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乍长天似水》作者:廿四味凉茶_第1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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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什么?
  孙权突然想:如果把兄长临终前那些话都告诉他,今日之事许就已成了。
  可我不说,就不说。
  他只说了周瑜已知晓的那一句。
  
  孙权顿了顿,返身作揖拜道:“此事是我错了,你就不能原谅我这当弟弟的么?”
  周瑜甚至不想去扶,任孙权拜倒赔罪,可他仍伸手相阻,道:“主公言重了。周瑜不敢当。”
  孙权顺势握他的手腕:“公瑾,那这兵符——”
  周瑜道:“兵符,我收下了。”
  周瑜又追问:“主公,那荆州之事……?”
  
  孙权想,你何必多此一问,难道你还会听命于我?
  室内没有旁人,他们说着彼此都知道是谎言的冠冕堂皇的话,一来一往,没有完结。
  孙权道:“公瑾,我都听你的”
  周瑜道:“主公,周瑜定不负厚望,夺下荆州。”
  
  孙权只觉胸中又恼又痒,无处宣泄,渐而有些恨意,道:“公瑾,你知道么,只要你高兴,我委实可以都听你的!”
  周瑜轻描淡写道:“只要于主公事业有利,周瑜也定尽心。”
  
  孙权捏他的手加了劲:“公瑾,你——”
  这谎言,既不能拆穿的,又令他憎恶,而情势像周瑜那边倒去,他不免心中发躁。
  周瑜收回手,仍用堂皇的语气道:“主公,那就请主公下令,截住刘备,令巴陵前线的士兵直取荆州。”
  
  话音未落,堂下已有人声响起:“万万不可。”
  鲁肃大步上来,口中道:“主公,此事断不可依着公瑾!”
  鲁肃道:“主公,前日我已亲自去了巴陵,前线大军已经撤回。”
  他望了望孙权:主公放心。
  
  周瑜闻言气怒,手指鲁肃:“你!”
  鲁肃一拱手:“公瑾,刘备是汉室宗室,曹操才是国贼,我们杀了刘备,天下人就会以我们为国贼!”
  周瑜怒道:“子敬糊涂!什么汉室宗室,刘备和曹操一样,都是枭雄!此时不能铲除,待他羽翼丰满,我们东吴面对的,就不止曹操这一方大敌!”
  鲁肃向孙权道:“主公,当今天下,三足鼎立,曹强刘弱,我们必须联合刘备抗曹,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和诸葛亮交兵!”
  周瑜此刻,也跟了一句:“主公!”
  孙权在他二人间踱了两步,走到周瑜面前,道:“有人议论,公瑾数度要灭刘备,是因诸葛亮之故,然公瑾深谋远虑之心,岂是这些逞口舌之快的人能明白的。刘备投陶谦,陶谦就失了徐州,他投刘表,刘表就失了荆州,现在他要和我们联合——”
  鲁肃心中又惊又急,打断道:“主公,这本和刘备没有关系啊!”
  孙权沉下声道:“鲁肃,你这是在和我说话?”
  此言一出,鲁肃与周瑜皆抬首。
  然而鲁肃不肯放弃,接着道:“主公,诸葛亮与我们,是亦敌亦友,我们须智取之,而公瑾与那诸葛亮是私怨,是又恨又妒,这因私忘公,万不可取,若听任公瑾一意孤行,定要断送我江东!”
  孙权站在周瑜面前,凝视周瑜,口中道:“鲁肃,依你之言,我与公瑾,一个是奸臣,一个是暗主?”
  鲁肃激昂,还要再言。
  孙权猛地喝道:“你太狂悖了!”
  鲁肃这才愣了,跪倒在地。
  孙权道:“我念你从苦之劳,不忍重责,这赞军都尉,就不必当了!”
  鲁肃默默抬起头,孙权已拂袖转头。
  周瑜从鲁肃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神情,赤壁前夕,他赶回建康,于大殿之上,慨谈破曹之策,孙权大喜,亲赐剑印,道:“天赐公瑾于我!”
  子敬在旁微笑而望,眼中便是这般神色。
  
