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子曰伯邽。乃谮伯奇于吉甫,于是放伯奇于野。宣王出游,吉甫从,伯奇乃作歌,以言感之。宣王闻之曰:‘此孝子之辞也。’吉甫乃求伯奇于野,而射杀后妻。”董仲舒放孝子符起。未详。唯此三君,高明之君;唯此三子,忠臣孝子。 ”客惭而退。〔六〕
【校文】
“足下但因伛为恭” “为恭”下,景宋本袁本俱有“而”字。
【笺疏】
〔一〕 嘉锡案:后汉书陈寔传云: “少作县吏,县令邓邵奇之,听受业太学。后令复召为吏,乃避隐阳城山中。时有杀人者,同县扬吏以疑寔,县遂逮系。考掠无实,而后得出。”此逮系仲弓者乃许令,而非颍川太守。传又云:“除太丘长,解印绶去。及后逮捕党人,事亦连寔。余人多逃避求免,寔曰:‘ 吾不就狱,众无所恃。’乃请囚焉。遇赦得出。”
〔二〕 嘉锡案:范书陈寔传云:“ 寔在乡闾,平心率物,其有争讼,辄求判正。晓譬曲直,退无怨者。至乃叹曰:‘宁为刑戮所加,不为陈君所短。’”与此注事同而文异。孝标盖别有所本。
〔三〕 嘉锡案:左氏昭七年传:“ 正考父佐戴、武、宣,三命兹益共。故其鼎铭云:‘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御览四百三十二引作“滋益恭”,并引贾逵曰:“俯恭于伛,伛恭于偻。 ”此言因己问及君父,元方乃不得不虚词褒扬,本非诚意。犹之人有病伛者,其容不得不俯,因遂谬为恭敬,非其心之实然也。
〔四〕 嘉锡案:战国策秦一曰:“ 孝己爱其亲,天下欲以为子。”注:“孝己,殷王高宗戊丁之子也。”又燕一曰:“孝如曾参孝己,则不过养其亲。”庄子外物篇曰:“人亲莫不欲其子之孝,而孝未必爱,故孝己忧而曾参悲。”荀子性恶篇曰:“天非私曾、骞、孝己而外众人也。然而曾、骞、孝己独厚于孝之实,而全于孝之名者,何也?以綦于礼义故也。” 又大略篇曰:“虞舜、孝己孝而亲不爱,比干、子胥忠而君不用。”文选长笛赋注引尸子云:“孝己事亲,一夜而五起,视衣厚薄,枕之高下也。”诸书只言其孝,其被放事,惟见于帝王世纪。故孝标引以为注。文选注同。
〔五〕 张澍养素堂集十一尹吉甫子伯奇考云:“水经注扬雄琴清英曰:‘尹吉甫子伯奇至孝,后母谮之,自投江中,衣落带藻。忽梦见水仙赐其美药,思惟养亲,扬声悲歌,船人闻而学之。吉甫闻船人之声,疑似伯奇,援琴作子安之操。’澍案琴操亦言之。江阳今泸州,子云蜀人,以此事叙入江阳,是以尹氏为江阳人也。郑樵氏族略云:‘尹氏少昊之子,封于尹城,因以为氏。子孙世为周卿士,食采于尹。’今汾州有尹吉甫墓,在南皮县西三十里,高三丈。则吉甫之非蜀人,灼然矣。曹植恶鸟论言吉甫杀伯奇,未尝投江,则失之。说苑独云:‘王国君前母子伯奇,后母子伯封。’亦异闻也。” 嘉锡案:水经江水注“绵水至江阳县方山下入江”引扬雄琴清英云云,故张氏谓雄以尹吉甫为江阳人也。御览九百二十三,引陈思王植恶鸟论曰:“昔尹吉甫信后妻之谗而杀孝子伯奇,其弟伯封求之不 得,作黍离之诗。俗传云:吉甫后悟,追伤伯奇,出游于田,见异鸟鸣于桑,其声噭然。吉甫心动曰:‘无乃伯奇乎?是吾子,栖吾舆;非吾子,飞勿居。’言未卒,鸟寻声而栖其盖。吉甫命后妻载弩射之,遂射杀后妻以谢之。”案琴清英、琴操均不言伯奇之死,而恶鸟论乃以为被杀。考家语弟子解:“曾参告其子曰:‘高宗以后妻杀孝己,尹吉甫以后妻放伯奇。’”