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大帝-朱元璋传》作者:陈梧桐_第8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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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受,那有我喝酒快活呢?后来有一天,他陪皇上在后苑喝酒,醉了爬在地上,脱冠谢恩。朱元璋见他脑袋上头发快掉光了,笑着问道:酒疯汉,你头上只剩几根毛发,是不是酒喝得太多了?他仰着头说:这几根我还嫌多了,想剃它个精光呢!朱元璋一听就沉下脸,默然不语。郭德成酒醒后,想起朱元璋过去当过和尚,剃过光头,知道自己的话触犯了禁忌,会大祸临头,索性剃光头发,披上袈裟,狂呼唱佛,装成疯子。朱元璋信以为真,不再注意,对郭宁妃说:我过去还以为你哥哥是闹着玩的,现在果真如此,确实是个疯子!胡蓝党案发生后,许多人牵连被杀,郭德成更加狂荡不羁,"以功名终"。

胡蓝党案结束后.到洪武三十年(1397年)又发生了南北榜事件。这一年春天,由翰林学士、湖南茶陵人刘三吾和纪善白信蹈等主考会试,录取了宋琮等五十一人。再举行廷试,以闽县陈郧为第一名,吉安尹昌隆第二名,会稽刘谔第三名。被录取的都是南方人,北方人全部落榜。没被录取的北方举人纷纷上告,说刘三吾等是南方人,偏袒同乡。朱元璋很生气,叫侍读张信、侍讲戴彝、右赞善王俊华、司直郎张谦、司经局校书严叔载、正字董贯、长史黄章、纪善周衡、萧揖和陈郑、尹昌隆、刘谔检查落榜的考卷,每人评阅十份卷子,还是没有一份及格的。北方举人又告状,说张信等人受刘三吾的嘱托,故意拿不及格的卷子评阅。朱元璋更加生气,六月亲自出题重考,录取了韩克忠、王恕、焦胜等六十一人,全是北方人。这件事,当时人叫做"南北榜",又叫春夏榜。考官张信等人被处死,刘三吾已经八十五岁了,以其年迈,免死充军边境,陈安、刘谔被充军,后来均被杀。

这其实是一件冤案。因为当时北方经过长期战争的破坏,经济和文化教育的发展水平远远落后于南方;况且会试结束后所有的考卷都须弥封,阅卷人根本无从知道考生的姓名和籍贯,也无从作弊。要说作弊的话,朱元璋亲自主持重考录取的全是清一色的北方人,这倒是货真价实的作弊。朱元璋之所以要这样做,目的是为了笼络北方的儒生,并借此表示他是全国大一统国家的皇帝,而不是淮西一隅或者是南方一片的皇帝,他将团结、依靠全国各地的地主阶级来维护明王朝的统治。

