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嘉锡案:宋本作“思少孤” 。据晋书文苑传云:“思少学钟、胡书及鼓琴并不成。雍谓友人曰:‘思所晓解,不及我少时。’思遂感激勤学。”则思未尝少孤也。且既云少孤,又云不甚教其书学,文义殆不相属。其误明甚。 嘉锡又案:文馆词林一百五十二有左思悼离赠妹诗二首略云:“惟我惟妹,寔惟同生。早丧先妣,恩百常情。女子有行,实远父兄。”又云:“永去骨肉,内充紫庭。至情至念,惟父惟兄。悲其生离,泣下交颈。”然则思实蚤丧母,至左贵嫔选入内庭时,其父尚在也。
〔四〕 程炎震云:“御览十五引南中八郡曰:‘永昌郡有禁水,有恶毒气。中物则有声,中树木则折,名曰鬼弹。中人则奄然青烂。’”
罗振玉校本引蒋子遵校云: “鬼弹见水经注:‘禁水出永昌县。此水傍瘴气特恶,气中有物,不见其形。其作有声,中木则折,中人则害,名曰鬼弹。惟十一月十二月差可渡。正月至十月迳之,无不害人。故郡有罪人,徙之禁傍,不过十日皆死也。’”
〔五〕 李详云:“案亨古烹,家当作豕。韩非子外储说:‘曾子之妻之市,其子随之而泣,其母曰:“女还,顾反,为女杀彘。”适市来,曾子欲捕彘杀之,妻止之曰:“特与婴儿戏耳!”曾子曰: “婴儿非与戏也,听父母之教。今子欺之,是教子欺也。”遂烹彘。’” 嘉锡案:今景宋本正作“烹豕”。
〔六〕 程炎震云:“御览五百八十七引世说曰‘左思字太冲,齐国临沂人也。作三都赋,十年乃成。门庭户席,皆置笔砚,得一句即便疏之。赋成,时人皆有讥訾’云云,与今本不同。盖杂有注语。又‘
敛衽赞述焉’以下有‘陆机入洛,欲为此赋。闻思作之,抚掌而笑。与弟云书:“此闻有伧父,欲作三都赋。须其成,当以覆酒瓮耳。”及思赋出,机绝叹服,以为不能加也’五十三字。”
〔七〕 文选集注八引陆善经曰:“ 臧荣绪晋书云:刘逵注吴、蜀。张载注魏都。綦毋邃序注本及集题云:张载注蜀都。刘逵注吴、魏。今虽列其异同,且依臧为定。” 嘉锡案:隋志云梁有张载及晋侍中刘逵、晋怀令卫瓘注左思三都赋三卷。綦毋邃注三都赋三卷亡。今皇甫谧序录入文选。刘逵、张载注在李善注中。而文选集注于左思序亦引有綦毋邃注。卫瓘作吴都赋序及注,见魏志卫臻传注。惟挚虞所注不知何篇。晋书左思传谓陈留卫瓘为思赋作略解。全晋文一百五以为瓘即权之误。然据思传所载瓘序,乃是并注三都,与魏志注言权但注吴都者不 同。未详孰是。
程炎震云:“魏志卫臻传: ‘子烈。’裴注云:‘烈二弟京、楷,皆二千石。楷子权,字伯舆。晋大司马汝南王亮辅政,以权为尚书郎。作左思吴都赋序及注。序粗有文辞,注了无发明。不合传写。’”
〔八〕 王士祯古夫于亭杂录三云: “按太冲三都赋,自足接迹扬、马,乃云假诸人为重,何其陋耶!且西晋诗气体高妙,自刘越石而外,岂复有太冲之比?别传不知何人所作?定出怨谤之口,不足信也。” 嘉锡案:别传之说虽未必可信,然彼自论三都赋序注耳,初不评诗也。太冲诗虽高,与赋之序注何与耶?王氏此言未免节外生枝。