汉书中山靖王胜传曰:“斯伯奇所以流离,比干所以横分也。师古曰:‘伯奇,周尹吉甫之子也,事后母至孝。后母谮之于吉甫,吉甫欲杀之,伯奇乃亡走山林。’”师古此注,必有所本。后汉书郅恽传:“恽说太子曰:‘昔高宗明君,吉甫贤臣,及有纤介,放逐孝子。’”风俗通二云:“曾子失妻而不娶,曰:‘吾不及用(尹之误)吉甫,子不如伯奇。以吉甫之贤,伯奇之孝,尚有放逐之败,我何人哉?’”以此诸书考之,伯奇原未尝死,而张氏翻以曹植不言其投江为失实,吾不知其何说也。御览四百六十九,引韩诗曰: “黍离,伯封作也。”与恶鸟论合。刘注引琴操作伯邽,今本又作伯邦,皆伯封传写之误耳。张氏所引说苑,乃今本佚文,似出汉书注,检之未得,俟再考。
〔六〕 程炎震云:“寔尝逮系,又以党事请囚,遇赦得出。盖缘此而增饰之耳。”
7 荀慈明与汝南袁阆相见,荀爽,一名谞。汉南纪曰:“谞文章典籍无不涉,时人谚曰:‘荀氏八龙,慈明无双。’潜处笃志,征聘无所就。”张璠汉纪曰:“董卓秉政,复征爽,爽欲遁去,吏持之急。起布衣,九十五日而至三公。”〔一〕问颍川人士,慈明先及诸兄。阆笑曰:“士但可因亲旧而已乎?”慈明曰:“足下相难,依据者何经?”阆曰: “方问国士,而及诸兄,是以尤之耳。”慈明曰:“昔者祁奚内举不失其子,外举不失其雠,以为至公。春秋传曰:“祁奚为中军尉,请老,晋侯问嗣焉。称解狐,其雠也。将立之而卒。又问焉。对曰:‘午也可。’ 其子也。君子谓祁奚可谓能举善矣。称其雠不为谄,立其子不为比。”公旦文王之诗,不论尧舜之德,而颂文武者,亲亲之义也。〔二〕春秋之义,内其国而外诸夏。且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不为悖德乎?”〔三〕
【校文】
“依据者何经” “经”,景宋本及沈本俱作“因”。
注“祁奚为中军尉” 景宋本及沈本俱无“尉”字。按应有,两本盖偶脱。
【笺疏】
〔一〕 李慈铭云:“案此处袁阆下无注,可知前所云袁闳,皆袁阆之讹。故孝标注例已见于前者,不复注也。”袁宏后汉纪二十六曰:“献帝初,董卓荐爽为平原相。未到官,征为光禄勋。至府三日,迁司空。当此之时,忠正者慷慨,而怀道者深嘿。爽既解祸于董卓之朝,又旬日之闲位极人臣。君子以此讥之。”
〔二〕 嘉锡案:毛诗序“文王,文王受命作周也”。其诗只颂文王,不及武王,而云颂文武者,盖统文王之什言之。陆德明释文云:“
文王至灵台八篇,是文王之大雅;下武至文王有声二篇,是武王之大雅。”至慈明以为公旦所作,则毛诗无文,疑出三家诗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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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刘盼遂曰:“(末)二句为孝经圣治章语。”
