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后躲。车门停止在开启的位置上，苗我白打开手电往车里照，没有人。
苗我白看四周，杳无人影。他听四周，鸦雀无声。
苗我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站在原地迟疑。苗我白清楚，只要他转身走，汽车就报警，而且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他不知道这辆汽车或者它背后的遥控者想对他干什么。
突然，苗我白嗅到从车里传出的一股味儿，他顿时全身颤唞，那是一股他非常熟悉又久违了的气息：崔文然身上独有的气味儿。
苗我白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汽车靠近，就像过去他拥抱崔文然那样。当苗我白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后，车门砰地一声自己关上了，紧接着四个车门锁全部锁死。苗我白使劲儿开车门，固若金汤。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苗我白在车里一边喊叫一边用手电筒砸车窗玻璃。
手电筒碎了，车窗玻璃完好无损。
汽车里弥漫着崔文然身上的气味儿，苗我白突然醒悟了，他断定这辆车的主人就是杀害崔文然的凶手，否则车里怎么会有崔文然的气味儿？杀了崔文然又来杀崔文然的丈夫，苗我白意识到两年前妻子遇害不是图财害命，而是仇杀。
想明白了，苗我白反而镇静了，他冷笑道：“我等了你两年，警察找不到你，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你杀了我的妻子，现在又来杀我，也好，我早就想去见崔文然了，谢谢你成全我。反正我也要死了，你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我和崔文然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告诉我！”
没有回声。
苗我白怒不可遏：“懦夫！你是胆小鬼！真正强大的人是以德报怨，懦夫才复仇。何况我们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出来！使用遥控汽车这种小伎俩设套害我，有种你出来！”
对方继续沉默，苗我白不停地骂，直到骂累了。
苗我白出不去，他只能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苗我白停止声讨后，他疲惫地靠在座椅上，他忽然发现很舒适，一种熟悉的舒适，苗我白心头蓦然一震，过去，只有在崔文然的怀抱里，他才有这种舒适感。
苗我白环顾四周，他触摸方向盘，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方向盘酷像崔文然的皮肤。苗我白再摸车厢里的内饰，他清楚地体会到自己分明是在摸崔文然。
“文然，是你？”苗我白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苗我白觉得好笑，谁是崔文然？难道是这辆汽车？崔文然已经死了，两年前，苗我白亲眼看着妻子的尸体进了焚尸炉。
汽车震动了一下，苗我白看汽车外边，没有人。是地震？苗我白看四周楼房的窗口，没有一个窗口亮灯。如果是地震，窗口肯定争先恐后地开灯。
苗我白轻声说：“文然？”
汽车再次震动。
苗我白像得了炭疽热病般全身发烫，大脑皮层骤然生出万千疱疹，令他无法正常思维。苗我白虽然难以置信，但他宁愿相信这辆汽车是崔文然，即便这是在梦中，苗我白也希望尽可能延长和崔文然以任何形式相聚的时间。
“文然，你能和我说话吗？我真的太想你了！”苗我白泪如雨下。
汽车震动。
苗我白看见车载收音机的开关按钮发出持续的亮光，他按下收音机的开关。
“我白，我是文然，咱们终于又见面了！”收音机的喇叭传出崔文然的声音。
“文然，是你！这怎么可能！”苗我白激动。
“我白，你准以为是在做梦，这不是梦，是现实。”崔文然说，“你不要打断我的话，听我告诉你。死后我才知道，鬼魂确实是存在的，否则人类想像不出鬼魂这个词汇。然而，鬼魂和活人是两个世界，无法沟通。只有极个别的鬼魂能以某种形态跨越界限。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获得了以汽车的形态重返人间的，也许我太恨那个杀害我的坏蛋了，不抓住他，我死不瞑目。我清楚地记得他的相貌，只要碰见他，我一眼就能认出他。我开始找他，我要除掉这个坏蛋。我在街上只转了一个小时，就被交通警发现了，他们驾车追我。我只能消失，回复鬼魂的形态。而我回复鬼魂的形态后，就看不见人间的事了，无法寻找那个杀我的人。”
苗我白问：“交通警认出你是鬼车？”
崔文然说：“他们看见一辆无人驾驶的汽车在路上行驶，能不管？”
苗我白说：“肯定管。”
“我需要你的帮助。”崔文然说，“你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就不会有警察管我了。咱们去找杀我的坏蛋。”
“太好了！文然，咱们一定会找到他的！给你报仇！也为民除害。”