69 刘伶着酒德颂,意气所寄。〔一〕名士传曰:“伶字伯伦,沛郡人。肆意放荡,以宇宙为狭。常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随之,云:‘死便掘地以埋。’土木形骸,遨游一世。”〔二〕竹林七贤论曰:“伶处天地闲,悠悠荡荡,无所用心。尝与俗士相牾,其人攘袂而起,欲必筑之。伶和其色曰:‘鸡肋岂足以当尊拳!’其人不觉废然而返。未尝措意文章,终其世,凡着酒德颂一篇而已。〔三〕其辞曰:‘有大人先生者,以天地为一朝,万期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行则操卮执瓢,动则挈榼提壶,唯酒是务,焉知其余?有贵介公子,缙绅处士,闻吾风声,议其所以。乃奋袂攘襟,怒目切齿,陈说礼法,是非锋起。先生于是方捧罂承糟,衔杯漱醪,奋髯箕踞,枕曲藉糟。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慌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见太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 感情。俯观万物之扰扰,如江、汉之载浮萍。二豪侍侧焉,如蜾蠃之与螟蛉’。”
【校文】
注“以宇宙为狭” “狭”,沈本作“细”。
注“与俗士相牾” “牾”,景宋本及沈本俱作“迕”。
注“行无辙迹” “无”,景宋本作“无”。“辙”,景宋本及沈本俱作“轨”。
注“操卮执瓢” “瓢”,景宋本及沈本作“觚”。
注“箕踞” “箕”,景宋本作 “踑”。
注“承糟” “糟”,景宋本作 “槽”。
【笺疏】
〔一〕 李慈铭云:“案‘意气所寄 ’语不完,下有脱文。”伶当作灵。沈涛交翠轩笔记四云:“涛案:文选酒德颂五臣注引臧荣绪晋书:‘刘灵字伯伦。’文苑英华卷十三皇甫湜醉赋:‘昔刘灵作酒德颂。’彭叔夏辨证云:‘颜延之五君咏:‘刘灵善闭关。’文中子:‘
刘灵古之闭关人也。’语林:‘天生刘灵,以酒为名。’并作灵。而唐太宗晋书本传作伶,故他书通用伶云云。又陆龟蒙中酒赋有‘馘卓擒灵之伍,我愿先登’。卓谓毕卓,灵谓刘灵。李商隐暇日诗 ‘谁向刘灵天幕内’,亦作灵,不作伶。盖伶从令声,令、灵古字通用。荀子彊国篇:‘其在赵者,剡然有苓,而据松柏之塞。’注‘苓与灵同’。说文雨部引诗‘ 霝雨其 濛’,今诗作‘零’。虫部引诗‘螟●有子’,今诗作‘蛉’。汉吴仲山碑:‘ 神零有知。’隶释云:‘以零为灵。’刘字伯伦,本取伶伦之义,而字假借作灵。后人习见今本晋书作伶,遂以作灵为误,是以不狂为狂耳。御览饮食部引世说:‘ 刘灵纵酒放达。’今本世说作伶。盖浅人据晋书所改。 ” 嘉锡案:胡氏刻仿宋本文选李善注于思旧赋注引臧荣绪晋书,五君咏注引竹林名士传及臧书,均作灵。惟酒德颂注引臧书,误作伶。然文选集注九十三酒德颂下引李善注仍作灵,不误也。御览所引世说,见任诞篇。以此推之,则凡本书作刘伶者,皆出宋人所改无疑。
〔二〕 文选集注九十三公孙罗文选钞引臧荣绪晋书曰:“刘灵父为太祖大将军掾,有宠,早亡。灵长六尺,貌甚丑悴,而志气旷放,以宇宙为狭也。与阮籍、嵇康为友,相遇欣然,怡神解裳。乘鹿车,携一壶酒,使荷锸自随,以为死便埋之。留连于酒中之德,乃着酒德颂。” 嘉锡案:此叙事与名士传略同而加详,录之以广佚闻。 至元嘉禾志十三:“刘伶墓在嘉兴县西北二十七里。钱氏讳镠,改呼刘为金。俗因呼为金伶墓。”
