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鞋合脚时》作者:昔年烟沙_第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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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是哪个混蛋和我说革命者要保持良好体力的?”伊万很无耻地接下去:“革命者要锻炼良好体力。顺便说一句,你的皮带扣得真紧,王耀同志。”
王耀冷冷哼了一声。

1950年的情人节,温暖,靡艳,吸泽着破碎湿泞的低吟和伏特加的冷香,在细雪中孤孑高傲德开放。托里斯他们在楼下点燃了烟火,炫目而妖娆的光辉扯裂夜幕,炸裂出无可比拟的悲怆与唯美。黑暗中万点晶莹散落,那就像是过往盛世的珠玑于旗袍上跌溅一地,待来年,或许会开出千朵傲然的向日葵和牡丹,凝揉成战士心里最明亮的回忆。
卧室的光线随着烟火一明一暗,明的时候,他看见他沉溺的面容,暗的时候,他倾听他粗重的喘熄。
昔日裹着大围巾,顶着厚毛帽在大雪中而跌跌撞撞行走的东欧孩子,是什么时候长成了强大而英俊的男人了呢?他有些出神地想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都长大了,湾湾,小香,小菊,伊万,勇洙,全都长大了。这一百多年发生了太多,足够让一个富甲天下的人变得一无所有。
现在他的身边,只剩下一个伊万。
王耀环住他的颈,深深吻上,把低吟统统缄封于喉间。


“果然像是结婚。”清晨时,伊万振振有词,王耀将酸疼的身子往棉被里缩了缩,故作鄙视地望了他一眼:“是结盟,布拉金斯基同志。”伊万侧过脸揉了揉王耀散乱一枕的黑发,笑得如同初阳。




伊万讨厌阿尔弗雷德,最近这种情绪有增无减,原因是阿尔弗雷德欺负了小北朝,而王耀家门口也很荣幸地受到了该死的波及,这位新的布尔什维战士手枪一扣便去了战场。以北极熊的思维来说,自己是和亲爱的东方情人结了婚,结了婚就该去度蜜月,虽然东方情人打死也不承认这点,但伊万仍旧一口咬定阿尔是个败他雅兴的混球。
“Еби в твою мать!我现在全身心地想在那个白痴脑门上开个窟窿!”伊万握着水管,“сука!”
娜塔莉亚冷静异常:“你应该好好休养,以后在他脑门上开洞的机会有的是。还有就是……柯克兰挺无辜的。”


炮声轰鸣。
王耀把倔强的小北朝护在身下,泥灰溅起,砸在王耀腿上背上头发上,硝屑掉进颈领,难受得不行。小北朝用脏兮兮的手背抹了抹哭红的眼睛,死咬着嘴唇恨恨望着昏黄的天际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王耀在旁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不久前的自己,兄弟反目,倍受欺凌,流不出的眼泪,止不住的鲜血。王耀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窒闷,他紧紧抱住身边的少年,拿袖管替他擦去脸上的血污,也一并拭去了未干的泪痕。
壕外的震响一刻不绝,王耀掰转过他的脸,大声说:“小朝!你可以的!什么阿尔弗雷德,让他见鬼去吧!”
声音和炮响混杂在一起,王耀的眼睛亮亮的,像晴日下的池水。


这里需要注释以下:Еби в твою мать……就是中华神兽草x马,至于сука,虽然是骂女性的,但也可以引申为狗niang养的,所以娜塔会说亚瑟很无辜= =
战争中王耀时不时收到伊万从后方寄来的手枪,粮食和信函,伊万甚至还托人捎来了一双新军靴,用牛皮纸仔仔细细地包裹着。信人说伊万让他换一双鞋,原来那双不合脚就扔了吧,王耀笑了笑,却依旧穿这那双大了几号的军靴。
他不知道自己在惦念些什么。


