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打猎是为了取得食物吗?”
“听说食物都是从锻炭家带去的,所以我想打猎应该只是为了好玩或消遣吧,总之就是没有认真在工作啦!”
“结果怎么样……”
“结果根本没有挖到任何金矿。”
立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来那个叫作吉良内立志的家伙应该是个骗子吧!
“会不会是那个山师自己带着金子逃走了?”
我抱着一线希望问道,没想到却得到一个意外的答案:
“不会,因为距离开始采矿才过了三个月的时候,所有矿工就全都失踪了。”
“什么……”
“起初大家都以为是矿工们终于认清楚现实,发现这座山里根本没有金矿,偷偷地逃走了,所以就算第二个,第三个,最后连第四个矿工都相继失踪,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
“山师和立造先生呢?”
“最后就只剩下这两个人,可是很快就连吉良内立志也失踪了,只留下他从立造那儿骗来的钱。”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等到立治来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的时候,就连立造也不见了,听说只在山林深处听见非常凄凉的笑声。”
“……”
“村子里的人都认为是立造发现自己被骗了以后,就一个接着一个地杀死这五个人,还把所有的尸体埋在山里的某个地方……”
7
“立造先生在那之后……”
“就一直下落不明,我父亲为了向揖取家表示歉意,还放弃了乎山的所有权,把乎山拱手让给对方。不过对于揖取家来说,多了这么一座禁忌之山其实也没什么好处,反而是给人家添麻烦,但是不管怎样,这样总算是扯平了。经过这一次的事件之后,两家互不相让的关系就被打破,锻炭家不管是在经济上还是对应上,都必须向揖取家俯首称臣。”
一口气讲完所有的话之后,立一闭上了嘴巴。可是我的好奇心非但没有得到满足,反而还愈发膨胀起来。
“立造先生真的杀害了矿工们吗?”
“我都说了,根本没有发现尸体啊!不过连他们都消失的话,会传出这样的谣言也不是难想象的。”
“会不会是山魔作祟呢?”
我把头转向如此说道的平人,被对方以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给瞪了回来,我连忙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再度转回立一的方向。
“立治先生听到的笑声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说听起来虽然有点像是立造的声音,但又好像是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谜团呢!”
“不就是这么回事吗?唯一清楚的只有那个叫作吉良内立志的山师是个骗子,他恐怕是把一些涂上少量金箔的石头事先丢在山里,假装那里有金矿,利用锻炭家的财富大肆挥霍之后,临走之前还打算再捞一笔大的而已,除此之外都是道听途说,全都是一些未经证实的消息。”
立一的表情写着他已经把一切都说完了,而语气则充分地表现出他并不打算为以上的谈话内容负任何责任,而且他还是没有回答到最重要的问题。
“那么各位又是为什么会住在这栋房子里呢?”
“哦,这个嘛...我都忘记本来是在讲这件事了。”立一用手拍了拍额头,苦笑着说道:“发生金矿事件的时候,我早就已经离家出走了,我记得金矿事件刚好发生在我离家十年左右的时候。只是我从小时候就跟揖取家现在的当家力枚很合得来,所以离家之后,每隔五年就会写一封信给他,向他报告我的近况。对方只要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就会把信寄到附近的邮局,让我知道奥户的情况,所以我可以说是马上就知道立造发生什么事,当然,我并没有因为这样就打算回去。即使大约两个月前,当我们迷了路,发现这栋房子的时候,也完全没想到这就是立造所盖的那所房子,因为我们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踏进乎山,所以没想到也是理所当然的...”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当我下山之后,看见揖取家的时候,不由得大吃一惊。不知道应该说是偶然还是幸运,还好没有走到锻炭家那一边。于是我就跟儿子一起去拜访力枚,请他答应让我们暂时住在那栋房子里,结果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可是,这里是禁忌之山……”
“对过着我们这种生活的人来说,只要房子有可以遮风遮雨的屋顶和地板就谢天谢地了,像你这种养尊处优的人是不可能了解的。”
“可,可是……”
万一立造真的是在这里犯下杀人案,万一他真的在这栋房子里把矿工们杀掉的话...这种事我实在说不出口。虽说立一在年轻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但是也不可能称亲弟弟为杀人犯的。
“话虽如此,我们也没有打算要一直呆在这里,最多就是一年左右吧...我们打算等到适当的时候就移住他处,因为我们原本的生活方式就是如此。”
“说得也是。”
总而言之先顺着他的话说,虽然心里头还是七上八下的觉得不大痛快,我并不认为立一是在说谎,因为就像他一开始给他儿子说的,我如果有心要查的话,一下子就查出来了。只是,他是不是刻意地隐瞒了什么呢?隐瞒了什么不可以告诉第三者的秘密?
