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也一样会知道。”
“可是……”
年轻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年长的男性以眼神制止,然后年长的男性把视线转回地炉说:
“你知道奥户的锻炭家吗?”
“我知道啊!就是烧炭工人的总管……”
日下部圆子即将嫁入的竈石家就在锻炭家的附近……当然,我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默默想着。
“我想也是,以前他们曾经因为林地的问题跟你们乡木家吵过好一阵子,你没有理由不知道。”
“倒也不是...我从以前就对我们家的事业不感兴趣,所以我对这方面的争执并不清楚,只是常常听祖母提起,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很喜欢看戏,盖过意见很奇怪的剧场小屋,而锻炭家的上一代当家也很喜欢看戏,还曾经为了和我爷爷互别苗头,也盖了一间剧场小屋……”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锻炭家的团五郎和乡木家的虎之助的确都是戏迷,连在这方面也要整个高下。”
“对呀……”
“可是,虽然跟刚刚讲的事没关系,不过我们家业一样。目前锻炭家的主人叫作立治,我是他哥哥立一。”
我想起祖母昨晚说过的话,“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奥户锻炭家的长男离家出走数十年,终于在今年夏天回来了...
“我在年轻的时候……差不多就是我儿子现在的年纪,因为和父亲发生冲突而离家出走,从此以后就在各地的山野里四处生活。”
看样子年轻人果然就是年长者的儿子,不过真正让我心跳快了一拍的是立一和他父亲吵架之后离家出走的事实。
“锻炭家世世代代都是烧炭工人的总管,父亲帮我取立一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我能够继承他的衣钵,成为立于众人之上的第一等人;把弟弟取名为立治,也是希望他能够立于众人之上,治理众人的意思。”
“可是你并不像继承家业,所以就……”
面对默认的立一,我的心理突然产生了一种亲切感。
“比起那种安定的生活,我想要追求的是更多的自由,我想要住在没有尊卑关系、更适合居住的世界,所以才会把儿子取名为平人。”
被点到名的平人虽然对父亲的侃侃而谈表现出不以为然的态度,但是并没有插嘴的意思。
“所以你才会直到今天才带着令公子夫妇回来吗?”
立一突然一幅被噎到的样子,随即大声笑了起来。仔细一看,平人的脸上也浮现出苦笑。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儿子的笑容里似乎带着更多嘲讽的味道。
“那个年轻的女人是我老婆阿芹啦!”
“什么……”
不管再怎么看,那个女人的年纪顶多也只有三十出头吧!作为二十多岁的平人的母亲,怎么看都太年轻了。
可能是我的疑问已经直接写在脸上了,立一一脸贼笑地揭开答案:
“她是我的续弦啦!这小子是我和前妻生的长子,那边那个百合才是我和阿芹的女儿,也就是我们家的长女。”
“那这位是……”
我望向老太婆问道。
“她是阿芹的母亲阿辰。”
简单地说,也就是立一在离开锻炭家、到处流浪的时候,认识了他的前妻,然后生下了平人。后来前妻病死,他就和儿子过了一阵子父子相依为命的生活,接着遇见阿芹,又娶她为妻。不过因为阿芹也是跟母亲阿辰相依为命,所以立一就把阿辰也一起带来,然后又跟阿芹生下了百合...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再看一眼昏暗的屋内,阿芹的确像是快三十岁的样子,而刚才被我误认为是老太婆的阿辰,看起来也跟立一没差多少,尽管穿的一身褴褛,却还是感觉得到干净清爽的女人味。
记得我第一眼看到这家人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是因为搞错夫妻成员了!问题是,即便如今已经搞清楚他们真正的家庭结构,却还是感觉到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住手!”
平人突然大喝一声,我还以为被他猜出我在想什么了,不由得大惊失色。
结果,顺着他的视线往斜后方一看,只见百合正打算把手伸向我的手电筒。四目相交的瞬间,小女孩吓得缩起了身子,也顾不得小沙包掉在地上,急忙逃回后面的房间。
平人连忙打圆场地说道:“因为我们家很难得有客人来,所以……”
“啊……这个……”
我拾起肮脏破烂的小沙包想要还给她,本来还想说,如果她想要玩手电筒的话就借给她玩好了,不过最后还是打消念头。以为对方明明只是歌孩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们四目相交的瞬间,我竟打了个哆嗦。真要说的话,她可以算是一个相当可爱的小女孩,应该一点都不可怕才对。
可怕?
我竟然会害怕一个小女孩?
这家人果然藏着什么秘密吗?
