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三人默默离开医院,坐的是顾家的车。
回到家中,宋晨安顿好宋念春后进了浴室。放了一大缸热水,整个人没入水中,水流进身体里,空气一点点变稀薄,肺部的压力越来越大,她觉得自己离死亡特别近。
奇怪的是,她一点也不害怕。
宋晨在想,死亡是什么感觉呢?
窒息?惊恐?遗憾?不舍?
宋晨无法想象那一刻顾锡的心思。
一想到那一刻,宋晨的脑袋就疼得要炸开了。
渐渐地,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也被吞没了,及腰的长发在水中幻化成妖孽的海藻,宋晨的意识模糊,再模糊……
“啪”,大块水花飞溅,滩在浴缸周边,宋晨大口大口吸气,肺、胸、脑、鼻、耳、咽喉,没有一个地方不火辣辣的疼。
可这算什么,这一点也不算什么。要是她的痛可以换回顾锡,她不在乎多痛一点。
也许我们总是在快要失去的时候,才学会珍惜。
不甘心他有个自己无法取代的青梅又怎么样,不甘心命运弄人又怎么样,惜取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他都不在了,那么……宋晨这辈子大概再不会爱了吧。
他总要宋晨相信他,可到今天之前,宋晨都没有完全相信过他。她心里有阴影,在感情世界里,她并不是个健全的人,短短几个月而已,顾锡的表白来得太迟了。
宋晨需要时间去消化去相信,可命运之手翻云覆雨,一点余地也不留。
宋晨草草擦了身,随意套了件白色棉布裙,头发湿哒哒的也顾不上擦就去找霍依然:“妈,熬黄豆瘦肉粥好吗?”
“嗯,家里有黄豆,你自己去忙活吧,我看看念春去,他今天的寒假作业还没做完的。”
霍依然径自往宋念春房里走,头也不回的对宋晨说话。她是想让宋晨忙起来,手头有事做就没工夫瞎想了。
宋念春躺在床上,原本是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听到开门声忙闭上眼。他毕竟只是个六岁多的孩子,再怎么早熟,受了那样大的惊吓,后遗症是留下了的。他的身体明显在颤唞,眼皮滚滚的,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霍依然轻脚过去拉了窗帘,在床沿边坐下:“宝贝,乖,睡觉。”
霍依然缓缓唱着摇篮曲:“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摇篮摇你,快快安睡,夜已安静,被里多温暖;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手臂永远保护你,世上一切美好的祝愿,一切幸福,全都属于你;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爱你,妈妈喜欢你,一束百合一束玫瑰,等你醒来,妈妈都给你。”
霍依然年轻的时候忙于工作疏于顾家,她记得在宋晨一两岁的时候她也唱过这支歌的,只是后来宋晨大都是保姆在照顾。她欠宋晨,的确太多太多了。
霍依然一边轻拍被褥一边唱,眼眶覆满了水汽,脑海里回荡的是今天发生的事情。
其实这个月伊始,顾锡就怂恿顾妈妈约霍依然见面,暗示想念春了。顾妈妈与霍依然见了面,当然带上了念春,两位家长首次会面一见如故分外兴奋,而顾锡带着念春去了趟游乐园。当时宋念春并没玩尽兴,于是顾锡答应他过些天再带他出来。
于是今天顾锡到了宋家,拐走了宋念春。
去之前顾锡带了一套迷你版的迷彩装,跟他身上穿的是父子装,还特意配了副小黑超。爷儿俩走在小区里,即使是大下午日头最热烈的时候,回头率那也是百分之百呀。当然前提是顾锡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让宋念春穿戴整齐。像宋念春那样有主意的孩子,要不是真心喜欢顾锡,是万万不会穿得那样招摇的。
其实宋晨不知道的是,宋念春已经得知顾锡是他父亲了,他心底是欢喜的,自己的生父虽然六年未见,可是他喜欢顾锡。
顾锡长得一副妖孽样自是不用说,宋念春像顾妈妈娘家人也是个小正太,这一对父子装就别提多拉风了。顾锡在宋晨那吃了瘪郁闷许久的心终于得到释放了,他双手插兜吹着口哨领着宋念春从公寓楼一路造谣的走到小区大门口。
嚣张的路虎停靠在路边,顿时让旁边的车辆失了色彩,顾锡此刻乐的嘴巴都合不拢了。他特意不把车开进公寓,就是为了这一路的回头率呀。他要让路人都知道,宋念春是他顾锡的儿子。顾锡这般小心眼的行为,却得到了好友霍楚杰夫妇的一致支持。
制造舆论,那就是既定事实呀!
顾锡对于空降的儿子,别提多满意多自豪,那一夜竟然一击即中,他更加认为他与宋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除了宋念春的名字这个疙瘩,搅得他牙痒痒想骂人。
所以顾锡极少直呼宋念春这仨字,之前他叫宋念春“儿子”,现在知道宋念春是正版的,当然叫得更起劲了。
“儿子,陪你爹我坐前排,男子汉得自己跳上去!”顾锡一声令下,自认为很有气势很爷们,宋念春看也不看他,慢吞吞走到后座,作势要拉门。
顾锡可不干了,一把从后面抱起宋念春给扔到了副驾驶座,当然动作是轻柔的。宋念春倒也不扭捏,安安分分坐好,待顾锡踩了油门上路后才轻飘飘的说:“警察果然是欺负人民的。”
顾锡趁红灯赏了个鸡毛栗给宋念春:“老子欺负儿子,那是天经地义。”
宋念春仰着脑袋,挑着眉头:“自、作、多、情。”
宋念春难得表情丰富起来,顾锡大喜,探过去在他脸上狠狠啵了口:“儿子,你爹对你的爱如滔滔江水。”
“警察都这样自问自答的吗?”宋念春嫌弃的抹去顾锡的口水,半响后幽幽说:“谁是你儿子呀。”
“除了你还有谁呀!”