〔三〕 宋朱弁风月堂诗话上曰:“ 东坡云‘诗文岂在多,一颂了伯伦’,是伯伦他文字不见于世矣。予尝阅唐史艺文志刘伶有文集三卷,则伯伦非无他文章也。但酒德颂幸而传耳。坡之论岂偶然得于落笔之时乎?抑别有所闻乎?”嘉锡案:东坡即本之世说注耳。考新唐志并无刘伶集,隋志旧唐志亦未着录,朱氏之说盖误。然艺文类聚七引有魏刘伶北邙客舍诗,则伶之文章不止一篇。盖伶平生不措意于文,故无文集行世。而酒德颂则盛传,谈者因以为祇此一篇,实不然也。
70 乐令善于清言,而不长于手笔。将让河南尹,请潘岳为表。晋阳秋曰:“岳字安仁,荥阳人。夙以才颖发名。善属文,清绮绝世,蔡邕未能过也。仕至黄门侍郎,为孙秀所害。”潘云: “可作耳。要当得君意。”乐为述己所以为让,标位二百许语。〔一〕潘直取错综,便成名笔。时人咸云:“ 若乐不假潘之文,潘不取乐之旨,则无以成斯矣。”
【笺疏】 ☉☉
〔一〕 嘉锡案:“标位二百许语” ,“位”景宋本作“●”,●盖●之误,后人不识,因妄改为位。
71 夏侯湛作周诗成,〔一〕文士传曰:“湛字孝若,谯国人,魏征西将军夏侯渊曾孙也。有盛才,文章巧思,善补雅词,名亚潘岳。历中书侍郎。”湛集载其叙曰:“周诗者,南陔、白华、华黍、由庚、崇丘、由仪六篇,有其义而亡其辞。湛续其亡,故云周诗也。”示潘安仁。安仁曰:“此非徒温雅,乃别见孝悌之性。”其诗曰:“既殷斯虔,仰说洪恩。夕定辰省,奉朝侍昏。宵中告退,鸡鸣在门。孳孳恭诲,夙夜是敦。”潘因此遂作家风诗。岳家风诗载其宗祖之德及自戒也。
【笺疏】
〔一〕 文选五十七潘安仁夏侯常侍诔曰:“显祖曜德,牧兖及荆。父守淮、岱,治亦有声。”李善注引王隐晋书曰:“夏侯威字季权,荆、兖二州刺史。威次子庄,淮南太守。”文选集注百十三引文选钞曰:“魏志云:‘夏侯璇字子威,至兖 州刺史。’王隐晋书:‘威次子庄,为淮南太守。’然岱郡书传无文,而此诔言守海岱也。” 嘉锡案:今魏志夏侯渊传,渊中子霸之弟威,无“名璇字子威”语。集注殆有讹误。裴注引世语与王隐晋书同。艺文类聚二十三载其诗曰:“绾发绾发,发亦鬓止。日祗日祗,敬亦慎止。靡专靡有,受之父母。鸣鹤匪和,析薪弗荷。隐忧孔疚,我堂靡构。义方既训,家道颖颖。岂敢荒宁,一日三省。”又文选五十八褚渊碑文注引其诗曰:“经始复图终,葺宇营丘园。”
72 孙子荆除妇服,作诗以示王武子〔一〕。 孙楚集云:“妇胡毋氏也。”其诗曰: “时迈不停,日月电流。神爽登遐,忽已一周。礼制有叙,告除灵丘。临祠感痛,中心若抽。”王曰:“ 未知文生于情,情生于文。一作“文于情生,情于文生”。览之凄然,增伉俪之重。”〔二〕
【笺疏】
〔一〕 嘉锡案:文馆词林一百五十二有西晋孙楚赠妇胡毋夫人别一首,惜有目无诗。
〔二〕 文心雕龙情采篇曰:“夫情者文之经,辞者理之纬。经正而后纬成,理定而后辞畅,此立文之本源也。昔诗人什篇,为情而造文;辞人赋颂,为文而造情。何以明其然?盖风雅之兴,志思蓄愤,而吟咏情性,以讽其上,此为情而造文也。诸子之徒,心非郁陶,苟驰夸饰,鬻声钓世,此为文而造情也。故为情者要约而写真,为文者淫丽而烦滥。而后之作者,采滥忽真,远弃风雅,近师辞赋。故体情之制日疏,逐文之篇愈盛。故有志深 轩冕,而泛咏皋壤;心缠几务,而虚述人外。真宰弗存,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