  鲁肃下堂而去,孙权道:“夜深了,孤也回去了,公瑾休息罢。”
  周瑜送至府门,孙权突然道:“公瑾,如此,你信我了么?”他眯起眼,道:“你气消了么?满意了么?”
  然而语气中,全无平日讨好打诨,胡乱言语的撒娇,竟有一点冷。
  周瑜微扬起下颚,却没有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主公骑着麋鹿背着大口袋来送圣诞虎符了~




☆、四十四

  几日后,周瑜傍晚回府,只有周胤来省礼,周瑜问:“你兄长何在?”
  周胤抿着嘴,不回答。
  周瑜又问了一边,周胤道:“阿哥去吴侯府了。”
  周瑜变色:“甚么?”
  家仆禀报,是今日吴侯的女儿生辰,请各府公子小姐去府中同聚。说到一半,为难地看周胤。
  周胤嘟着嘴道:“爹爹恕罪,我,我亦不知今日有此事,故而才去城外玩——”
  
  宫人捧各种瓜果点心在庭中侍奉,乐师奏着热闹的曲,湖边挂起了长串红灯笼,倒印在湖中,黑水里闪着点点红光,湖中已飘了上百支形状各异的长寿灯,将对小郡主的祝祷符制成纸罩,点燃灯芯,长长久久,飘向四海。
  夫人们及各位宗室家眷聚拢在一起,向鲁班的生母步夫人祝贺,席间谈笑不断,显得友睦娴美,远处,两列宫人引着灯,吴侯正向此处来,众人起身恭迎吴侯。
  
  远处突然传来尖叫声。
  金珠玉钗的寿星孙鲁班,大哭着将另一个男孩扑倒在地,她尖声叫:“你把我的灯弄翻了!”
  这几个孩子跑到离席远的岸边放灯,身旁只有日常侍奉的几个侍女,此时急得打转,一面劝二人分开,一面派人去唤郡主房内的司人。
  好容易将鲁班抱开,那边宗室子已披头散发,脸上道道红印,小孩发急了也顾不得尊卑,也扯了郡主的头发,鲁班的发簪掉在地上,近身的侍女连声哄,鲁班大哭道:“我亲手做的灯!父亲写的祝词,被这竖子放倒了,”她哭着跳起来,指着对方的鼻子嚷道,“若是灯灭了,我就会早死,你怎么赔!”
  鲁班气得面红耳赤,哭得脸都花了,对面的男孩又怕又委屈,鼻子一抽一抽。
  宫人们手忙脚乱,不敢禀告上方恐遭训斥,连连哄劝,鲁班却是放声大哭。
  
  此时,岸边还站着一位锦衣小公子,见一群人忙碌不已,便到湖边,斜着头借灯火看湖中情形,试了试深浅,兀自走下水去,水势渐涨到肩头时,他伸手取到水面上逐渐暗淡的那盏灯。
  等旁人发现周都督家的小公子在湖中,惊呼起来,周循已淌着水回到岸上,他对小宫人道:“灯未灭,只须扶正灯芯,倘再加一根,定能燃得比其他灯更长久。”
  
  那边孙鲁班止了哭,跑过来,忽闪着眼望周循,又望向周循身后,叫道:“父亲。”跑过去,抱着孙权的膝:“父亲,父亲。”
  孙权摸摸她的头,道:“大虎为甚么哭?”
  鲁班道:“父亲亲手制的长寿灯灭了,我若死了,恐父亲母亲会为我哭泣,故而伤心。”
  孙权笑道:“若真灭了,爹可再为你做,上天岂会伤及我女儿的性命。”
  鲁班道:“父亲愿意再为女儿亲手做么?做几个都行?”
  孙权点头承应,鲁班觉得其他兄弟姊妹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便破涕为笑。
  孙权将鲁班交与步夫人,令他们回去。
  一行人回到主座,那宗室子的家人连连请罪,步夫人安抚,又命乐人奏起雅歌,投壶为戏,遂不再提。
  