狂风挤进耳膜扎得生疼,他伏倒在壕沿大口大口喘气,小朝受了伤躺在后面的窑洞里动弹不得,王耀安顿他的时候,他拉着王耀的袖子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灰乎乎的脸上冲出一道道水印,磨破了的手掌微微颤唞。王耀哽咽着说没事的小朝,你没有事情的,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抚摸着他淌满血污的头发,力气很大,像是要把希望从手心注入到小朝心里。
小北朝摇了摇头,苍白的嘴唇一开一合,声音很轻很轻。

“nini……我好想勇洙……我好想他……”

王耀紧咬着下唇,拼命忍住眼泪,可是无济于事,滚烫的液体不自觉地流下,滴在小朝伤口狰狞的手背。他紧紧抱住年轻的战士,就好像抱住了曾经的自己,他不停地在他耳边呢喃:“没事的,勇洙马上就回来,他马上就会回来的,小朝,你是他的兄弟他怎么会不要你……”
你是他的兄弟。

……他怎么会不要你。

那些泛着花香的回忆,在硝烟中显得如此扭曲而不可触及。仿佛是上一秒还握住他的手糯糯嚷着:“俺是中秋的起源,所以小朝我们不要再分离了,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下一须臾就扛着步枪一脸漠然地站在阿尔弗雷德身后呼喊:“全体开枪!”
我们明明曾经住在一个家里的。
你和我。
我们。穿着长长的衣袍,在海风里宽袖飘飞,仿佛那就是永远。
去年一滴相思泪,今朝方流到腮边。


小朝。
王耀回头瞥了一眼黑黪黪的窑洞,在心里默念。
——你尽力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到这里为止了!我不会再让你们前进一步!”王耀利索地翻滚出战壕,按住扳机对冲上来的阿尔家人一通扫射。那些战意并不高的士兵被打得抱头鼠窜丢盔弃甲,鲜血像是秋天的山枫吹落一地,淤积在泥土上渐渐成了凄惨的红河。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对死亡麻木了呢?
战争是一个充满了虚无光明的坟冢,埋葬着所有的天真与纯洁,兽性成了最高级的勋章,配在冰冷的胸`前,毫无起伏。
王耀咬开手雷的安全栓,用力朝混乱的金发士兵们掷去。

砰。
满天的泥灰搅乱了气流,石子尖屑纷纷落进他的领口,他忽然很后悔没裹着伊万的大围巾上战场。

砰!!
又是一声轰响,王耀向后缩了缩,呛进几口烟灰,然后他听见有战斗机低啸贴地俯掠的压抑声音,他侧过脸一看,阿尔家的士兵被狂轰滥炸乱成一锅沸粥。头顶嗖嗖冲过几架布阵整齐的战机,机翼上赫然漆着鲜红的水管旗。
王耀愣了一下,眯起黑褐的眼睛,半晌才低声道:“……喂……真的假的……”
一架灰色的飞机忽然偏离阵队,单独盘旋几圈后降落在壕边,强大的劲风卷裹着石子乱飞,王耀那手臂挡出了脸,军装被吹得飒飒有声。
“王耀同志!”驾驶舱探出一个白金色的北极熊脑袋,挂着一脸堪比太阳的笑容,“我飞得很好吧?”
王耀差点被他惊悚到吐血。

阿尔家人对于这场仗打得很心不在焉,但小北朝依旧伤痕累累,好不容易碰到勇洙却立刻被阿尔隔在身后。伊万也没闲着,整顿好家事后就开着飞机跑过来帮王耀炸人,一天晚上,他们在废平房里过夜,王耀替睡着的小北朝盖好了被子,伊万便凑近脑袋问:
“他睡觉踢被子吗?”
“嗯,但比你好,你踢人。”
伊万不好意思地揉着鼻子笑了,过了一会儿他又问:“王耀同志,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什么时候才不用被逼着去打仗?”
王耀瞥了一眼北极熊,回答:“没有,光想有什么用,空的。该打的不该打的统统搅和在一起,这世界真乱阿鲁。”
伊万用树枝拨了拨篝火,明橙色的火焰流淌在他们身上,筛出黑暗的影子,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平房里只有柴火爆裂的声音。这种沉默维持了几秒钟,然后伊万打破了它:“王耀同志,我们一起把布尔什维的火种带向世界好吗?到那时我们大家就不用受欺负了,我保证。”
说罢还用手拍了拍胸口的徽章。
王耀笑了,抱膝望着眼前的火焰,很轻却很坚定地回答:“当然好。”
暖橙色一明一暗一张一弛踊跃在干柴上,研磨出战士眼里最光辉的梦想。那是,伊万为他描绘的蓝图,无比光亮。

