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录》作者:愚小呆_第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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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快要忘记了他还挂着京师羽林右卫正四品的中郎将之职。最前头牵着马的自然是荣流景,他着一身绛紫色锦袍,上面绣浅色流云图纹, 玉冠束发,低垂着眼帘一拉缆绳翻身上了马,拢了拢马头,出了崇仁坊。
  
  文采薇静静地坐在马车内,回想从大婚到今日三日的侯府生活。 整个归远侯府安宁静谧,下人们恭敬谦和有礼,那位小侯爷待自己说不上好也挑不上哪里不好,两人关系不近不远,不亲不薄,不冷不淡,除了些坊间传言略微添了 些堵之外,日常如此倒也安逸,至少没有人管自己。荣夫人也只是每天陪着说些家常的闲话,荣侯爷也仅仅只是每天晚餐见上一面罢了。
  吃斋念佛的荣 夫人、忙忙碌碌地荣侯爷、无所事事的小侯爷;荣家的三位主人让文采薇总觉得那里不对劲,虽是一家人,但彼此之间的感情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甚至可以说 是似乎他们之间有隔阂。它不像自己家:虽然过于威严的父亲、母亲却是极为亲和,还有最最宠溺自己的大哥文泰来,知书达理的大嫂,还有时常与自己拌嘴的二 哥,虽然大姐早已嫁入宫里平日里鲜少有机会见面,但这并不能阻碍文家始终是一团和气,其乐融融的氛围。
  思绪还未曾飘远,被戛然而止的车辙声生生打断了,原来侯府到相府这么近么。
  
   “当初你父亲提到陇西郡公府,我当场就反对了,谁不知道陇西郡公一门有四房,人口众多,琐事繁杂,薇儿如何嫁的。”说话的正是文夫人,她满意的看着一脸 嫣然地文采薇,又继续道:“哪里比得上荣侯府,人口简单,荣家也仅仅这一嫡子。旧年我与荣夫人有过一面之缘,看荣夫人倒也是祥和之人,如今看来自是为薇儿 择了门好姻缘。”
  自然是母女两人在里厢聊一些贴己的私房话,还不忘唤过忘忧南烛一些陪嫁的婢女们,问一些侯府日常,只见荣夫人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转眼又一阵青,一旁的文采薇倒也管不得这些,只悄悄然的退了出去。
  
   而此时的正厅上确是一派诡异的氛围,板着一张脸坐在正首的文萧让看着面前的荣流景,他与自己的两个儿子不同,长子文泰来稳重谦和,次子文东来虽顽劣了些 却是直爽豁达之人,眼前的这个人,文萧让略皱着眉,他无法看透眼前的这个少年,十九岁的四品羽林右卫中郎将本朝并不是没有,更甚着也有,只是大多都是借着 祖宗的荫佑罢了,唯独这个荣家的小儿是自己真枪实战换来的。其实当初向圣上求旨的时候,他也是踌躇不觉,他与荣恩伯虽都是永徽朝的老臣,但荣家一直戍卫边 关长达二十余年,自己与他的交情谈不上有多深。
  
  文东来到底是少年脾性,本来就与荣流景相识,如今见面成了一家人,只当是旧友重逢 了。便心直口快道:“想那日咱们还在不夜楼为了落雪姑娘大打出手,没诚想到,才几日我们到成了一家人了。”文东来也未觉话里有什么不对,大大咧咧地继续说 道:“改日我做东,去不夜楼,落雪姑娘新谱了个《金缕衣》——”
  “咳咳——”文东来越说越离谱了,一旁的文泰来不得不打断他的话。
  “大哥,我这说的好好的呢,你干嘛——”文东来显然还未得要领,一脸懵然道。
  荣流景眼帘低垂,嘴角微微抽[dòng],漏过眼角的余光仿佛看到了文萧让气的发青的脸,这文二公子当真有趣至极。
  “岳父大人说的是,等销了婚假,孩儿自然是要回羽林卫入职的。”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显然文萧让对自己半年未入朝事颇有言辞,他从善如流地回答。
  文萧让对他的态度倒也还算满意,他点了点头。目光一冷,又扫到了方才说错话的文东来身上,只冷冷一扫,拂袖而去了。
  文东来被他冷冽的目光瞪的汗毛战栗,只闭紧了嘴巴,缩在一旁不在言语。
  
