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布,这个问题很顺利地解决了。他还告诉我说,他长大了想当一名木匠,可冬尼尔太太说,她要把她的孩子培养成为一名大学教授。”
一提到大学,吉尔伯特的话锋一转,两人开始探讨起各自今后一段时间的计划和愿望,就像所有的年轻人那样,严肃、真挚、充满憧憬。未来是一条从未走过的路,一路上充满了无限的惊奇,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吉尔伯特下定决心要当一名医生。
“这是一个伟大的职业,”他热情洋溢地说,“人的一生都在战斗——不是有人说过吗?人都是好斗的动物——我愿意与疾病、痛苦和无知战斗,这些都是全人类的苦难。安妮,我想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用真诚和踏实的工作立足于世。有史以来,前人在不断积累知识,我也准备为人类贡献我的绵薄之力。前人为我们今天的生活做了那么多事情,所以我也要为后人做些什么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我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回报全人类赋予他的使命。”
“我的理想并非让人类获得更多的知识——虽然我知道这是最崇高的理想——我更想让人们因为有了我而更加快乐,拥有一份小小的喜悦或欢乐的感受,而如果没有我,这些感受是不可能产生的。”
“我觉得你每天的工作都在实现着你的理想。”吉尔伯特钦佩地说。
他说得对,安妮生来就是个有见地的人。不管是谁,安妮都能给予他们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和浸润心田的话语,让人能感受到一种生活的真谛。只要和她相处,就会觉得生命中充满了幸福、希望、亲密和美好的未来。
最后吉尔伯特依依不舍地站了起来。
“好了,我现在必须去迈克菲逊家。穆迪·斯伯金今天从奎恩高等专科学校回来过星期天,我在博伊德老师那里借了些书,托他给我带回来。”
“我也要去给玛莉拉准备茶点了。她今天去拜访玛丽·凯西太太,很快就要回来了。”
当玛莉拉回到家里,安妮已经把茶点准备妥当。炉火噼噼啪啪烧得正旺,餐桌上放着一瓶霜冻的蕨草和深红的枫叶作为装饰,空气中弥漫着火腿和烤面包发出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可是,玛莉拉沮丧地跌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的眼睛不舒服吗?是不是头疼了?”安妮焦虑地问道。
“没有,我只是很累……还有些担忧。是玛丽和她的孩子的事,玛丽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所剩的日子不多了。我真不知道那对双胞胎该怎么办?”
“他们的舅舅还没有回信?”
“回了,玛丽收到了他的回信,他在一个伐木营地干活,‘搭建小木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意思。不管怎样,他说春季之前他没法带着孩子。他准备结婚了,然后买个房子,这样才能照看他们。他说让玛丽找邻居帮忙照顾孩子过冬。玛丽说自己没法向邻居开口,事实上,玛丽和格拉夫顿东部的居民关系一直相处不好。长话短说,安妮,我敢肯定,玛丽想让我来照看孩子,虽然她没有直说,不过从她的表情看来正是这样。”
“噢!”安妮兴奋地紧扣双手,“玛莉拉,你当然愿意,是吧?”
“我还没有想好呢,”玛莉拉带点尖酸的语气对安妮说,“我可不想像你那样冒冒失失,头脑一发热就做出决定,安妮。她的丈夫是我三表哥,这只是远亲。况且要照顾两个六岁大的双胞胎,责任太重大了。”
玛莉拉认为照顾双胞胎比一般的孩子要困难得多,起码要花上双倍的精力。
“双胞胎多好玩儿啊,有一对时肯定会很有趣,”安妮说,“如果有两三对那就单调无趣了。我去学校上课后,你还可以为他们干些事,他们可以给你带来不少快乐,这不是很好吗?”
“我估计这没有多少乐趣可言,只是无尽的操心和烦恼。如果他们年龄大些,就像当年你被我领养时的年纪,那就省掉很多麻烦了。我倒不担心朵拉,她很听话很文静,可戴维是个不折不扣的捣蛋鬼。”
安妮喜欢小孩子,一直惦记着玛丽家的这对双胞胎。她自己的童年生活又生动地浮现出来,被人忽略的那种感觉很难忘掉。安妮十分了解玛莉拉的弱点,只要让她相信,抚养双胞胎是她该尽的义务时,她就会尽心尽力地做好,于是安妮开始按照这个思路,很巧妙地引导她,游说她。
“如果戴维很淘气,他就更应该得到良好的教育,玛莉拉,你说对不对?如果我们不收留他们的话,不知道谁愿意收留他们,更不知道他们会受到怎样的家庭影响。我们假设玛丽太太的隔壁邻居斯普洛茨愿意收养他们。林德太太说过,斯普洛茨是世上最没有素质的人,他那些幼稚的话你根本没法相信。要是这对双胞胎也变成这个样子,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啊!或者,我们再假设他们去了维金斯家。林德太太说,维金斯先生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光了,一家人仅靠脱脂牛奶活命。这对双胞胎虽然只是你三表哥的孩子,但你也不愿意让你的亲戚挨饿,是吧?玛莉拉,我们有义务收养他们。”