“等战争结束了你想干什么?”伊万忽然这么问他。
王耀想了一会儿,说:“蒸一大笼包子,去看小香和湾湾。”
“哦。”声韵有些上扬,“就是那种馅裹在皮里的白色圆面包?”
“是的阿鲁。”
“那你先蒸一笼给我尝尝吧~”伊万笑眯眯地说,“我想吃。”
“你什么都想吃。”王耀瞪了他一眼,伊万并不否认,向火堆中又丢了一些柴火,王耀看着他熟练的动作,问道:“你呢?打完之后干什么去?”$$$$
“吃包子。”
“……除了吃包子。”
“看大家哭着求我。”
“你要干什么阿鲁。”
伊万把一根木柴扔进火里,下巴抵在膝盖,歪着脑袋,貌似纯良地笑了:“谁知道呢,或许是让我家变得更大?世界的每一处都有我的旗帜在飞扬。”
伊万不说话,望着火焰,嘴角衔着一丝捉摸不定的笑意。在某些方面这只北极熊是正统的实干家,他懂得什么时候该闭嘴,悄悄酝酿不为人知的策谋,就好像地窖里拍上封泥的伏特加,嗅不出一星半点前兆,可惜王耀并没有去注意他的表情,而是自顾自打好地铺,缩进了被子里。
“我想睡觉了阿鲁,不要吵我。”
伊万笑了笑,说:“做个蒸包子给我吃的好梦。”
“……这个梦糟透了阿鲁。”王耀咕哝着,裹紧被子,合上了眼睛。


糟透的梦成为现实是在几个月后。
阿尔郁闷至极地坐到谈判桌前签了停战协议。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狼狈,憋屈的hero瞪着王耀和伊万,鼓着腮帮却找不出什么刻薄的词丢出去。苏熊挂着无害的笑容坐在窗棂上,拿水管敲着墙砖轻哼歌曲,用阿尔恰好能听见的分贝:
“列宁的党,斯大林的党,英明的布尔什维克党。”
王耀瞥了一眼气得快哭出来的阿尔,咬住下唇拼命忍笑。
勇洙和小朝坐在桌子的另一边,两个人中间划了条三八线,谁都没能逾越过去的线。
隔住了青青子衿,隔住了花暖春衫。

朝/鲜战争告终。



“但愿不要再有人来找麻烦了。”王耀走在老北京的胡同里,拉着伊万的手向家人微笑着频频点头。
“回来了啊?”
“嗯,回来了。”王耀带着胜利的笑容对胡同里的老人说。
老人送上两大碗凉茶:“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北极熊咕嘟咕嘟全部喝完,然后开始左顾右盼,满意地看见墙上贴满中苏友谊海报,眼睛弯成两道黑黑的线。两人告别老人后继续往前走,胡同的地面是由青砖砌成的,踩在上面发出脆硬的声响,伊万忽然笑眯眯的开口:“王耀同志,我饿了,想吃包子。”
王耀瞪了他一眼。

然后当他们从路边的小店走出来时,伊万手里多了一大袋热气腾腾的白面包子。王耀跟在他旁边一脸不爽地念叨:“吃吧你就吃吧最好吃撑了吃到想吐。”
伊万丝毫不以为意,咬一大口左手拿着的蟹黄包,又咬一大口右手举着的豆腐包,一脸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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