第十二章 休养生息,发展生产


第一节 与民休息藏富于民

明朝建立之后,到处是战争的废墟,显现一派人口锐减、田畴荒芜的凋敝景象。例如,往昔的繁荣胜地扬州,元末为地主武装青军元帅张明鉴所据,其"党众暴悍,专事剽劫,由含山、全椒转掠六合、天长,至扬州,人皆苦之"。到龙凤三年(1357年)朱元璋部将缪大亨攻克扬州时,"城中居民仅余十八家"。湖广澧州慈利县,"流亡者众,田多荒芜"。常德府武陵等十县"土旷人稀,耕种者少,荒芜者多"。甘肃河州卫"城邑空虚,人骨山积一。陕西保德州府谷县"田野荒芜,人烟稀少"。中原诸州,"元末战争受祸最惨,积骸成丘,居民鲜少",遭受的破坏更为严重。洪武元年(1368年)闰七月,徐达从汴梁率师北伐,"徇取河北州县,时兵革连年,道路皆榛塞,人烟断绝"。山东也是残破不堪。洪武三年三月,山东按察司佥事吴彤奏日:"博平、清平、夏津、朝城、观城、范、馆陶七县,户少地狭"。六月,济南知府陈修和司农官上奏:"北方郡县,近城之地多荒芜"。兖州府定陶县"井田鞠为草莽,兽蹄鸟迹交于其中,人行终日,目无烟火"。河南、两淮也好不了多少。卫辉府获嘉县,洪武三年县太爷上任时,"口,土著不满百,井闾萧然"。颍州地区,"民多逃亡,田多荒芜"。濠州一带,"百姓稀少,田野荒芜"。直到洪武十五年九月,致仕晋府长史桂彦良上《太平治要十二条》,还说:"中原为天下腹心,号膏腴之地,因人力不至,久致荒芜"到洪武二十七年,全国各地尚"多荒芜田土"。人民力竭财尽,百姓的生活极端困苦,地主贵族难以榨取到地租,国家的税源近于枯竭,各地的官府和卫所不断传来报告:"累年租税不入","租税无所从出","积年逋赋"。许多府州县,因户、粮不及数只得降格,如开封由上府降为下府,莱州由上府降为中府。洪武十年,河南、四川布政司由州改为县者十二,县并者六十。洪武十七年,全国因民户不及三千,由州改为县者多达三十七个。明初的经济,已经陷于破产的境地。

元末农民战争结束后,民心思治。广大农民迫切要求保有斗争果实,并且希望新王朝能废除暴政,减轻赋税,安定社会,让他们回到土地上进行生产,改善困苦的生活。为明王朝的长治久安着想,朱元璋顺应这一历史潮流,在"安民为本"思想的基础上,提出了"与民休息"、"藏富于民"的主张,并制定休养生息的政策,大力恢复和发展生产。

为了引起臣僚的足够重视,朱元璋特地为他的"安民"主张披上一件天命论的外衣,说:"天之爱民,故立君以治之,君能妥安生民则可以保(其君位)"。认为天下百姓都是吴天上帝的子民,吴天上帝也爱其子民,君主受命于天以治民,就负有"妥安生民"的责任,"朕为天下主,凡吾民有不得其所者,皆朕之责"。所以,老百姓处境的好坏,直接关系到君位的去留。老百姓如果安居乐业,昊天上帝就会高兴,天命即可永驻,君位即可长存,臣僚也可久享荣华富贵。反之,假使民不聊生,吴天上帝就会发怒,天命就会丧失,君位就会不保,臣僚们的荣华富贵也就随之化为泡影。##

天命论是唯心主义的世界观,但朱元璋的天命论与孔子、董仲舒的天命论毕竟有所不同。孔子的天命论是和血统论联系在一起的,认为只有出身高贵的"君子"才能知天命,而"小人"是不知天命的。朱元璋却对孑子五十五世孙孔克坚说:"朕率中土之士奉天逐胡,以安中夏,以复先王之旧。虽起自布衣,实承古先帝王之统。且古人起布衣而称帝者,汉之高祖也,天命所在,人孰违之。"认为被视为"小人"的布衣也是可膺天命的。董仲舒强调符瑞,认为汉武帝"西狩获麟,受命之符是也"。朱元璋却反对以物为瑞,说:"盖国家之瑞,不以物为瑞也。昔尧舜之世,不见祥瑞,曾何损于圣德?汉武帝获一角兽,产九茎芝,当时皆以为瑞,乃不能谦抑自损,抚辑民庶,以安区宇,好功生事,卒使国内空虚,民力困竭,后虽追悔,已无及矣。其后神爵、甘露之侈,致山崩地震,而汉德于是乎衰。由此观之,嘉祥无征,而灾异有验,可不戒哉!"朱元璋的天命论是与道德论联系在一起的,他认为元祚之所以倾移,是由于"天厌其德而弃之",自己之所以能膺天命,是因为父祖"世承忠厚,积善余庆,以及于朕",自己之所以由布衣而登帝位,是由于"祖宗积德"所致。君主最大的"善"和"德"就是得民心,"人者国之本,德者身之本,德厚则人怀,人安则国固。故人主有仁厚之德,则人归之如就父母"。是否能膺天命,关键就看是否能得人心,"人事迩,天道远,得乎民心,则得乎天心","天命之去留,由人心之向背","为政以得民心为本"。这种道德论,实质上是一种民心论。这样,朱元璋就把天命论与民心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强调君主为保天命之永驻,不仅必须"畏天"、"敬天",同时必须"恤民"、"安民",说:"所谓敬天者,不独严而有礼,当有其实。天以子民之任付于君,为君者欲求事天,必先恤民。恤民者,事天之实也。"