“我觉得也只能这样,”玛莉拉情绪低落地同意了,“我想给玛丽说说,让我们来照看孩子。你别高兴得太早,安妮,这样的话,你就得额外做很多活儿。我眼睛不好,没法做针线活了,所以你得负责缝制和缝补他们的衣服,可是你不喜欢做这些缝缝补补的活儿。”
“我讨厌针线活,”安妮平静地说,“可你出于责任心,愿意照料孩子们,我当然也有责任心,承担他们的针线活。做一些不喜欢的事,是会带来好处的……不过,要适可而止。”
在很多年过去后,玛莉拉一想起这对双胞胎刚来绿山墙的第一个星期,还是心有余悸,不由自主地打着冷战。第一个星期的日子并不是最糟糕的,后来的日子才算糟糕透顶,在那个星期里,因为他们刚到一个新环境,一切都感到很新奇。戴维只要不是在睡觉,每一天、每一刻都在策划着各种恶作剧。
他的第一个壮举是到这里来两天后做的,那是星期天的早晨,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就如同九月里那种很温和的天气。安妮把他打扮起来,玛莉拉帮朵拉整理着装,准备一起上教堂去。戴维首先发难,说什么也不愿意洗脸。
“玛莉拉昨天已经给我洗过了……而且葬礼那天维金斯太太用香皂给我洗过一遍,这样一个星期里就可以不用洗了。我真搞不懂,洗那么干净有什么用呢?脏就脏呗,这样还舒服些呢。”
“人家保罗·艾文每天都是主动洗脸呢。”安妮机敏地说。
戴维来绿山墙才四十八小时,可他已经对安妮佩服得五体投地,而把保罗·艾文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了。就在他来到绿山墙的第二天,就听见安妮热情洋溢地赞扬保罗。既然保罗·艾文每天都要洗脸,那他戴维·凯西决不能输给他,他也要这样做,就算死也要洗脸。这种不服输的劲头,让戴维心甘情愿地接受安妮的摆布,于是安妮很顺利地完成了梳洗打扮等其他琐事。一切就绪,他变成了一个英俊的小家伙。当安妮带着他走进教堂,坐在老卡斯伯特常坐的那张长条椅子上时,还感受到了母亲般的骄傲。
刚开始的时候,戴维表现得非常不错,他一直忙着东张西望,打量着每个男孩子,猜想谁是安妮称赞不已的保罗·艾文。开头的两首赞美诗和《圣经》诵读都平安无事,可就在艾伦先生做祷告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坐在戴维前面的是八岁的劳蕾塔·怀特,她微微低着头,头发分成两边,各绑成一条金色的长辫子,在两条辫子之间是松松的蕾丝花边领子,下面露出白皙得诱人的脖子来。劳蕾塔是个胖胖的姑娘,非常安静,她还是六个月大的婴儿时就被妈妈第一次带到教堂来了,从那以后,就很有规律地来教堂,她的表现一直是非常完美的。▽▽
戴维的手伸进自己的口袋,掏出了……一条不停蠕动的毛毛虫。玛莉拉看见了,赶紧伸手去抓他,不过已经晚了,戴维手一扬,把毛毛虫就扔到了劳蕾塔白白的颈子上。
艾伦先生的祷告刚进行到一半,突然被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打断了。牧师惊恐地停了下来,睁开眼睛,看看发生了什么。教堂里做礼拜的所有人都生气地抬起了头。
只见劳蕾塔拉着裙子的后领,发疯似的在长椅上跳来跳去。“哎呀……妈妈……哎哟……快把它拿开……哎呀……把它弄走……哎哟……那个坏男孩放在我脖子上的……哎呀……妈妈……它正在往下爬……哎哟……哎哟……哎哟……”
怀特太太铁青着脸站起来,拽着歇斯底里不停扭动的劳蕾塔走出教堂。尖叫声越来越远,艾伦先生继续做祷告。可是每个人都觉得这天糟糕透了。玛莉拉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法集中精力听诵读的经文,而安妮呆坐在那里,羞愧得面红耳赤。
一回到家,玛莉拉就把戴维扔到床上,一直关到晚上。她不让他吃晚餐,只允许他喝点淡茶,吃点面包牛奶。安妮把这些吃的给他送去,很难过地坐在他身边,而戴维满不在乎地大吃起来,吃得津津有味,没有一点儿悔过的意思。不过安妮难过的眼神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知道,”他想了想说,“保罗·艾文从来不会在教堂里把毛毛虫放在教堂里女生的颈子上,是不是?”
“他的确不会这样做。”安妮很伤心地说。
“嗯,我开始有点儿难过了,”戴维接着说,“不过那条很大的毛毛虫真的是太好玩儿了……是我进教堂时在台阶上捡到的,把它扔掉太可惜了,而且啊,听女孩子尖叫很好玩儿啊,对不对?”
星期二下午,妇女援助会要在绿山墙聚会。安妮放了学就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了,因为她知道玛莉拉需要她帮忙。朵拉穿着刚浆过的白色衣服,系着黑色饰带,干净整洁,漂亮得体。她在客厅里和援助会的会员坐在一起,有人跟她讲话时,她就矜持地回答他们,若没有人跟她说话,她就规规矩矩地静坐着,绝不多嘴多舌。所有的言行都符合模范孩子的标准。而浑身脏乎乎的戴维这时正自得其乐地在仓库里玩泥巴团。
“是我让他这样玩的,”玛莉拉疲惫地说,“让他玩泥巴总比让他在屋子里搞恶作剧要好,顶多就是把衣服弄脏,等我们用完茶点之后再叫他进来。朵拉可以跟我们在一起,但我不敢让戴维进屋来和援助会会员一起坐在桌旁。”
当安妮去客厅邀请援助会的会员用茶点的时候,他发现朵拉没在客厅里。佳斯勃·贝尔太太说,是戴维到前门来,叫朵拉出去的。安妮和玛莉拉在储藏室匆匆商量了一下,觉得让两个小孩子晚点用茶点也行。
茶点刚进行到一半,一个可怜兮兮的身影出现在餐厅里。玛莉拉和安妮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