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阔达,当日与我兄赤身相搏尚不在意,岂会介怀这些虚礼。公瑾同子义是挚友,但同我总该更亲近些。公瑾你同我坐下,我们好好祭奠他。”
说罢,竟又缠过来。
周瑜骤然起身,怒道:“天上的人在看!”
孙权听闻,怔了一怔,遽然变色,立起身:“公瑾,你说,谁在看?”
他忽然放声大笑,笑得太剧烈,捧腹弯下腰:“他在?他在你身边?他在看我们?”
他心里仿佛早就知道,但直到这一刻才肯承认:那个人,永远不会走。
☆、二十一
那日骤然变天,狂风乱作,堂上锡纸席卷而去,一扇门被突如其来的大风吹得闭合伤,发出砰砰响声,守卫孙氏祠堂的侍卫,忙去善后。
此处僻静,日常无人。
那日却见主公与大都督双双由廊下疾步走来。主公行色匆匆,风卷起他们的衣摆。
孙权在前,拽着周瑜的手腕。
距离大堂尚远,孙权令道:“退下。”
门口的侍卫及堂内守灵祝祷的侍官猝不及防,不敢动弹,孙权又大喝道:“都退下!”
人群低首蹜蹜下退,殿上霎时空寂无人。
周瑜已知不该在孙权面前表现出与孙策相厚的往事:既然你听不得这样的话,那么不说就行了。
今日他自悔失言,孙权过来攥他的手腕,他知挣扎不过,便由他带着上车,且看他能如何。
殿堂高阔,华柱挺立,灵台上孙氏祖先层层叠叠耸立,烟香袅袅。
天色大暗,流云飞逝,殿中映出天上云飞云走,不似在人间。
周瑜曾多次随公主参与祭礼,对于臣,这是一种荣耀,周郎之功也足以无愧于此,然而他常常不忍注目那些他熟稔的名讳。
他并没有挣扎,孙权本不必如此费劲,但他仍用强迫的力道拽着周瑜前行,
周瑜见到祠堂,心中不是不惊,但他与自己作赌:孙权不敢。
孙权面色阴鸷,将他甩入殿内。返身砰砰砰砰将几扇大门推上。
他再次回来,大步走过,路过周瑜身边,一把抓起他的臂膀,不管不顾,拖他到台前,狠狠按周瑜的肩,逼迫他与自己一同跪倒。
:“孙氏列位先祖,周公瑾,此人是我江东福祉,亦是我江东祸矣。他与我兄长有苟且之事,如今亦与我逆天伦而为。”
周瑜立在孙氏祠堂间,从来就是为人仰慕,他也自觉名副其实,今日被孙权如此侮辱,切齿道:“如此狂背,不敬先祖,你以为他们听不到么!”
孙权看过来的眼神变得疯狂:“我就是要他们听到!”
说罢他又转头,道:“然公瑾无罪,罪皆在权。天谴于我。但即使剜去我的眼,我也要见周公瑾之容,熏聋我的耳,我也听周公瑾之声,剁下我的手,我也要携周公瑾之手,将我的心捻成粉齑,我也要思你想你恋你爱你!要与你日日相守——”
:“住口!”周瑜闻他所言癫狂,出声阻止。
孙权对他冷冷一笑,竟然起身,扶着灵台,迅速地抬手,取下一块灵牌。
讨逆将军。
孙策。
伯符。
周瑜见他此举,极怒道:“孙仲谋,举头三尺有神明,他日你有何面目见你孙氏祖先。”
孙权捧着灵牌,缓缓在周瑜面前跪倒,与他平视,唇边还存留着一丝哂笑,一字一字道:“我不怕。”
他将孙策的灵牌呈到周瑜眼下,压他的颈,迫他低头看。
:“公瑾,你怕?”
巍巍高台,肃穆众灵,孙氏祖先默默地屹立。周瑜从来没有再这个地方,感到如此恐惧。
周瑜极怒,不仅因为孙权亵渎孙策之位,他内心惶惶不安地感知到:赌输了——
孙权一手按着周瑜,对孙策的灵位道:“兄长,你若要与公瑾相守,且待来世!这一辈子,他是我的!”
他瞥见周瑜气得发抖,心下一横,也全部豁出去,又道:“他与我,什么都做过了。兄长与他做的,我都做了。兄长没有做的,我也做了。”
这是第一次,孙权在周瑜的眼中看到如此明确的恨,他知道,周瑜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了。心中又痛又快,继续道:“公瑾,你信罢?你信他一直在看着你罢?你对他说啊——”
周瑜此刻也顾不得了,果真接过来,面对伯符之位,字字明晰:“孙伯符,你听着,我生死无悔。”
说罢放下灵牌,侧首不发一言。
生死无悔是吧?
当孙权的手伸入他的衣领时,周瑜在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这件事,失控了。
孙权失控了,此事已不在他的掌控之内。
他拉住孙权的手,阻止他继续。
孙权将他压倒在地,在他身上道:“公瑾,他什么都看到了,再做一次有何妨?”
周瑜看着他的眼,看不到任何迟疑。
周瑜道:“孙仲谋,你要拖我入地狱,为天地人伦不容么?”
孙权道:“他日,我必遭天谴,不得轮回,生生世世不得与公瑾相见,所以今生,我绝不放手。”
孙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放手,此刻若放手,他就又胜了。
天上惊雷闪现,照彻大殿,照亮森森的牌位,孙策的名字,还有他们彼此疯狂的眼。
雷电不断炸响。阴云压在头顶。
周瑜被孙权牢牢地钳制在地,竟不能脱身,他深恨病体,他恨这一切。
他冷笑道:“孙仲谋,拿药来罢。”
孙权没接话。
周瑜道:“我不喝那药,你做得成么?”
