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椎的完好带给他极大的安慰。这个男人身量瘦削,虽然保持着让人印象深刻的健壮肌肉,但依然偏瘦。他从他的医用包里翻出一瓶药膏,是他专门为了治疗哨兵准备的无气味类型。他把它涂抹在那遍布着可怖鞭痕的皮肤上。这种情况下衣服穿上去一定会像砂纸一样摩攃着伤口。为什么都没有人照顾你呢?Watson困惑地想。
他把同样的专注也放在了双手双脚上,脱去了磨损了的鞋子,洗干净了每一根手指和脚趾,再到胫骨那里,把裤腿卷了起来,用没有气味的油膏按摩着双腿上的茧,然后用几乎是巨细靡遗的专注,探索着那双粗糙的、满是各种工作痕迹的双手上的每一处关节。
男人已经半裸着,而Watson的操作已经远超过了医学需要的程度,但向导已经被迷住了,仿佛被这个哨兵的存在催眠了一般。这催眠的强度甚至让他完全无知无觉于这样一个事实:伦敦城里此刻正像涟漪一般扩散的情绪波浪,已经不能像之前那样淹没他,也不能让他窒息了。
这一切理应显得充满情[yù],充满明目张胆的欲望,可能还会让人感到尴尬无措,但Watson感受到的只有一种压倒一切的关切和温暖,因为对方是这个为他阻挡了一颗子弹的男人。他的精神世界是一种纯粹强大的自然力,他值得收拾干净舒服地得到休息,他值得被好好照料。
Watson希望对方能够醒来,他想要再次见到那双眼睛。不过除此之外,哨兵身上暴露在外的每一寸地方他都已经烂熟于心,甚至包括他眼睛下的眼袋。此刻哨兵的整个身体和精神,都已经成为饱经忧患长期疲惫不堪的最佳注解。他需要好好地睡一觉。
Watson没有褪下他的长裤,虽然在他心中的某个角落的确想这么干。但对哨兵的关心实在不敢让Watson完全暴露出哨兵的每个部分,因为这会让哨兵对外界的攻击毫无遮拦,尤其在他这种意识尚未恢复、毫无抵御能力的情况下。衬衫是必须得脱去的,在医疗上也很必要,但Watson不会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再进一步了。
所以相反,Watson开始整理。捆好脏了的衣物,将缝线和药品都打包放回他的医用包,拉下他狭窄小床上的毯子,紧紧抱住裹在丝布里的哨兵,然后使尽全力,尽量温和地抬起对方,最后设法把哨兵拖上了他的床。那精干结实的身躯比它看上去还要沉重。
他把男人塞进了温暖的毯子里,然后花了点时间从他的箱子里找出了一小瓶带着微弱香味的油膏,在一条多出来的手帕上滴了几滴,折好放在了哨兵的前额上。它散发出的味道会隔绝伦敦城的气味,让哨兵能够安然入睡。
当Watson在箱子里翻找着最后一件东西时,哨兵微微地动了动。Watson赶忙转回去看他是否清醒了。哨兵的精神状态依然像迟滞的潭水,但Watson可以感受到在其中有着不断向上如潮水般的气泡。哨兵们被带出他们的家和领域时通常会有不大良好的反应,他大概觉得这个地方的气味和感觉很陌生。
Watson的手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动了起来,柔和地拂过没受伤那边的头发,再往下温柔地擦过太阳穴和脸颊,“没事了,”他安慰地低语,“你已经安全了。”
哨兵的脑袋转了转,在他的手中像个猫一样蹭了蹭,这让Watson有点不好意思。然后哨兵又重新陷入了深深的睡眠,Watson却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他坐到了地板上,依然还在疼的腿笔直地伸着,全身的骨头突然都涌上了一阵疲惫的疼痛。为了稍稍地从提灯的光芒中逃离一会,他闭上了眼,然后自己也意外地陷入了沉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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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街上,哨兵和向导们像是被打翻的蚂蚁窝一样蜂拥四散。伴随着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白色闪光,警察探员们在街道里搜寻着。四处都有喧闹声响,有如白天一样嘈杂不堪。
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哨兵们在向导之家前聚集起来,院子里现在正被各种提灯照得灯火通明,在窗户被打破的地方,光芒在数不尽的玻璃碎片上跳跃着。
皇家哨兵协会的哨兵们,身着辉煌华美的金红制服,全副武装,在整个皇宫四周围成一圈脸色凝重的人墙,他们的向导都直挺挺地站在他们身后,所以事实上构成了两圈人墙。
在搜索的过程中,有一群人在贝特西大桥发现了四散的血迹和一件无人的大衣。他们在口袋里翻找着,发现了一小本圣经,一捆写着“Enoch·J·Drebber”名字的名片。这个可怖的现场有两条特别的气味留下的痕迹,一条通向皇宫,那里他们没有权进入调查。另一条则可以向后追溯过几条街道,在那里他们发现了更多的血迹,以及掩盖住血的味道的,被摔碎在街上的一瓶薄荷油。大多数聪明的罪犯都知道要如何对付哨兵们灵敏的鼻子。
现场报告以呼叫的形式在塔和塔之间,车站和车站之间不断传递,越来越多的信息不断地描绘出一幅越来越糟糕的图景。
Lestrade的头发有些凌乱,之前他从酣睡的状态中直接跳起,背上背着他的向导,猛冲向向导之家。感受到混乱状况正不断升级,让他的向导十分阴郁。
Gregson走上前来,样子看上去要整齐得多,但不可否认,他也一样忧心忡忡。Gregson是一个高大的男人,金发蓄须,带着有两个果核的皮手环——一个红色一个绿色。“现在能确定的是,他们把一个相当粗糙的引燃装置和一堆炸药放在一个皮包里,然后塞到了向导之家学生宿舍的屋顶平台下。”Gregson指向那个提到的建筑物,“哨兵们还在追查这些碎片,但看起来好像是用一个计时器操纵的——类似钟表那样的东西。巡查官Clark哨兵分辨出了在圆顶口部上方的窗户那里有一丝枪火留下的痕迹,这意味着有个不明身份的侵入者进入了那里,到了窗户那,通过圆顶上枪击出的洞把炸药包扔了进去,不是什么容易办的事,但也不是不可能办到。丢进去,计时器不断走着,然后就……”
“就爆炸了。”Lestrade阴郁地接完了话,“把每一扇窗户都震破了,也顺带很方便地暂时震聋了一英里内的哨兵,或者让他们陷入了神游状态。然后那些人就这么进来,把他们能找到的孩子都掳走了。简单,有效,省力。死者情况?”
