题。嗯,你能做什么就做什么,然后我们明天再聚集在一起检验进度。”
我们在交谈时,莉娅的面部已经慢慢地变红了。她眼眶苍白,被呼吸器盖着的鼻子、嘴唇和下巴,是一种苍白的金刚石色。面部的其余部分慢慢地变成一种灿烂的深红色,甚至当我在观看时还在变深。她举起一只手把头发从她的面部推开。“哎哟!”她看起来像是迷惑不解。
好像条件反射,我举起一只手放在我的太阳穴。我摸自己一下就像抽了一鞭子,有一种突然被烫伤的感觉。
塔丽看着我们两个,露齿而笑。“嗯,嗯,你们两个怎么那样啊,好像你们身上和脸上涂上了颜料,涂得像两只猫头鹰。”
塔丽的暗黑色皮肤没有显出异样。但是莉娅伸出手,轻轻地抚摩她的脸。
“哎呀!嘿,我受伤了!该死的!”
“紫外线,”莉娅说道,“那是猛烈的紫外线。紫外线太难以把二氧化碳分开,它不形成一种臭氧层。这里气候多云而寒冷,但是那猛烈的紫外线仍然直射到火星表面。我想说,我们有点傻,走到舱外去而没有防护。幸好我们没有在外面待太长时间。”
“该死,”塔丽说道,“你怎么不早一点儿说?”
“那个居住舱一定有医用工具箱什么的,”莉娅说道,“我们最好看看是否有防晒霜。”
晚上,在那小房间里,我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儿。
莉娅没有在床铺上。她坐在小房间的一把小椅子上,眼睛遥望着宇宙空间。我上了床铺,躺在一边,给她留下地方。
她没有移动。十五分钟……半小时……
我做错了什么?但是她没有反对啊!我想——
见鬼。
小房间的沉默令人有一种窘迫感。
我终于说道:“莉娅?”
她什么都不说。
“莉娅,对不起。我的意思不是打算要——”
在黑暗中,很难说她的眼睛在注视什么地方,但是我看得见她的头稍微移了移,知道她也在看着我。
“大卫,”她停了一会儿,就在我将要再次开口向她道歉以前,她继续说,“我以前看见过尸体。”
这不是我料想她要说的。“尸体?”
“我想我已经见惯了。”在黑暗中,她的声音很小,“我想我能掌握它。我能掌握它。”
真是奇怪。那两具尸体没有使我感到烦恼。目前他们已经被分解了,仅仅可被认出是人。他们似乎也没有使她烦恼,在白天是如此。
“我看见过很多很多尸体。”然后她上床来,把脸背着我。我抱住她。她的身体发硬,但是她把她的脸转过来,把她的头移到我这边。“太多,太多了。”她的呼吸对着我的肩部,让我感到很温暖。“我甚至不知道他们都是谁。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不再哭了。”
我摸着她的脸。她的眼泪干了,但是在她体内什么地方她似乎还在哭。
“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我仍然活着,”她说道,“别人都死了。”
我不知道我该对她说什么,所以我抚摩着她的头发,然后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小心你是怎么摸我的,你这白痴,”她说道,然后她的语调回到正常,“我的整个脸感到好像着火了。”
我对她的了解非常少。她从来不谈她自己,她一向非常巧妙地设法回避这个问题。她好像向来就这样自我控制。但是突然她睡着了,那个询问问题的时机已经过去了。
***
我听说有些人一见钟情。我大概经历了三个阶段。
一开始,我甚至不觉得我特别注意她,她不过是许多人中的一个普普通通的面孔。我那时在教一个检修故障班。对于检修故障设备有两种技术。第一种技术是,你非常充分地了解那个设备,所以你对它有一种感觉,你觉得它就像是一位朋友,而当它出故障时,你就能完全凭借本能感觉到出了什么毛病。那种方法是相当难教的。
另一种方法比较简单、彻底而合乎逻辑。通过纯粹机械式的排除方法来把注意力集中于那个问题,这是一种要坚持不懈地掌握,而且根本就无需发挥想象力的死方法。而它就是我在教的技术。那意味着如何系统地教授这种技术,如何构建一个框架而不使故障的任何综合征兆避开检测。
该研究所有一个简单的规矩:每个人都要互教互学。每年,在地球北半球的夏季,研究所举行一个月的集会,今年是我在教。我的班只持续一周,几乎过了一半时间我才确实注意到莉娅。
但是,一旦我已注意到她,我就无法将她从我的心中抹去。微风吹得松叶沙沙作响,我听见她的声音,她问了一个问题,准确、中肯而切题,完美无瑕。然后,我看见她昂起她的头在听。我突然意识到,我担心我该如何讲述材料,是否能讲述得清楚而准确。
因此,当我讲述完毕,我理所当然在听她的反应,不过那多少超出了我通常教授的范围。那是爱因斯坦场论方程的孤粒子波的解。我一点一点慢慢地讲着,当我在按四维方式去解场论方程时,我的嘴唇在微动。她比班上其他人的反应快很多,非常流畅,显然她对那个材料了解得非常透彻,以致她在开始讲话以前无需再读一读材料。┆┆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下┆┆載┆┆與┆┆在┆┆線┆┆閱┆┆讀┆┆
我知道一旦集会结束,我绝不可能再次见到她。那种想法令我感到绝望,不过我谈话没有超过六个词,没有超出一个学生的需要。除了她的名字莉娅?哈玛卡瓦之外,我对她全然不知,而明显的事实是,她了解的广义相对论比我一生中可能学到的还多。我必须做点什么事情以引起她的注意。
我邀请她跟我一起去参观洛杉矶旧城。
在集会后的那个月,传统上是假期和独立研究的时间,然后我们才回到我们的个人生活中,最后作为研究所签约的受雇技术人员、顾问或者故障检修员。我不知道她是否有兴趣去洛杉矶旧城旅行,这样来个突然袭击好给她留个印象。
但是她眼睛突然闪光,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而且第一次,她看着我,真真切切地看着我。“洛杉矶旧城?真有趣。你去过那儿吗?”
