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锁》作者:桑尚_第42頁
在线阅读
上─页第42/49页 下─页
,据说都是当世大画家、大书法家的后人,因此比寻常的手艺人要高出几个档次,而且派系门众行事诡秘,尤其是对刻形手艺更是讳莫如深,所以江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清末那一辈儿北系的传人叫唐雨林,据说手艺超高,刻啥都跟活物似的。当年他祖师公掌管景德镇官窑,为恭祝咸丰皇帝寿诞,曾亲下关东,求唐雨林刻了具“龙穿花纹高足杯”,暗蓝色双龙盘绕洁白杯身,放在十五当晚月光下,远望之时,似乎缓缓游动,是极品中的极品,一直珍藏在圆明园。后来英法联军进北京火烧圆明园,那具龙穿花纹高足杯被带到了法国葫芦宫。
  听到这里,桑佳慧扑哧一笑,“是卢浮宫吧。”
  许连增摸摸下巴,点点头,说:“反个正被法国人抢跑嘎,现在是眯不见喽。”
  虽然我搞不清葫芦宫和卢浮宫有什么区别,但已大概明白,瓷盘中的花纹必是刻形之作。不过还真是奇怪,瓷盘表面光润平滑,根本没有任何破损,难道这些花纹是刻在瓷盘内部?还有就是,墨门分南北两大派系,和我的键门好像也差不多。
  许连增又说,既然是套瓷品,外瓷壳和内瓷芯必是分别烧制,山水风景应该刻在内瓷芯中,如果可以解开外瓷壳,或许能够知道里面的秘密。桑佳慧忙问他要如何才能开解。
  许连增想了想,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根白白扁平的物件儿,非常像一柄小刀。他告诉我们,这叫瓷刀,由陶土混杂白银,用椴木淬火反复烧制而成,是瓷匠的必备工具。因为上品瓷器金贵娇嫩,必须采用同属性工具修饰打磨、判断属性或探伤,取意“以瓷修瓷,以瓷探瓷”。这根瓷刀是他祖辈传下来的,价值连城,比得上传世的任何一件名瓷。
  我好奇地摸摸,觉得凉丝丝的,非常光润,刀刃极薄,却一点都不割手。
  许连增托起瓷碟,用瓷刀刀刃轻轻刮摩。随着吱吱的响声,盘心、盘底,甚至转圈花瓣都统统刮了一个遍。突然,他嘿嘿一笑,小指轻点其中两片花瓣中间的凹陷处,说:“妙的,妙的,气眼嘎。”
  原来,套瓷工艺虽然精细,但两层瓷体嵌合时,难免会掺杂少量气泡,所以必须预留气眼,用火力逼出后再行封闭,才能达到完美无瑕的境界。
  许连增将瓷碟竖起,用瓷刀刀尖飞快戳点那处凹陷部位,细碎的瓷粉不断掉落。约莫三五十下后,就听咯的一响,凹陷处被瓷刀敲出一个小孔,也就芝麻粒那么粗细。他哈哈大笑,将瓷碟递向我们,“俺这活活儿搞得嘎,内里的道道儿,就看恩们的了。”
  黑老五伸手接过,眯着眼睛,往里瞄了瞄,说:“太**黑,啥都瞧不见。兰丫头,你瞅瞅。”
  瓷碟气眼细小,釉质又不透明,里面黑漆漆的,我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我想了想,快步走到窗边,取用窥芯镜顶住气眼,将贴近探头的一小块银质折光片掰好角度,引导阳光射入,然后使劲向里瞧去。
  才看了一眼,我就忍不住叫起来,敢情这竟然是一具瓷碟锁。
  阳光将瓷碟内部照得通透无比,我清楚地看到,里面布满各种环扣、暗齿、螺旋撞针……却不是常见的金属,而是由瓷器制成,彼此穿插契合,排布极端巧妙,简直就是一个迷宫格局。真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可以将瓷碟做成一具异常复杂的锁,这种手艺还真是闻所未闻。
  桑佳慧等人挨个儿瞧了瞧,都是兴奋异常,黑老五更是猛揪胡子,一个劲儿说:“整开,整开,赶紧整开……里面肯定藏着好宝贝。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我捧着瓷碟,却有些犯难。听爷爷讲过,如果全部采用同属材质,学名叫做通体一气锁,联想到五行锁具,那瓷碟就应该是一个标准的土质锁,需要用五行生克原理进行开解。地宫下,我曾用贵妃簪解了霸王锁,可眼下气眼过于细小,贵妃簪根本无法深入,要如何是好呢?
