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C神探夏洛克同人)餐桌上的大博奕》作者:Fantome Loup_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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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笔推到他面前,“从华生医生的部落格来看,他和歇洛克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我可不希望你活不到你弟弟的婚礼的那一天,如此一来他很可能找不到伴郎。”

麦考夫遭受到的惊吓,不下于二十几年前当他听见BBC广播阿根廷军队已在南乔治亚岛升起国旗。身为两名福尔摩斯男孩的母亲,假使瓦奥蕾特的天性里并不存在着接纳“你儿子拿同学作食用植物碱对循环系统之影响的人体实验还拿它当期末报告交给我”或“你儿子为了追捕嫌犯在M41上引发连环车祸幸亏他现在已经被他哥哥保释出来了”诸如此类之新闻的雅量,在三十几年后她也总该培养出来了,但这是从哪儿蹦出来的婚礼与伴郎?麦考夫.福尔摩斯的脑皮质不由自主地掠过一连串由三层蛋糕、白西装、“你是否愿意──”与孟德尔颂的《仲夏夜之梦》管风琴演奏组合起来的荒谬画面以及《太阳报》式的“这就是基情,我亲爱的华生。(HOMOSEXUALITY, MY DEAR WATSON.)”新闻头条──过于骇人且排山倒海输进来的资讯使他的主机板刹时热休克,于是,当他再次开口时,他发现自己的嗓音遥远而陌生,仿佛旅行了好几光年的时间才抵达他们的餐桌:

“最近恐怖攻击的安全威胁已从‘危急’降至‘严重’,首相应该允许我请一两天的假,假如歇洛克与约翰愿意将日子订在美国总统大选之前,我相信我可以──”然后,他看到歇洛克活像瓦奥蕾特刚拿着约翰的布朗宁L9A1抵着他眉心开了一枪的表情,赫然发现他母亲原来是在很不厚道的对歇洛克先前抵死不回家的反抗施行惩罚,而他这作哥哥的在惊吓中,非常不专业地朝宝贝老弟补了两枪。麦考夫收敛起他的情绪,板起脸,“妈,我相信这是哈丽叶.华生等级的幽默,你实在不应该太常流连于华生医生部落格的访客留言──你瞧,你吓着歇洛克了。”

歇洛克相当配合地缩起肩膀,开始用叉子奋力鼓捣盘里的奶油马铃薯。麦考夫观察到他两只耳朵红得几乎要溢出血来──房东太太是一回事,室友姊姊是一回事,餐厅老板是一回事,当然,自己的妈妈就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回事了。

在你们中间有谁不尴尬的,可以第一个拿石头扔他。麦考夫伸手向自开饭以来还未碰过的红酒(他向来厌恶任何具潜在性上瘾危险的感官刺激物),待他回过神来,杯子已经见底了。他坚信华生医生始终没有将他们第一次会面时,他充满侵略性且不经思索的“我是否能在周末收到你们的喜帖?”当作221B室友心情交流的开胃菜,否则将歇洛克带回家可不就只是买通萨浮饭店与铁路局可以解决的任务了。

“歇洛克,请转告约翰,福尔摩斯家的耶诞餐桌永远欢迎他。”瓦奥蕾特以煞有其事的温柔偏头看着她的小儿子,好像后者为他对一个良好室友关系的不恰当诠释所付出的代价还不够似的,“当然,如果你愿意主动带他回来,我会很高兴的。”

歇洛克依然阴沈地低垂着眼睛,不愿面对母亲的调侃。他已经将马铃薯剁成奈米等级的稀泥,瓦奥蕾特想要舀一匙炖羊肉给他,但他在汤匙能碰到盘子之前就呼地把盘子挪得老远。你能想像我们家的耶诞晚餐是什么个样子。不,我不能。虽然约翰.华生这个人比麦考夫首次评估的讳莫如深得多──老天,又有谁能想像!