视线不经意地瞥向他背后那个奇妙的壁笼,而且是瞥向圣德太子的画轴前面,那个用布盖起来的圆形物体。
“那是……”
“好了,你也差不多该休息了,不用担心,明天吃过早饭之后,我会告诉你通往山脚下的路该怎么走。不过,虽然有路可走,但是不是通往揖取家,就是通往锻炭家,你只有这两个选择。”
立一的话都还没说完,平人已经点上煤油灯,站了起来,摆出一副“跟我来”的态度往屋里走。
“好、好的。”
面对那两人不由分说的样子,我也只能乖乖照做,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向立一及女眷们打过招呼之后,就沿着楼梯往上爬。
里面的板间真的很阴暗,煤油灯的火焰映照出各种形状的影子,都在令人毛骨悚然地摇晃着。平人率先爬上了楼梯,把脚下的地板踩得“叽叽...”作响,听起来仿佛是藏身于阶梯与阶梯之间的黑暗魔物所发出的呻[yín]声,让人恨不得把而都捂起来。我还以为自己可以安静而慎重地上楼,结果还是摆脱不了宛如怪物发出的怪声,真实恐怖的楼梯——我一面这么想,一面往上爬,赫然发现阶梯与阶梯之间有双朝我这边窥视的眼睛。
“咦……”┇┇
好不容易才把尖叫声吞回去,但脚步还是停了下来。
“怎么了?”
平人把煤油灯照过来,我也往楼梯底下看,却没有半个人...在往板间的方向望去,之间立一和女眷们全都直勾勾地紧盯着我看。
“快走吧……”
上头传来平人催促的声音,于是我一鼓作气地爬完剩下的台阶,虽然试图在心里说服自己那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刹那小女孩又消失到哪里去了?
爬到楼上之后,先往前走几步,紧接着向右转,前面是一条笔直地向前延伸的走廊,以方向来说,应该是通往玄关的方向。走廊左手边的墙壁上有一扇用来采光的小窗,右手边则并排着四道木板门。这栋奇妙房子的二楼部分看样子全部都是独立的房间,二楼的房间肯定是给立造和山师吉良内立志、加上两个地位比其他两个高一点的矿工住的吧!想当然耳,剩下的两个矿工只能用一楼的房间。
“就是这里。”
平人站在最里面的衣衫木板门前,指着门,丢下这一句,就转身下楼了。
周围突然陷入一片黑暗,我赶紧推门进房。可能是平常没有在使用的房间,一阵霉味扑鼻而来,害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室内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隐隐约约还可以看见月光,尽管如此,在眼睛习惯黑暗之前,还是跟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没有两样。过了一会儿,我发现房间的一边有一个壁橱,但是没有门,上下两层的收纳空间就像咧着大嘴,东西全都暴露在外,只见上层有好几个大布包,我拿下里一看,里头有多层刺绣的头巾、手背套、短衣、卫生裤、布袜子、草鞋等。这么看来,堆在下层的应该就是棉被了,我拿出一床来铺在地上,躺了上去。
感觉上,今天一天已经把我这辈子所能遇到的怪事全都给一次遇上了。
山中那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婴儿啼哭声、让我全身寒毛直竖,却又不知道是什么从左右交错飞掠而过的尖叫声、一个劲儿的死盯着我,让把那个人头皮发麻的视线、令人搞不清楚方向的禁忌之山、让人联想到山女郎的老太婆、朝着我飞扑过来的鬼火、令人不寒而栗的山魔呼唤、看起来就像是盖在长满短芒草的荒野上的这栋孤零零的房子、再加上总觉得有点不对经的锻炭立一和他的家人……
没想到我还能够活的好好的,就连自己也有点激动,不过当我随即回想起各种恐怖的事件时,不由得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包得紧紧的。
也不知道自己躲在被子里面颤唞了多久,可能是在不熟悉的山里奔走了一天,我终于累得不知不觉睡着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上像是只睡了几分钟,又像是已经睡了好几个小时。往窗外一看,月亮可能是被云遮住了,黑暗填满每一个角落,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夜风偶尔掠过树梢的声音……
不对,不只是这样,还有什么其他的声音,而且就在这栋房子里,所以我才会醒过来的。问题是,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叽……
走廊!而且是走廊的角落,也就是刚好走楼梯上来的那个地方,有人正踩在走廊那因为年久失修而有点翘起来的地板上。
是立一吗?还是平人?是哪个最后呆在一楼的人,因为要就寝而走向自己的房间吗?我猜阿辰应该是和孙女百合同一间房、立一和年轻的妻子阿芹一间房、平人则是自己一个人一间——三组人马分别使用着二楼的前三个房间,那么,第四个房间应该是空的。
叽……叽……
脚步声通过了第一个房间、然后是第二个……就连第三个房间也没有进去。伴随着刺耳的吱吱作响声,脚步声继续往前走,一路走向我借用的最后一个房间。
叽……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