我不想承认我没有去过,因此我应付了一句:“我知道一位好向导。”
洛杉矶旧城是地球上最危险的,也最古怪的一个生态系统。它可以往上追溯到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时代末期,那个毁灭的城市已经成为十多个基因剪接实验室和公司的基地,这些实验室和公司制作了合成的反向病毒,用目标生物内的非定型设计化学合成物替代破损的脱氧核糖核酸(DNA)。其他的城市当然也有这样的实验室,不过糟糕的是,洛杉矶的实验室并不是最好的。
第九节
这些最后游离出来的病毒不受约束,任意进行着基因剪接,它可以随机地复制任何碰巧被感染的寄主生物的DNA片断。一旦它传染给另一个寄主,它就会自行复制十亿次,而且它复制的DNA将基因剪接到新寄主基因组的一个可能位点,然后通过抓住新寄主的一片DNA从头再来一遍。
反向病毒从一个生物复制DNA给另一个生物当然是一种自然过程,只是进化手段的一部分。这种病毒有一百万年的进化效应,而释放却仅仅需要一天,这必然导致混乱不堪。
给予基因组的大部分添加物是无意义的替换物,它们是既不能给有用的蛋白质也不能给有害的蛋白质编码的基因。有效应的大部分代替物有功能障碍,并且如果它们幸运,过几天或者几个星期就杀死寄主;而如果不那么幸运,那就会产生癌症的大爆发。在第一年中,发生了大量的死亡。
存活下来的都是些奇形怪状的东西。病毒不分青红皂白地剪贴基因而没有物种概念。混合产生出来的既不是人,也不是动物,也不是植物,而是怪异的混合物:捕食性的植物,有手的章鱼,老虎那样大小、知道怎样使用枪的浣熊,能在遗弃的海滩上画深奥的催眠图形的群居细菌。这些东西仅仅被那匆忙拼凑起来的隔离区栅栏围起来了,还有那仓促地动员起来抗击病毒的科研计划研制出的一种特殊的抗病毒蛋白,它能摧毁这种病毒的复制能力。在瘟疫扩展到曾经是洛杉矶旧城的那些边界的外面之前,瘟疫被阻止了。
在那一百英里的圈内,由烧焦的沙和无声的瞬间死亡所围绕,曾经一度是洛杉矶所在地的地方仍然朝着一个新生态系统进化。没有别的地方更加致命,或更加奇特。逆转录酶病毒本身已经过去,但是它产生的动物仍然还在那里。你可以去那里,只要你在一张声明书上签字表明你知道其危险并察觉到不能保证你会回来。
有人告诉过我,那个向导是一个神秘的生存专家和武器专家,名叫塔丽?奥库姆巴。我得知,没有人比塔丽知道更多关于洛杉矶旧城的情况,或者关于地球任何一个古怪的、危险的角落,也没有人比她知道更多关于在地球上或其他类似地方如何保持生存。
“洛杉矶旧城,”莉娅说道,她的眼神迷离,如梦似幻,“我们何时动身?”
在黎明的曙光中,塔丽在低重力下手舞足蹈、高踢、旋转和后空翻。透过她的呼吸器,我看到她的脸被涂上了一种骨白色的颜料,片刻后,我意识到那是临时阻断了阳光。我透过居住舱的窗户看着她,我不知道她在那里已经待了多长时间。她的适应性令人惊讶。
莉娅没有谈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