麦考夫在被酒精激活的敏锐感官里感受围绕着他的一切,带着莫名的飘飘然──他的母亲、他的兄弟、他的家、他的历史、他的鬼魂,他们在平行的时空里不怀好意地环伺周围,仿佛徘徊在黑夜与饥饿里的野兽,用他们的低啸与跫音令他不得安息;也同时他们以无以言喻的爱意拥抱他,劝服他就此安详睡去,不要再思索下一步棋:当DB9驶离伦敦的那一刻,他就应该将战场关在车门外。

但麦考夫.福尔摩斯从来没有将战场关在门外,他里面不存在着这样开关。当他取得牛津的文凭──一如历史上许多恶名昭彰的间谍与反间谍──随即在研究所奖学金以及辉煌学术生涯的门廊前,被一个荣耀的呼召延揽进凶险媲美吉卜林笔下的丛林的白厅,于是,战场进驻了麦考夫的灵魂,并在这十几年间不间断地野心勃勃地扩张它的版图。

牛津大学的福尔摩斯向来以协助成绩不好的学生读书闻名,隐身在校园里的谍报仲介看上的却不是这名牛津高材生优秀的数理才华──虽然情报解码在麦考夫早期的工作的确占了一席之地,但这类人才在政府通讯总部(Government Communicate Headquarters)唾手可得,麦考夫拥有精密而条理的脑袋与超凡的记忆力,各个部门作出的结论都送到他那里,他成为军情部里的中心交换站,别人都是专家,而他的专业便是全才,但他犬儒主义的厌世性格与对世界局势几近于动物本能的敏[gǎn]结合起来,让麦考夫.福尔摩斯在他那位于食物链尖端的圈子里跻身一名成功将政治与情报划清界线的职业玩家,当时,冷战漫长而华丽的大戏已经谢幕,那些惶惶看着铁幕逐渐崩解的秘密玩家们听见中东沙漠吹响血腥的号角,从暗无天日的研究室里的克雷电脑到联合情报委员会(Joint Intelligence Committee)暗潮汹涌的会议桌──或许在苏伊士运河危机后,维多利亚时代日不落帝国的恢弘气势已不复见,但毫无疑问的,福尔摩斯开辟出属于他的大博奕,从来没有人能像他这样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取得如此重要的地位,也从来没有人能像他这样,将他的生命毫无保留地燃烧在将不会纪念他的鲜血与牺牲的战场。

当牛津步调缓慢的校园生活与粉笔敲打在黑板上的悦耳频率已经消失在谍报界烟消弥漫的背景之后,唯一将麦考夫与他美好的旧生活连结起来的,只剩下他挚爱的弟弟。

在歇洛克于剑桥读书的期间,两兄弟之间的联络是非常频繁的:无论事务多繁忙,麦考夫至少一周打一次电话给歇洛克,而歇洛克总是戏谑与抱怨兼具的简讯与邮件也未曾间断,麦考夫知道歇洛克在本科系表现杰出,同时他也跑去医学院,在解剖学、法医学、心理学等课堂上拿了让教授眼睛为之一亮的好成绩,但他的实验室一间换过一间,每一位教授都想要得到他,像一群猎人为了争取一条血统优良的猎狗而在酒吧大打出手,但也从来没有一个研究主题能让他有兴趣到长久留下:他总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学会知识与技术,随即把知识与技术的来源忘恩负义地抛到一边,再次看似漫无目的地踏上寻找猎物的旅程。

在那时候,麦考夫不曾质疑自己是否了解他弟弟,他也从来不停止支持他对歇洛克的支持,(虽然在外人的眼中,歇洛克是如此令人费解又缺乏安全感。)因为歇洛克对他向来是如此坦白──他们分享共同的语言、共同的思绪,甚至共同的原罪。

至少,在麦考夫因一次MI5的安全站(safe house)环境评估而被迫离开他的办公室来到西区,赫然逛到一家小戏院的街头看板刊出歇洛克主演的舞台剧海报之前,他是这么认为的。

“亲爱的,要再来点红酒吗?”