  相府的晚宴倒也极为素净,美酒佳肴看起来平淡,却极为精致,杯盏碗碟更是件件都是上好的瓷器,下人们来回穿梭传菜撤碟,不紧不慢井然有序。
  文萧让只饮了半盏酒水,匆匆有下人来报,宫里来人了,便就离席而去了。少了长辈的宴席自然轻快了许多,文泰来虽年长也只是二十六七的年纪,文东来也只比荣流景大了三岁,可以说三人年龄相仿,一时席间也是相谈甚欢,一直到了戊时方才撤了席。
  
  回去的路上,荣流景略有醉意,便与文采薇一起乘了马车。侯府的马车自然宽大,车里铺着厚厚的毡子。两人一左一右坐了两侧,中间的案几上早就摆上了清茶和热热的毛巾。
  秋夜愈凉,有风不时卷起车窗的帘子,氤氲的光从掀开的帘子处不时的漏进车内。车子穿过玄武大街,拐到长兴坊的时候,透过窗帘,有一束烟花突然绽放在半空中,绚丽夺目。
  荣流景忽然掀开了一侧的窗帘,侧面微仰着头看着不远处的烟火,徒生怅意。看方位烟花从宫里面升起的,几株烟火之后,天空又恢复了平静。荣流景突然想起早上父亲说,今日圣上要为北昭的来使举办践行的宴席,这烟花许是宴会助兴之物吧。
  
  马车稳稳地拐入崇仁坊,荣流景放回帘子,略一抬头,正对上了文采薇朝自己看过来的目光。只是不知道为何,文采薇从他迷离的眼神里,分明看到了清晰无比的决绝之意,这一刻的荣流景眼角眉梢哪里还有醉意,许是他本来就没有醉,亦或许是自己沉醉在了他眸底。
  
  丰和四年的元宵佳节,今上旨在与民同乐,命人在麟德殿外放了整整一个时辰的烟花,燃起的万千火树银花,绚烂无比。无不彰显这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富贵风流,
  只是那年元宵节后,荣家母子三人便离开洛城去了苍梧,这一去就是十年。
  浮云一别,流水十年。
  今夜的烟花一样灿烂,只是多了些许年少时的荣流景无法体会的落寞与寂寥。
  夜凉如水,弦月高挂,风里依稀还有桂子飘香。冷照对影成双,已不复旧年时光。
  
  十一月初五日,长安公主和亲的车马队伍迤逦数里,除了北昭的来使,檀越更是派出了数百人的送亲使团。四皇子主动请缨为使团的和亲正使,亲自送自己一奶同胞的妹妹前往异国他乡。
  最前面的队伍刚刚出了光华门,最后面的一列士兵还在宣政殿的门前。跟随和亲使团一起前往北昭的除了诸多奴婢仆役宫人之外,随行还带了很多百工匠人,皆是有四皇子亲自挑选的人员。
  