Gregson露出了阴沉的表情,“两个向导之家的导师,他们刚好撞上了那伙绑架犯。几个虽然已经被爆炸的噪声弄得半残,但仍然坚持追击的哨兵。十四个孩子,”Gregson的嘴唇在彻底的厌恶表情下扭曲了,“有一些是被弹片击中,别的则是因为反击被杀了。”Gregson停顿了下,看着几乎要真的犯病了,“这太可怕了。攻击这些孩子,简直是一个病态的梦魇。我必须让哨兵们都远离那些……尸体。光是看到或者闻到,就几乎让有些哨兵狂化了。”
Lestrade的眼睛扫向了他的妻子,她正在院子那头,为那些侥幸得存但受伤受惊的孩子们处理和包扎伤口。和在场的大多数共感者一样,她的脸色白得吓人,双手不停颤唞,她的背因为眼前恐惧可怖的景象而僵硬地挺直着,但也和所有在场的共感者一样,她咬着牙坚持工作着。
“我可以理解。”Lestrade轻轻地说。
“皇宫那边怎样了?”Gregson问道,“有任何消息告诉我们那边发生了什么吗?”
Lestrade咕哝着说,”现在还没有。皇家哨兵会那边全都闭口不谈,也没有人能被允许进入皇宫。”
“是不是女王……”Gregson开口,但话声减弱,没有说下去。
“我希望不是那样。”Lestrade阴沉地说,“但在弄清楚发生什么之前,先让我们处理眼前的事情。Ascot首席去哪了?”
Gregson耸了耸肩,“我想是在安慰他的妻子。他已经陪着她回到苏格兰场了。她被发生的事给吓坏了。”
我的妻子何尝不是,Lestrade不甘地想,但她来了,她战斗着、忍受着。自己大概真的配不上如此优秀的她。
哨兵Bradstreet夫人和Bradstreet巡查官飞奔到了这个灾难过后的区域,“Lestrade!”□□網□
“怎么了?”他们脸上急切的表情激起Lestrade急切的询问。Lestrade夫人也赶忙跟了过来。
“我们在贝特西大桥那里发现了一个袭击案发现场。有暴力争斗的痕迹,和一件空大衣……我们推断最可能的情况是一个男人在那里被攻击,然后被扔下了河。”Bradstreet夫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口说。
“从现场发现了两条气味留下的特殊痕迹。”巡查官继续说了下去,“一条通向皇宫。”
Gregson的眼睛眯了起来,“不管具体什么情况,这袭击案和在皇宫发生的事情有关联?”
Bradstreet夫妇点点头。
“谁被袭击了?”
“大衣似乎属于一个叫Enoch Drebber的人……”Bradstreet夫人开口。
“Drebber?”Lestrade打断了她,十分震惊。
他们都一起转向了他,“你知道这个人,Lestrade?”Gregson急问。
Lestrade和他的向导交换了一个眼神,“没什么私人交情。他作为一个外国哨兵,一周前曾经在苏格兰场被Holmes询问过。一个美国人。”
“Holmes!这刚好是另一件要讲的事。”Bradstreet巡查官的嗓音里充满了紧张感,“我们追查了第二条痕迹,它带着我们到了旁边的另一条街。Lestrade,”他喘了口气,声音很沉重,“在那里肯定发生了一些事情。街上有血,有人特意用薄荷油抹去了踪迹,但我们哨兵中士里的一员最后还是闻出了血的气味属于谁。”Bradstreet的脸阴沉地像个石头,“它们属于Holmes。”
“Holmes?!”Lestrade像被雷劈中了一般。在他的身后,他的向导震惊地吸了口气,“有人攻击了Holmes?有人居然能真的靠近Holmes到可以攻击他的程度?黑暗哨兵Sherlock Holmes?”这不可能是真的。
“他们大概可以肯定,Lestrade。”Bradstreet夫人脸色很苍白,“的确是他。我们哪里都找不到他。我们去了贝克街,但Huds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