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能改,是个完美的好男人!
王耀顶着浴巾,有一下没一下擦拭着长发上的水珠,那墨汁般柔顺的发垂在脸侧,末梢浸入睡衣领口,镇得皮肤更加苍白,他坐到伊万身边,柔软的床褥陷下去了一点,被面纠缠出几瓣纹路。王耀看了看电视机上的阿尔,又瞥了一眼伊万,那家伙的表情十分可笑,像是被迫吞咽进一只恼人的活苍蝇,很嫌恶又吐不出来,王耀忍不住勾起唇角:“讨厌的话就别看他,调了吧。”
伊万哦了一声,摁下键钮。
下个台——罗德利赫先生钢琴演奏会。
再下个台——神圣罗/马英年早逝原因之罗德利赫研究版。
“……罗德利赫最近好闲……”伊万和王耀不约而同地说,然后两人都怔了一下,对望一眼,笑了。
“王耀同志。”伊万放下遥控板,拍松了鹅毛枕头靠在背后,对他说:“你走了之后的那几年,我天天都会看新闻,可是我总是没你的消息,只能偶尔见着些你家的饮食节目,我挺郁闷的,后来你和阿尔还有本田缓和了关系融了冰,我倒觉得还不如没有你的消息比较好。你和本田建(度)交那天,我气坏了,电视机的天线被我用水管敲成两段。娜塔莉亚戳着我的脑袋说它生锈了。”
王耀想象着伊万抡水管敲天线的样子,不由咋舌,附和:“是生锈了,布拉金斯基同志。”
“……那你以为是谁泼的水呢?王耀同志?”他转过脸问。
王耀哼了一声,避开他的目光,托起放在床头柜上的伊万的外套仔细看,想转移话题——
“围巾呢?”
“托里斯拿去洗了。”
王耀抚过大衣温暖的绒料,在襟前停顿,狭尖的指细细摩挲着那一枚跟随了他十年的布尔什维勋章,隐约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这个……”手指在五星上虚描,“你为什么不扔?”
伊万明晦不清地笑:“你烧了鞋,我就一定要扔了勋章吗?”
顿了顿,他接着说:“王耀同志,我从不做令自己后悔的事。”
王耀忽觉无言以对。
他将手掌覆在勋章上,捂热,然后又缓缓挪开,将勋章连并衣服放回了床头。——毕竟,现在它不属于他了。
伊万家的荣誉,不属于他,他也不需要。
电视里罗德利赫鄙夷与怀念兼而有之的回忆故事讲完了,末了收尾——总之,神圣罗/马是个笨蛋。
开始放路德阿尔亚瑟家的广告。
王耀又用浴巾擦了擦头发,靠在枕上问,随手指了指勋章:“……你看到这玩意……不会恨我吗?”
“我恨你什么。”
“……烧了向日葵,海报,我甚至听说你的一些家人认为是我背叛了你。”
伊万无所谓地笑了笑,将手撑在山楂木床背上,对着王耀的脸,逼近:“每个人看待历史都会带上有色眼镜,不过我倒是觉得我们的对话倒过来了,王耀同志,应该我来问你……你看到那双鞋子,会不会恨我呢?”
“会。”他承认,暖暖的呼吸有意无意撩拨着伊万,“我恨透了你。”
“……这次为什么不骗我。”
“因为没有必要。……伊万同志,二战时只有你向我伸出了手,向我这个体无完肤的人伸出了手,那时我除了握住它别无他法。”顿了顿,他正视伊万的眼,一望到底,“而现在,你知道的,阿尔弗雷德,本田菊,弗朗西斯,小巴他们,都在我身后。我的上司不再软弱,我的家人重新拾回了那颗骄傲不屈的心,我没有必要再依赖你。”
“伊万,你不再是唯一。”他轻声说,一缕湿漉漉的黑发幽幽滑在脸侧,似极一溜乌蛇。
伊万沉默一会儿,然后意外平静地点了点头:“我明白,王耀同志,我们终究是两个不同的国家,图穷匕见是迟早的,对不对?”
“……对。”
“……”
王耀说:“可是伊万,如果我不是一个国家的话,我真的会很爱你。”伊万颇为苦涩地笑了,一张俊俏的脸写着淡淡悲哀,他说:“小耀,我曾是那么无所畏惧,在遇到你之前,我什么都敢做,杀戮家人,凌虐外敌,我什么都敢做,毫无顾忌。……可是你让我变得思前想后,变得犹豫,小耀,我早就被你冲昏头脑了,对不对?”
“对。”
“……”
伊万斥了一声:“你现在坦诚得让我讨厌。”
王耀用手点住他的额,半开玩笑地说:“那你让开,让我出去,我今天和爱德华托里斯或者基尔伯德一起睡。”结果自然是北极熊耍无赖,很干脆地重重压在王耀身上,不安分地蹭:“不行,你太让我讨厌了王耀同志,今天晚上说什么都不会放你走的。”
醇郁诱人的酒香洒进王耀松松垮垮的襟,补缀上一句暧昧不清的话:“……今天晚上会让你哭着求我的,小耀。”
东方少年不争气地红洇了颊,动了动唇,又觉得无话可说,只好乖乖闭嘴。伊万拽着他细细的腕躺下,顺带关上了灯。
黑暗的卧室里潆溢出激烈的喘熄,华床的低沉吱呀与枕被綷縩声。王耀的手被伊万握住,十指相契压摁在长发边,王耀无力地斥着:“布拉金斯基同志,你要记得自己是个国家,不能随时随地乱发(度)情。”
伊万用空闲的那只手掰过他的脸,那张脸骨骼尖削,一笔犀利草草勾出半束韵娆,如此清冽,无论过多少年都不会改变。
他看着他,然后霸道地吻下去,这个吻湿泞纠缠了十余秒,末了伊万说:“二十多年了王耀同志,不要告诉我你不想做。更何况这不叫随时随地。这是晚上——正确的时间。床上——正确的地点。”
手解开王耀的睡袍衣带,声音渐渐沉哑:“……和王耀同志,正确的人。”
王耀十分不解风情地白了他一眼,说:“你有必要模仿阿尔弗雷德先生的朝战总结吗?那自以为是的糟糕排比——本HERO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方,和错误的对手打了一场仗。”
伊万并不否认,手从他的腰滑至胸口,指侧细细的茧,勾起一丝躁动。
“这二十多年你没和别人做过?”他突兀地问他。
“废话。”
“包括本田菊?”