瓦奥蕾特关切的嗓音帮助麦考夫攫住他飘忽的思绪,他发现自己正用叉子无意识地反覆戳刺一叶可怜的莴苣,而它在他猛烈的攻击之下已经像狂牛症患者的大脑般千疮百孔。歇洛克一直在注意他,说不定已经从他脸上读出十年前对于那个可笑的挪威艺名与安东尼.薛佛的《侦探》(“Sleuth”)舞台剧的不屑,(虽然麦考夫很不情愿地承认,歇洛克将剧中那城府极深的年轻情夫诠释得实在维妙维肖。)麦考夫猜想,因为他抬起头来时,他刚好抓到歇洛克眼角余光闪烁的尾巴。课业与荒谬的演员生涯的辩论,在同一张餐桌上上演,那是两兄弟二十几年来唯一一次争执,那也是歇洛克头一次脱口指控麦考夫企图“控制他的人生”。

但那时,因弟弟的背叛而伤心欲绝的麦考夫没有注意到歇洛克异常拔高的音调、眼里阴郁与亢奋相互撕扯的闪光以及当他朝麦考夫挥舞手臂强调他的愤怒时,那不时掠过他身体的抽搐与颤唞。

从此之后,他不再认为自己了解歇洛克。

“再一点就好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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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洛克终于解决了将羊肉与豌豆分类的工作,他似乎也在其中平抚了情绪,因为他心满意足地靠回椅背上,以拇指指腹摩挲着酒杯,思索如何将谈话导入他期待的方向。瓦奥蕾特与麦考夫识相地静待着。

“我之所以在我微不足道的侦探工作中不嫌麻烦地添一个同伴,不是出于感情用事和异想天开──当然,也不是出于生理需要,请两位不要再模糊焦点了。”歇洛克没有让他们等太久,他寡情而疏离的音调就像任何一个福尔摩斯──他没有太多机会与自己的父亲交谈,但显然这是家族遗传,“约翰的确有独到之处,但出于他本身的谦逊与行动与对我的工作的过高评价,他忽略了自己的特色。”

“他的确是挺独到的,”在麦考夫能管好自己的嘴巴前,评论就已经脱口而出,“连租屋契约都还没签下去就跟你在伦敦来个闹区大逃杀。”

“一个能预见你的结论和行动发展的合作者总是有危险性的,”歇洛克恶毒地瞪了他一眼。麦考夫对他一举一动的无所不知总是能成功惹恼他,“但如果每一步发展总是使他惊讶不止而未来总是使他迷糊,那倒确实是一个理想的伙伴。”

“所以,约翰是你的观众吗,歇洛克?”瓦奥蕾特问道,麦考夫无法判定她的问句当中是否带着指责的意涵,“一个欣赏你并仰慕你的存在?”

歇洛克的表情显示他似乎是头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但绝非在研究如何将回答修饰得让一般人能接受:他从不在他的母亲与哥哥面前企图隐瞒真实的自己。

“或许吧,有那么一点儿意味在里面没错。”他说,“但他不仅仅是个观众,在他里面没有艺术家的天性──你看过他撰写部落格的样子吗?”歇洛克在桌沿残酷而精准地模仿起约翰在键盘上施展两指神功的模样:他双眉纠结,一个把部落格当作罕见病例报告来苦苦思索的男人的轮廓刹时从歇洛克身上跃了出来,“并非每个喜欢看詹姆士.庞德的男人都愿意冒着丢脑袋的危险到伊拉克为国效命,但约翰被战场吸引了。他不适合成天坐在诊疗椅上为病人挖喉咙通鼻孔,他需要追逐,他需要刺激,他需要战斗,哪怕他挨了几枪,只要子弹没打坏他的脑袋,倘若他手上的枪茧被平淡无奇的生活给磨掉了,我想他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如果约翰有瘾头,我会说他对肾上腺素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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