从"安民为本"的思想出发,朱元璋又提出"藏富于民"的主张,说:"保国之道,藏富于民。"(参朱元璋深知,人民群众生产的物质财富是君国社稷赖以存在的基础。他指出:"军国之费所资不少,皆出于民",民之贫富直接关系到国家的税源财源。只有"民足"才能"国富","民贫则国不能独富,民富则国不至独贫","大抵百姓足而后国富,百姓逸而后国安。未有民困穷而国独富安者"。朱元璋还清醒地看到,民之贫富直接影响到国家的治乱安危。他指出:"民窘于衣食或迫于苛致则逃,使衣食给足,官司无扰,虽驱之使去,岂肯轻远其乡土?"民之所以不安,主要是由于衣食不能给足,加上统治者的残酷压迫和过分榨取,造成百姓的极端贫困。只有"民富"才能"国安","民富则亲,民贫则离,民之贫富,国家休戚系焉!"所以他对汉武帝采用东郭咸阳、孔仅之策实行盐铁酒官营和宋神宗用王安石理财持反对态度,说:"人君制财与庶人不同,庶人为一家之计,则积财于一家,人君为天下之主,当贮财于天下,岂可塞民之养而阴夺其利乎?"对宋太宗改封椿库为内藏库,为自己积聚钱财的做法,他更认为大谬不然,说:宋代自乾德、开宝以来,国家财政开支不足时,就向内藏库借贷,待课赋有余再偿还内藏库。国家的开支用于国家,也是为了巩固君主统治的需要,还谈什么借贷?不够了借,借了又还,这不等于商人和自己家里较量谁的收人多吗?总之,从维护朱明王朝的长远利益考虑,朱元璋认为必须关心民众的疾苦,使百姓衣食给足,强调"若年谷丰登,衣食给足,则国富而民安,此为治之先务,立国之根本"。

怎样才能做到"安民"、"富民"呢?朱元璋认为,首先必须减轻赋役剥削。洪武元年正月,他与刘基讨论"生息之道"时,刘基说"生息在于宽仁",朱元璋不以为然地说:"不施实惠而概言宽仁,亦无益耳。以朕观之,宽仁必当阜民之财而息民之力。不节用则民财竭,不省役则民力困,不明教化则民不知礼义,不禁贪暴则民无以遂其生,如是而日宽仁,是徒有其名而民不被其泽也。"后来,他又屡次诫谕臣僚:"善为政者赋民而民不困,役民而民不劳,故民力纾,财用足。今天下有司能用心于赋役,使民不至劳困,则民岂有不足,田野岂有不安,争讼岂有不息,官府岂有不清?如此,则民岂有不受其福者乎?""治天下者,不尽人之财使人有余财,不尽人之力使人有余力,斯二者人皆知之,至于不尽人之情使人得以适其情,人或未知也。夫使人得以适其情者,不以吾之所欲而防人之所欲"治民犹治水,治水者顺其性,治民者顺其情。人情莫不好生恶死,当省刑罚、息干戈以保之;莫不厌贫喜富,当重农时、薄赋敛以厚之;莫不好逸恶劳,当简兴作、节徭役以安之。若使之不以其时,用之不以其道,但抑之以威,迫之以力,强其所不欲而求其服从,是犹激水过颡,终非其性也。"其次,还必须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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