顾锡接得飞快,宋念春脸色恢复到一贯的面瘫,不再搭话了。顾锡知道这孩子心思多,便故意找话题撩拨他,宋念春毕竟是孩子心性,慢慢的又跟顾锡杠起来。
游乐园在郊区,路虎很快到了三环线外,一路气氛特别好,直到顾锡驶到某个十字口。这里人迹罕见,车迹也不多,绿灯与红灯交替的瞬间,一辆重型卡车朝顾锡的方向开过来。他正偏头去扯宋念春耳朵,余光瞥见阴影,迅速回头,目测卡车离路虎不到四米,顾锡立刻往左打方向盘。他考过最高级别的军车驾照,驾驶技术一流,他用了最大能力,使宋念春这边的车头偏离卡车,最终卡车撞向的,是右侧驾驶座。
卡车撞过来之前,顾锡用了全身力气扑往副驾驶座,紧紧抱住宋念春。宋念春整个上半身都被顾锡护在怀里,宋念春不知道会发生了什么,眼前一片黑暗,全部都是顾锡身上的味道。顾锡剧烈的心跳贴着宋念春,那一刻,宋念春只觉得窒息,又热烈,像似被冰灌住鼻息,就像是被火焚烧身体。
宋念春长到六岁,从来没被人这样拥抱过,这是用生命来完成的仪式。宋念春感受到顾锡的心跳剧烈,接着车身猛然一震,巨大的震力让他失去知觉。不过幼小的宋念春,再也不会忘记那一刻,那种窒息与热烈。
那是父爱,如山般屹立不倒。
00-41壁橱一家人
锡在重症病房呆了十二天,医生说,只要醒了就没大碍。▒本▒作▒品▒由▒▒網▒友▒整▒理▒上▒傳▒
可他一直没醒过来。
“在想什么?”
玻璃上反射出一个暗影,低低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宋晨转头,朝来人淡笑,难免自嘲:“我在想我那前二十多年,过得可真混沌。”
来人轻拍宋晨的肩表示安抚:“谁都是从不成熟过来的。”
“其实顾锡,才是最勇敢最纯粹的人。”
“我这傻儿子,心倒是诚的。”
“妈。”
随着这声叫唤,来人肩膀一抖,眼里浮现一抹极亮的光,因为激动,嘴唇边纹路一圈一圈的漾开来,宋晨侧身握住她的手:“妈,谢谢你教出这么好的儿子,谢谢你让念春有个好父亲。”
她们一齐透过厚厚玻璃往里看进去,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后脑勺缠着好几道绑带,一张脸苍白苍白的。淡蓝的氧气罩蒙了一层薄薄的气体,宋晨似乎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那么轻,却给了她无尽的力量,让她相信,他一定会起来的。
“妈,其实他真的挺傻的。他被背叛过一次,却还敢爱我。可我最懦弱,我不敢爱。我不知道爱的尽头是哪里,我不相信爱。我以为我的心只会给一个男人,这一生乃至下一生,我耗尽了心神只为了他能够看我一眼,可是他不要我,他不爱我。可顾锡不管不顾的闯进我视线里,六年了,每次我觉得生活特没意思特无望的时候,他就会跟我贫,直闹得我想吐血。其实我知道的,他是为我好,可我不敢看他,不敢接受他。我怕。”
顾妈妈的手在玻璃上摩挲,充满爱怜的似在抚着顾锡的脸:“孩子,因为你值得。”
这一刻,宋晨忽然泪流满面。
这么简单的几个字,泪水滂沱,竟止也止不住。从来没人告诉她,她值得被爱。她一直只知道追随别人的脚步,即使摔得头破血流也不曾回头。这一路,她错过了太多,够了。足够了。
过度的坚持就是愚蠢。
泪水淌进口齿间,宋晨竟然尝到一点淡淡的甜,宋晨垂着眼睑,慢慢的握紧拳头。
顾妈妈待了一会就走了,宋晨稳定好才换了衣服走进重症室。医生说顾锡处于深度昏迷,但是内心深处是有感觉的,家属应该多陪他说说话。宋晨每天都会在里面呆一个小时,自言自语,帮他擦身换衣。
擦完上身套好衣服,宋晨又帮顾锡脱掉长裤,退了内裤,他便坦诚在宋晨眼前。这几天下来,宋晨也习惯了,并不觉得羞愧,反而令她稍感欣慰的是,每次她的手指落在他腰眼、大腿内侧、老二等敏[gǎn]部位时,都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唞,虽然轻,但是真实。
宋晨跟往常一样,自胯骨往下用温水沁过的毛巾擦拭,用了三分力。指尖触及的肌肤丝滑有弹性,轻轻地颤栗贴着指腹,宋晨抬头瞅着顾锡紧闭的眼,一个念头闪过,随之她一伸手,就握住顾家老二。软软的组织被宋晨用了七八分力度握紧,粉色的物体在宋晨蜜色的皮肤相衬下,透着健康的光泽。
神奇的是,十几秒钟后,疲软之物竟然缓缓抬头,硬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