伸出去的手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僵在半空中,知道平人走到我身边,把小沙包拿走,丢给百合。
虽然为时已晚,但我这时候最算发现,自己从行衣里露出来的手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不对,不止是手臂,我想就连绑腿带底下的两只脚,肯定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呃……不好意思,可以跟你们借一下医疗箱吗……”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提出了这个要求,立一马上用眼神差遣儿子去拿。
已经坐下的平人一脸老大不情愿地站了起来,走向后面的柜子,在一排密密麻麻的罐子里拿出一个比较小的暗红色罐子,接着走了回来,把罐子递给我:
“涂在伤口上。”
打开盖子往里头一瞧,里头看起来好像是蟾蜍油还是马油之类的东西。
“这是从以前就放在这里的,不过好像还挺有效的。”
“太感谢你了。”
平人原来也有亲切的一面,这个发现令我安心了不少,当然我的疑虑并没有因为这个就完全消失。
为今之计,只能一面跟立一东拉西扯,一面尽可能地把话给套出来了。于是我一边把药膏涂在伤口上,一边问道:
“各位一直都在山里过着山窝一般的生活吗?”
山窝是指居无定所,从这座山移动到那座山,在山坳或河原等地寻找暂时的落脚处,借由将山林里的竹子或藤蔓做成手工艺品、或者是以打猎或捕鱼为生的人。我记得小时候曾经看过有人带着竹笼来村子里叫卖的情景。
“差不多吧!就是那么回事。”
然而,立一似乎并不太想提起过去的生活,只是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
“其实我们也迷路了。”
“什么……”
“今年夏天,刚好是中元节之前吧!我们本来只是打算要取道神户,完全没有要靠近奥户的意思。”
“结果就好巧不巧地在这座山里迷路了吗?”
“没错,我想这或许也是一种缘分吧!”
“可、可是……这栋房子……”∴本∴作∴品∴由∴∴網∴提∴供∴下∴載∴與∴在∴線∴閱∴讀∴
看起来已经盖了好几年了,而且就算立一他们要盖房子住,盖成这么大的两层楼建筑也未免太不自然了。
“这栋房子是我弟弟盖的。”
“您是指……锻炭家的立治先生吗?”
整个神户的确就数奥户的居民最忌讳这座乎山了,这位负责总管所有烧炭工人的一家之主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相信了。
“虽说是弟弟,不过是指三弟立造。”
发现我误会了,立一还一副很乐的样子,不过,这只是更加刺激我的好奇心,并不足以让我生气。
“那么立造先生又是为什么要把房子盖在这里呢?话说回来,包括锻炭家的人在内,村子里的人难道都没有阻止他吗?”
“距今十九年前,有一位叫作吉良内立志的山师出现在神户,不久之后就跟立造混得很熟,还透露一个赚钱的讯息,说什么百万富翁不是梦什么的。”
“那是什么意思?”
“金矿啦!”
“金、金矿?神户有金矿吗?”
“你该不会是不知道乎山的别名是什么吧?”
立一一脸被打败似的说道,可是我脑中半点概念也没有,只好乖乖地听他说。
“乎山流传着一种说法,那就是乎山的‘乎’也可以写作‘金’,换句话说,乎山也有‘金山’的意思。”
这么说来,在我记忆的深处,似乎也有着类似的片段,当我还很小的时候,不晓得在哪里听过类似的传说,好像还跑去问祖母。只不过,当时的我对祖母有着绝对的信赖,所以当祖母斩钉截铁地告诉我,那些全都是连听都不值得一听的谣言之后,我对这些事就再也提不起兴趣了。
听完我的说明之后,立一大大的点头称是:
“就跟你的祖母一样,我相信奥户也没有几个人相信他的鬼话。”
“可是立造先生却做起一夜致富的发财梦对吧?”
“没错,而且因为他是老三的关系,比我还有立治都来得自由许多,不仅开始准备各式各样的工具,为了能够更有效率低开采到金矿,他还提出要在山里盖一栋房子,以这里为根据地之类的要求。”
“大家当然都持反对的意见吧?”
“不,当时就连锻炭家的当家,也就是我父亲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这座山刚好位于锻炭家和揖取家中间,自古以来对于这座山是那一边的产业始终没有个定论,不过这里本来就是禁忌之山,所以会有这种结果也很正常...啊!你不可能不知道揖取家吧?”
我当然知道,揖取家是奥户的大地主,势力足以与初户的乡木家匹敌。
“虽说他们是山上的大地主,但是当时锻炭家和揖取家可以说是势均力敌,所以我父亲便无视于揖取家的抗议,允许立造在山里盖房子。”
“还帮忙出钱吗?”
“嗯,是出了一点。立造听从吉良内的建议,雇佣了四名矿工,在这里住了下来,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军装。总之他穿上了军装,一幅指挥官的神气模样,只要探矿的工作稍有进展,或是挖出一点金子,吉良内就以提前情况为借口,在终下市的妓院里花天酒地。同时还假借说需要各种不同名目的资金,从立造身上卷走了不少钱,除此之外,还在山里肆无忌惮地开枪打猎等等,所有的举动都让大家怀疑,这些人真的又在认真的采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