“你以为本田菊像你这么精力旺盛。”
伊万嗤嗤笑了:“需要我恭维你一下吗?我的小布尔什维克,你就像路德维希那样遵纪守法。”
“我一点都听不出恭维的意思。”
“哦。”一波三折的圆滑音韵,伊万轻笑,“那真是遗憾。”
塔楼浑宏的撞钟声从莽莽雪原逶迤滚淌而来,王耀侧过脸,淡蓝的月光雪色正投在旖旎缠绵的床上,将伊万的背脊勾涂出一抹病态的苍白,那充溢着花香伏特加香与情涩滋味的卧室里,传出一声一声吟逸,低呼,啜泣。
慢一点之类的话太过矫情,王耀开不了口,而伊万这死心眼的偏执狂却偏要做到让他哭着求饶,他想看他哀哀乞怜的样子,这场纠缠疯狂甜蜜而痛苦,怕是阿尔弗雷德和亚瑟看了都会咂舌自愧不如——虽然这没什么好炫耀的——至少王耀这么认为。
湿泞之中,他听见伊万在他耳边呢喃。
“耀,我爱你。”
他忽然觉得像是听到了某种永恒的承诺,心的一隅顿时和初雪一般柔软下来,二十多年的仇恨,痛苦,都随着这一声轻诉静静沉寂在记忆最深处。原来这些年的刚愎自守,隐忍闭塞竟不是为了将那人狷介自傲的身影驱出心境,亦不是为了锁住心城拒人千里之外,那竟是……那竟是——
将手绕环上伊万的颈,他合上眼,深深叹了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那竟是,为了锁住布拉金斯基温暖堪比初阳的笑容,不让离开。
“……我也爱你的,伊万。”他将手指覆入身体上方那人白金色的头发里,轻声说,“一直都是……”││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下││載││與││在││線││閱││讀││
那么爱你。
王耀不记得他们两个究竟做了多久,他只觉得伊万快要将他撕碎了,他在过大的刺激中昏迷,醒过来时房间里仍然是黑暗的,墙壁上的夜光钟针指向凌晨二点。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空的,仅有一丝余温。
他从床上撑起身子,抬起脸环顾四周。
然后他看到伊万静静立在窗前,手里捧着一杯热水,窗外冷蓝色的雪光浸了他一身,氤氲水汽从杯中抽离上来,他的脸好像遮着一层隔世的轻纱,很遥远,却又说不出的安宁。
窗外的雪寂静无声地兀自下着,那双紫色的眸子筛出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雪色反照在他的前额鼻尖唇角,将他面容的轮廓稀释模糊,他一交睫,便碎了斑驳万点光。
王耀看着他孤独的侧影,隐约有些不安感,一时间出了神。直到伊万忽然捂着口剧烈咳嗽几声,又慌忙将杯沿贴上嘴唇,咽下一口热水,拼命遏制重重的咳,杯中的水洒出了一点。王耀才反应过来,出声询问:
“伊万?”
年轻的东欧男人吓了一跳,水似乎呛到了气管,弓着背咳得更厉害,他一边咳一边转过身来,用那双蒙着水汽的眼望向王耀,慌慌乱乱地挥着手,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急着解释:“没事没事,小感冒而已。”
见到王耀不信地扬起了眉,他放下杯子,走到他床前,揉着他的头发说:
“还有一点失眠。”
王耀不理他,侧过身子,被子滑到腰际,他一手撑着床板,一手轻触上伊万红红的眼角,一沾一描:“……湿的。”
四目相交,互不退让地盯了对方许久。
最后伊万妥协地垂下眼睫,轻声说:“……在想家人的事情。……上司走之前。一个放心不下你,还有一个就是担心家人日益严重的抱怨。”
“……王耀同志。”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仰起脸,眼睛里有深深的痛苦不慎流落,“他们嫌我贫困,寒酸和固执,多少年来我一直在努力,我的辛劳和汗水没有人看见,那些曾经帮助我把红旗升上杆顶的孩子如今反过来责怪我冥顽不化……王耀同志,我明明是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和他们走不到一起去?他们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我如今这么强大……我可以保护他们,可以给他们骄傲的本钱,他们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我明明是那么努力了。”
王耀沉默不言。
第二天,他早早地起床,走在莫斯科的街上,想看看伊万家人的不满究竟到了什么程度。然而他才闲逛了一个多小时就被震慑到,他从来没有想过,二十多年过去,伊万家竟已乱到这种地步。
工业高速运转,黑烟熏云压城低,一架一架高性能战斗机如蚁排衙,街上却有饿得面黄肌瘦的孩子,冻得瑟瑟发抖的老妪,炮弹火药流线出厂,面包餐肉却渣滓不剩,曾经的高声许诺:“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在野心的催化下成了扭曲荒谬的泡影。
有人扔了锤头暗骂:“坦克他妈的能当饭吃吗?”
王耀望着工人结了痂的大手,忽然想起了伊万在窗边孤寂地凝视雪花的样子,那种莫名的不安又和蜘蛛网一般,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