  岸边重又静下来。
  孙权过来,牵周循的手,他小小的手冰冷。
  孙权柔声道:“循儿,为何不吩咐他们去取,你如有差池,孤该如何向公瑾交代。”⑩⑩
  周循没想到这些,此刻点头道:“我下次知道了。”
  他的眼睫上沾着水滴,弯起眼笑时,水珠便落下来。
  孙权蹲□,用自己的衣袂替周循擦干脸上的水珠,他小心翼翼,怕衣袖上的纹路擦伤循儿的脸。
  公瑾,你幼年时,是长得这样么?
  周循对他笑,孙权只觉得柔情似水,心都化开了,他伸出臂膀,周循略迟疑了一下,便伸手揽住他。
  这信任让孙权简直受宠若惊,他将浑身湿淋淋的循儿抱在怀中,吩咐侍从道:“快去拿替换衣物来。”
  他抱起循儿,一面说:“循儿救了我家大虎的命,要甚么谢礼?”
  周循想:这也算救了命?
  周循只道:“好男儿不该让自家的妇孺泣涕。”
  孙权一怔,又忍不住笑道:“循儿,大虎是你家的妇孺么?”
  周循想了想,道:“是我江东之人。”
  孙权心里猛然一动,他怀中抱着的,不就是八岁的周瑜么?
  公瑾,公瑾,这话是你教他的么?
  公瑾,只有你,才会说这样的话,我已做不到。
  
  孙权道:“难道不是因为她是孤的女儿,循儿才救她的灯么?”
  周循笑而不语,他眼眉处上扬,特别像周瑜,只是已久不见他笑,孙权看着周循,觉得心里竟有些贪婪,等他的笑容展开,又淡去。
  周循眨了眨眼,道:“主公,我来时,是一位宫人姐姐带我来见郡主,方才我见她急得要哭,主公,请宽恕她们罢。”
  孙权道:“好。循儿还要甚么?”
  孙权恨不能他再要些什么,更珍贵的东西,更难达到的要求——周循摇摇头。
  
  此时侍从来禀,干净衣物已备好,孙权陪到厢房,令人服侍周循更衣。周循换了新衣裳出来,不想主公仍在等候。
  孙权看了,嫌衣服不够妥帖。又命人再换别色的锦衣,为配外袍氅衣,复赏赐佩玉腰带。换了数条腰带,怕周循生倦意,孙权便一边逗他说话,一边亲自动手替他系袍带,更换各色玉佩玉环。
  
  待他们回到席上,已晚了很久,席上众人因等待主公,不敢开席。孙鲁班瞪大眼睛,看到父亲牵着刚才那漂亮的、替她下水寻灯的小公子前来,通身竟打扮得比自己还显眼,心中虽有些嫉妒,却还有些欢喜,对那小公子笑了笑。
  
  周瑜耗完了所有的耐心,正命人备车,去吴侯府讨人。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前,身上披挂得琳琅缤纷的周循从车上下来,驱走几步上前,向周瑜行礼。




☆、四十五

  婚礼迅速地筹备起来,孙刘二家都防着对方变卦似的,风风火火地操办起来。
  
  这一日,吴侯府上的使者前来,周府总管出门迎接,使者在门口客套两句,道:“今日前来,请都督府的二位公子,刘皇叔与小姐大礼,典礼之上,须十六对童子童女捧奉东吴为小姐置办的嫁妆献礼,请二位公子随小人入府。”
  周府上总管赔笑道:“公子们今日去城外听先生开坛讲学,来回恐路途遥远,耽误大事,上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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