:“公瑾,你是在说给兄长听么?”
在一道一道劈下来的白光中,孙权俯看周瑜的目光变得很残忍:“没有甚么药,公瑾,你知道的。我不过是怕你面子上下不来,随口编的。”
孙权像情人般用手指划过他的脸颊:“公瑾……你那时身体那么弱,我岂能给你喝催情之药。”
他吻了吻周瑜的额:“你就是治我的药。”
周瑜瞪大眼,望着头顶。
那一夜,反复的疼痛。
他什么都知道,可是他仍在赌,孙权不敢说。
暴雨倾盆而下。
☆、二十二
很多年后,孙权也已垂垂老朽,多年的帝王生涯使他变得孤僻多疑,嗜杀而残虐。他的眼睛越来越晦暗,以至于常人无法辨析他的喜怒,脾气一日比一日难以捉摸。
他赐死了很多人,很多不认识的人,和很多相识的人。
当那些故人们逐渐远去,甚至连他的儿子也一个一个先于他离世,他愈来愈频繁地去拜祭祖庙,遣退侍众,独自在空旷的高堂上长久拜伏,有时跪于祖先灵前长夜不起,白发苍苍,目色昏聩,唯有口中嗫嚅,仿佛呓言。
罪当朕躬,弗敢自赦。
罪在朕躬,罪在朕躬。
仲夏,燥热。打了一夜的雷,却始终不见雨。
孙权年岁渐长,常不得入眠,夜半,他被喧哗惊扰,睁眼,看到半壁天空被雷霆照得赤红。宫人来报,惊雷劈中大殿,宫门柱乍裂。
他撵了撵手心,尽是热汗。
闪电,接连不断地撕裂天空。
闪电,接连不断地撕裂天空。
暴雨从天空的裂缝中,滂沱而下,雨声使世界变得很安静。
使人的感官变得很敏锐,殿堂的地面,是冰冷的。
周瑜想:我怎么会让事情失控。◇◇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孙权在他身上,压着他的肩。他注视周瑜的眼,是随时准备同归于尽的困兽的眼。
他们彼此不动弹,雨哗哗地落着,对孙权而言,他停滞了很久。对周瑜而言,仿佛只是片刻。
:“公瑾,是在这里,还是去我房里?”
周瑜望着头顶,道:“孙仲谋,你一定要这样做。你记住,你侮辱的是我周瑜,不是旁人,也不是你的兄长。”
孙权听不进去,也不肯听,他一把揪住周瑜的衣襟,使他逼近自己,再问:“是在这里,还是去我房里!”
周瑜不再作答,而是狠狠地以拳捶地。
他恨这些事,恨自己居然让局面变得无法掌控。
与周瑜的性事像一场狂迷的梦魇,仿佛随时会醒来,因此孙权总是下死力疯狂地索取,然而他用尽再多心力去撕扯,去吞噬,即使周瑜没有丝毫不反抗,也如同在搏斗一般,他们从未融为一体,他身体会渐渐变得潮红战栗,但总是不够,还不够!
他冷淡甚至抗拒的态度,让一贯被奉迎取 悦的孙权,觉得疯狂而痴迷,不,并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那人是周瑜。只要想到那是周瑜,就激动得无法自抑。
他如痴如醉。
怎么会这么悲伤,却又这么快乐。
那销魂蚀骨之处,还要更多,更深。
:“看着我,公瑾。”
:“看着我,公瑾。不然,我们回那里去。”
他伸手,把周瑜的脸轻轻拧过来。他的脸笼上了许久未见的淡红。可他的眼中,没有情与欲的色泽。
公瑾,公瑾啊……
:“公瑾,你看一看我。”
他反复念着周瑜的名字,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久久没有抬起。
☆、二十三
那是第一次,在他们的性事中,周瑜是睁着眼的,也许并没有看向他,但孙权看到他黑色的眼睛,已不能自拔。
他跪在周瑜身体间,慢慢推抚着他的膝盖曲起,孙权躬下脊梁,宛如祈求,又像虔诚的信徒,如愿一次,千百次还愿。
:“公瑾……”
:“公瑾,”他艰难地行进:“公瑾你好——啊,公瑾,就像第一次……”
他狠狠地亲周瑜的嘴,“是不是,公瑾?”
周瑜什么也没说,可孙权仿佛看到他哂笑,充满了嘲讽与不屑。
孙权直起身,怒道:“就是!”
他翻身下地,寻来一块锦帕,覆在周瑜脸上,隔着锦帕吻他:“公瑾,你同我,就是第一次!”
周瑜的眼前一片蒙蒙的红,他索性闭上眼。
孙权紧紧抱住他,缠绵悱恻而冷酷到底:“让哥哥走罢,你舍得让他的魂魄在人世间滞留,看着你,年年不得轮回?放哥哥走罢——啊啊,公瑾——”
周瑜的汤药送上来,孙权亲自端到周瑜面前。
周瑜伸手去接,孙权却又不肯给。
孙权用调羹薄薄舀起一勺,仔细吹凉了,送到周瑜唇边。
他要做一个情人会做的所有的事。
孙权送了两次,周瑜都合着唇,汤水顺着嘴角留到下颌,又流淌道脖颈中,继续顺着颈骨向下淌。
孙权倾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