  听我这么说,黑老五一把扯住许连增,“老臭虫,再用刀给我凿开。”
  我忙说不行,因为我已看出,瓷碟背面密布四十五条盘旋拉丝瓷线,每九条各串联一个瓷锤,共有五个,取“九宫纵横、五雷轰顶”之意。一旦强行破拆,瓷线迅猛回缩,必然会牵动瓷锤捣毁内瓷芯。
  正在一筹莫展间,我一眼瞥见许连增放在桌上的那把瓷刀,心头猛地一跳,我忽然想到他刚才说过,以瓷修瓷,以瓷探瓷,要是照这个原理推下来……
  游沙!我再次想起了宝贝游沙。游沙与瓷碟同属土质,而且体积微小,可以自由移动,完全可以深入瓷碟内部,假如再配合驴胶丝,或许真的可以解开了。
  和黑老五他们说明后,我立即撕开掌心创可贴,将游沙倒出,轻轻塞进气眼。我取出一根较短极细的驴胶丝,一头**月骨洞眼,一头顶住游沙。然后我使劲屈伸手指,用骨头催动驴胶丝将游沙推到碟心正中。
  凭借月骨触感,我发现里面扣着一个圆形瓷质镂空锁芯,四十五条拉丝瓷线经此汇聚,组成一个球状网络,需要逐一挑脱才行。我轻轻揉动驴胶丝,带动游沙发生滑旋转动,开始逐根研磨拉丝瓷线。
  游沙左冲右突,滴溜溜飞速运动着,也不知道转了几千几百个圈子,里面传来阵阵稀稀疏疏的响动。突然,我觉得手头微微一颤,碟心里传来一阵嘎啦嘎啦的剧烈声响,应该是那些构件正在发生改变。
  我心里有些没底,也不敢继续用手拿,忙将瓷碟放在桌上。就听响声不断,瓷碟竟像活物,慢慢震颤起来,虽然起伏不大,但依旧敲击桌面当当乱响。
  “妈拉巴子的,不是要爆炸吧?”黑老五嘟囔一句,拽着我和桑佳慧往后退开几步。我们都是面带紧张,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瓷碟。
  大概几十秒后,瓷碟终于慢慢停止颤动,紧接着,外瓷壳突然无声地出现大量纵横交错的细密纹理,好像蒙上了一层蜘蛛网。随后,瓷碟延纹理走向裂成一个个小瓷片,都是圆溜溜的,类似风挡玻璃被打碎的那种状态。
  黑老五走过去,伸手将碎瓷片扒拉开,从中抓起一个平扁圆润的小瓷饼,刻形山水果然刻在内瓷芯上。他举到眼前瞅了瞅,又摸了几下,慢慢地说:“妈拉巴子的,这个熊玩意儿也没啥啊?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我们摆弄半天,都没看出什么古怪,许连增也瞧不出所以然。至于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估计就只能找真正的墨门传人来验看了。
  桑佳慧瞧了一会儿,突然说:“瓷碟落款用造,很明显犯了努尔哈赤的名讳,又是一幅刻形山水,溶洞内留有盗门窃珍渠,顺治又是被驴胶丝勒死,或许……”
  黑老五猛地一拍大腿,接口说:“甭说了,我明白了。飞贼打通窃珍渠,开锁的勒死老皇帝,文身的偷换六八绝户锁里的宝贝,看来这帮人真是要造反啊……”顿了顿,他突然站起身,朝桑佳慧拱拱手,笑嘻嘻地说,“桑丫头,我们盗门、键门、墨门的人,合伙干掉了你老祖宗,还偷了你家的宝贝,我老头子先在这儿跟你赔个礼。哈哈哈,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黑老五这句话明显是在逗乐,桑佳慧淡淡一笑,没有搭腔,目光却定定落在那个瓷芯上,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想着什么。