  四皇子一身绛红色锦袍,玉冠束发,一脸肃穆回首看了一眼光华门头的匾额,一夹马肚,并入长长的和亲车队列里,缓缓前行。
  梁嘉佑收回最后一抹回望皇城宫殿的余光,这个自己从出生到长大再到今日离开,居住了整整一十七载的地方,越来越远,也许今生今世自己再也无法回到蓬莱殿,无法亲手采摘锦瑟湖边的荷叶,甚至在她余生的时光里只能在冰天雪国遥望远不可及的檀越了。
  昨夜四哥曾问自己可后悔,她始终摇头,远嫁北昭从来不是自己的本心,也许自从父皇下旨的那一刻起自己的命运已被镌刻,容不得自己选。生在帝王家,从来都是不归路。⑤本⑤作⑤品⑤由⑤⑤網⑤提⑤供⑤下⑤載⑤與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深秋的洛城愈渐清冷,整个天地间仿佛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天幕低垂,似乎转瞬就会坠落下来。穿过玄武大街,一直前行便是洛城的北门了,出了北门就算是 离开洛城了。队伍的脚程不由地加快了步伐,一转眼繁华的京师统统抛到了身后,再看一眼故土,有宫人奴婢们掀开车帘子回首望去,稚嫩的脸庞上,还挂着未干的 泪渍。
  绕着高高的城墙继续前行,等城墙差不多快要看不见的时候,洛城的北门口有一匹通体黝黑的骏马,仰着高傲的头颅,龇牙咧嘴发出嘶鸣的声音,愈发催的离人肝肠寸断。一只手轻轻拉住缰绳,马儿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风呜咽穿梭,穿过空旷宽阔的北门城楼,落下一地的黄叶。
  
  马儿的主人是位纤瘦身材修长的女子,一身白衣胜雪,一脸木然地看着几乎快要看不见的可亲车队。她才翻身上了马,一扬长鞭马儿吃痛,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眼看着马儿就要追上车队的时候,白衣女子一拢缰绳,马儿朝左边的小道上拐去,再一扬鞭,飞驰而去。
   小道越走越狭窄,杂草重生,瓦砾遍布,最窄的地方仅仅只容马蹄踏下的脚印之地。再往前,杂草几乎有半人高了,白衣女子眉间轻蹙,枯黄的荆棘藤蔓在白色衣 衫上划过,落下点点斑记。再往前,似乎终于到了白衣女子所行之处了,她一拉缰绳,足尖一点马镫,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松开缰绳,任由马儿慢慢前去啃吃路边的 野草。
  
  白衣女子肃然的站着,面容俊逸,青丝如墨,只系了根白色的发带,披散在身后,风卷起发丝,半遮住了女子的面庞,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脚下不远处的官道。
   有华盖和旌旗的轮廓出现了在眼帘,她嘴角微微一动,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和亲的车队由远及近,终于清晰了起来。一辆辆马车从她眼前经过,她似在寻找什 么,终于飘忽的目光落在了一辆巨大的马车上,那是辆由八匹骏马拉车,马儿身上缠着大红的绸带。马车的车身是上等的丝织面料,缎子光滑上面绣满了华丽的图案 花纹,随着晃动的车辙声声,车帘微微颤动。白衣女子忽然不由自主的伸手想要触摸,却突兀地停留在半空,少顷,又收了回去,缩在长长的衣袖里。
  “嘉佑——!”白衣女子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响。
  
  车内坐着的正是长安公主梁嘉佑,梳妆的宫人将这个帝国最华丽最贵重的衣物首饰都穿戴在了她身上,一身的庄重华丽,华光溢彩。她一脸怅然,悄无声息的坐着,一只手紧紧地攒着,因为用了极大的力气,指节发白,微微颤唞。
  
   她忽然想起有一年的夏天,她经常和荣家的两个孩子经常偷偷跑到麟德殿偷看正在早朝的文武百官,总能看到互相因争执而吵的面红耳赤的大臣们,最后不得不在 内侍的劝解下才作罢;亦或许被父皇骂的战战兢兢的大臣们大汗淋漓地窘态;每个月他们都要好几次偷偷摸摸地爬在宫殿的一处隐蔽的角落里,有一次为了躲避宫人 们,差点摔到了大殿上。
  还有秋天的时候,圣上在御花园里摆下来秋日宴,请后宫妃嫔们赏菊吃蟹,顽皮的孩子将大半的秋菊涂成了石青色,始作俑者自然是圣上最宠爱的小公主了。
  那个时候许贵妃还在世,常常着急这个女儿居然比儿子还顽皮,每每想要责罚的时候,圣上总是和颜悦色的出来阻挡,还会赐下一大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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