“谢谢你！”崔文然啜泣。
“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
“你已经结婚了。”
“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咱们还能见面。”
“别这么说，我希望你重新开始生活。”
“谢谢你理解我。其实，每次我都想着你""""""”
“谢谢你。我知道你是真爱我。如果没有那个坏蛋杀我，咱们的日子过得多好""""""”
“你受罪了，他怎么杀的你？”
“狠毒至极""""""算了，不说了，你知道了细节会心碎的""""""”
苗我白咬牙切齿：“等咱们找到他，我会千刀万剐他。就一个人？不是团伙？”
“就一个人。不到30岁。”
“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姓杜，他说可能是团伙作案。两年了，杜警探也没能破案。”
“单独作案不容易被抓住，这人很狡猾。”
“天一亮，我就和你上街转，找那坏蛋。”
“你不上班了？”
“请假。”
“还是王若林当董事长？”
“是。”
“你一天两天不上班行，老不上班，王总会炒你吧？”
“你估计多长时间能找到那坏蛋？”
“这就不好说了，也许今天就能碰上，也许几年也碰不上。咱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一直跟你找到他为止。炒鱿鱼就炒鱿鱼吧。咱们还有一些存款，够我用几年的。”苗我白说，“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任凭别人怎么跟我说，我也不会相信鬼魂能变成一辆汽车。我这不是做梦吧？”
“不是。听别的鬼魂说，它们都没听说过能变成汽车的鬼魂的，有变成麻雀什么的，还有变成植物的。”
“你随时能消失？”
“是的。咱们定好规矩，今后，只要你说‘文然，走。’我就消失。你说‘文然，来。’我就以汽车的形态出现在你身边。记住了？当然，我自己也会见机行事。”
“记住了。”苗我白说，“你消失后看不见人？”
“看不见，只能凭感觉接近最亲近的人。”
“我和你交谈就打开收音机？”
“对。”崔文然说，“你该回去了，她醒了该着急了。”
苗我白吻方向盘，他感觉到崔文然也在吻他。
苗我白打开车门，他对崔文然说：“我先回家了。等她上班后，我就叫你。对了，她叫鲍蕊，是嫂子的妹妹。”
崔文然轻轻叹了口气。
苗我白也叹了口气。
苗我白关闭收音机，他下车后关上车门，他正准备说“文然，走”，身后传来的问话吓了苗我白一跳：“这是您的车？”
苗我白回头，两名保安站在他身后。
“是的。”苗我白只能这么说。
“临时停放？”一名保安问。°本°作°品°由°°網°友°整°理°上°傳°
“是的。”苗我白说，“收费？”
“早晨开走时再交费吧。”那保安说。
“新买的车？”另一名保安发现汽车没有牌照。
“是的。”苗我白只能这么说。
“什么牌子的汽车？进口车？”保安看汽车，他感觉陌生。
“进口车。”苗我白说。
“您刚回来？我们怎么没看见您的车过来？”一名保安纳闷。
两名保安刚才站的位置是汽车开到此处的必经之路。
苗我白说：“我来拿忘在车上的东西。”
保安看苗我白手上。苗我白手里拿着坏了的手电。
苗我白清楚自己不能再继续接受保安的询问了，漏洞会越来越多。苗我白往单元门口走。
走进单元门洞后，苗我白回头看保安走了没有，如果保安走了，苗我白就让崔文然消失。苗我白看到两名保安正在研究鬼车，看样子方兴未艾。苗我白清楚鬼车不能当着保安消失，他也清楚如果保安就这么一直将鬼车研究下去，他们会感到疑点越来越多。
苗我白决定调虎离山。他蹲下，沿着楼墙用接近匍匐的姿态行走到距离鬼车大约20米远的一辆汽车旁，苗我白小施伎俩，就让那辆关闭了报警器的汽车叫起来。
两名保安果然朝这边走来。苗我白潜回鬼车附近，崔文然已经不见了。
苗我白回到家门口掏钥匙，鲍蕊给他开门。
“这回我听见汽车防盗器响了。”鲍蕊说，“真不像话，天亮了我去找物业！”
苗我白没说话。
鲍蕊察觉苗我白表情不对，她本以为苗我白会为她给他的听觉平反高兴，而苗我白却无动于衷。
“你怎么了？找到那辆叫唤的汽车了？跟车主吵架了？”鲍蕊问苗我白。
苗我白支吾：“没找到""""""”
“我从窗户里都看到那辆报警的汽车了，还有保安在汽车旁边，你怎么没找到？”鲍蕊看丈夫，“气糊涂了？”
“气糊涂了。”苗我白顺着说。
“睡不着了吧？”
“睡不着了。你去睡吧。我坐一回儿。”苗我白说。
鲍蕊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说：“我一定要去找物业公司交涉。这是严重扰民。”
苗我白拿出家庭影集，一边看崔文然一边整理自己的思绪。苗我白从小喜欢看《聊斋》，但他知道世界上根本没有鬼魂，《聊斋》是虚构的文学作品。刚才他亲眼看见了变成汽车的崔文然，也听见了崔文然的声音，这一切的确不可思议。崔文然发誓要找到杀害她的坏蛋，这使得苗我白对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有了新的理解。
“世界原来是这样。”苗我白低声对自己说，“没被人类认识的事物肯定还有不少。”
苗我白想起了那个杀害崔文然的凶手，他咬牙切齿地说：“只要你还在地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