  此次景德镇之行,虽然没有找出瓷碟的真正秘密,但好歹是有了初步线索。我们在许连增家中吃过晚饭,又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便乘车回到南昌。桑佳慧将汽车和手枪还给那边的公安同行,也没多耽误,下午就带我们坐飞机赶回沈阳。
  司马厅长等人早就在候机大厅等候,他简单问了几句,便将桑佳慧拉到一边耳语起来。我看见桑佳慧的面色阴沉,表情很是凝重,还在不住点头。我心里有些好奇,但也不好发问。随后,孙玉阳将我和黑老五送到苏家屯别墅,司马厅长则带着桑佳慧匆匆离开。
  第二天下午,桑佳慧找到我们,说根据厅领导决定,要安排我去鞍山警校读书。▽▽
  我愣了愣,我不是被特招的吗,为啥还要上学?心里一急,我立刻就问:“我要不去上学,你们就不要我了,对吗?”
  黑老五也说:“妈拉巴子的,又不是考秀才,搞那么唆干啥?”
  桑佳慧一笑,让我别着急,说因为现行的公务员制度是逢录必考,我虽属于专业人才被特招,但也要去警校接受基础培训,多学点业务知识,以后才能做个合格的警察。而且昨天司马厅长告诉她,最近铁岭出了一起非常大的案子,总队那边已经成立专案组,上级紧急抽调她赶赴调查。至于故宫事件,现在只能延后,也顺便利用这段时间寻找墨门传人,搞清那个内瓷芯的秘密。
  铁岭我不熟,只知道是赵本山的老家,一个“比较大”的城市,搞不懂那里会出什么大案子。后来我才知道,铁岭那起大案,和整个事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牵扯进更多的人和事,甚至还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十五章 青岩胜境内纹刻
  桑佳慧要去铁岭办案,我要去鞍山读书,黑老五的刑期已经取消,就住在了苏家屯别墅,说等我们回来。想到要和他们分别,我心里非常舍不得,但又无可奈何。
  在辽宁省公安厅的运作下,我以预备警官的身份来到鞍山警校。2009年辽宁公安系统总共招录了三百二十六名警察,我算是一个插班生。多少年不上学了,再次走进校园,我觉得挺新鲜,可时间一长,我就觉得没意思了。每天不是上课就是训练,看着一本本厚厚的法律书,我就直想打瞌睡,但想到桑佳慧临走时说的那番话,我又只能咬牙死记硬背。唯一让我兴奋的是,每周四下午都可以练习射击。幻想日后可以像桑佳慧那样成为一名酷酷的女刑警,我练得特别来劲,经常打中十环。
  在警校期间,我也交了一些朋友,当他们听说我没有经过考试而被特招进来,还直接分配省厅,很是羡慕和嫉妒,背后又说我是官二代走后门儿。对此,我也懒得解释,反正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是为国家做出大贡献的人。
  那年十一月,我顺利从鞍山警校毕业,分配进辽宁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并被授予三级警司警衔,警号是664623。穿上笔挺的警服,摸着那亮闪闪的警徽和警衔,我心里特别激动,又特别难受,爷爷要是看见我当上警察了,可该多开心啊。他,在哪儿呢?
  不久,桑佳慧从铁岭回来,整个人瘦了一圈,但还是那么精神。我好奇地问她到底发生什么案子。她没告诉我,只说案情比较复杂,目前还在全力侦查,但她的任务已经结束,然后又带我从建行取回红木匣。
  将红木匣紧紧抱在怀里,我想起爷爷曾说过,将来我是否能够达到天境,要看自己的机缘造化。现在我自
上─页 下─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