8 祢衡被魏武谪为鼓吏,〔一〕正月半试鼓。衡扬枹为渔阳掺檛,〔二〕渊渊有金石声,四坐为之改容。典略曰:“衡字正平,平原般人也。”文士传曰:“衡不知先所出,逸才飘举。少与孔融作尔汝之交,时衡未满二十,融已五十。敬衡才秀,共结殷勤,不能相违。以建安初北游,或劝其诣京师贵游者,衡怀一刺,遂至漫灭,竟无所诣。融数与武帝笺,称其才,帝倾心欲见。衡称疾不肯往,而数有言论。帝甚忿之,以其才名不杀,图欲辱之,乃令录为鼓吏。后至八月朝会,大阅试鼓节,作三重阁,列坐宾客。以帛绢制衣,作一岑牟,一单绞及小□。鼓吏度者,皆当脱其故衣,着此新衣。次传衡,衡击鼓为渔阳掺檛,蹋地来前,蹑●脚足,〔三〕容态不常,鼓声甚悲,音节殊妙。坐客莫不慷慨,知必衡也。既度,不肯易衣。吏呵之曰:‘鼓吏何独不易服?’衡便止。当武帝前,先脱□,次脱余衣,裸身而立。徐徐乃着岑牟,次着单绞,后乃着□。毕,复击鼓掺槌而去,颜色无怍。武帝笑谓四坐曰:‘本欲辱衡,衡反辱孤。’至今有渔阳掺檛,自衡造也。〔四〕为黄祖所杀。”孔融曰:“祢衡罪同胥靡,不能发明王之梦。”皇甫谧帝王世纪曰:“武丁梦天赐己贤人,使百工写其象,求诸天下。见筑者胥靡,衣褐于傅岩之野,是谓傅说。 ”张晏曰:“胥靡,刑名。胥,相也;靡,从也。谓相从坐轻刑也。”魏武惭而赦之。
【笺疏】
〔一〕 嘉锡案:旧唐书李纲传曰: “魏武使祢衡击鼓。衡先解朝服,露体而击之。云不敢以先王法服为伶人之衣”云云。 据其所言,则非为吏所呵而着鼓吏之服也,与后汉书及文士传皆不合,不知所出何书。抱朴子外篇四十七弹祢篇曰:“曹公尝切齿欲杀之,然复无正有入死之罪,又惜有杀儒生之名,乃谪作鼓吏。衡了无悔情耻色,乃缚角于拄,口就吹之,乃有异声,并摇□击鼓。闻者不知其一人也。而论更剧,无所顾忌。寻亡走投荆州牧刘表。 ” 嘉锡又案:此与渔阳参挝之说不同,与范书本传操送往刘表之事亦异,当别有所本。
〔二〕 李慈铭云:“案掺檛后汉书作参挝,章怀注曰:‘参挝足击鼓之法,槌及挝并击鼓杖也。’注引文士传亦作参挝。其下掺檛作参槌。章怀音参,七甘反。以音七绀反读去声者为非。惠氏补注引杨文公谈苑载祢衡鼓歌曰:‘边城晏关渔阳掺,黄尘萧萧白日暗。’又引徐锴曰:‘参,音七鉴反,三檛鼓也。以其三檛鼓故,因谓之参。’案古诚有蹋鼓之法,然此既云扬枹,则非足击可知,疑徐说为是。”
〔三〕 李氏又云:“案后汉书注引文士传作‘蹑馺足脚’。馺,说文:‘马行相及也。’ 玉篇:‘先合切,马行□。’广韵:‘苏合切,马行疾。’集韵:‘悉合切。’西京赋:‘馺娑骀荡。’案蹑馺盖本作蹑趿。说文:‘趿,进足有所拾取也。’馺趿通借字。后汉书作蹀□而前。蹑趿、蹀□皆叠韵字,行貌也。蹀□亦作蹀躞,皆以马之行状人之行。西京赋作馺娑,双声字也。●是误字。李本作鼓,乃不知而妄改矣。”
〔四〕 嘉锡案:后汉书祢衡传注云:“臣贤案:捶及挝,并击鼓杖也。参挝是击鼓之法,而王僧孺诗云:‘散度广陵音,参写渔阳曲。’而于其诗自音云:参,音七绀反。后诸文人,多同用之。据此诗意,则参曲奏之名,则挝字入于下句,全不成文。其云复参挝而去。是知参挝二字当相连而读。参字音为去声,不知何所凭也。参,七甘反。”详章怀 注意,盖王僧孺音七绀反者,是以掺为鼓曲之名,如琴之名操,笛之名弄。章怀因后汉书及文士传皆参挝二字连读,不以僧孺之说为然。意谓参挝即是以鼓杖三击鼓,故曰参挝是击鼓之法。莼客先生偶据监本后汉书是字误作足,遂谓章怀解为以足击鼓。又从而辩其非是,可谓郢书而燕说之矣。至于惠栋补注所引谈苑,乃从能改斋漫录卷三稗贩得之,而又误其句读,遂有所谓“祢衡鼓歌,似是衡所自作”。以后汉人而作唐人歌行,尤为可笑。今录漫录原文于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