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一件鹤氅,腰系水火丝绦,目袜云鞋,手持拂尘。他们后面是众位战将,一个个顶盔贯甲,威风凛凛,再往后就是五百飞虎队,三千兵丁。朱元璋和刘伯温来到北门外,甩镫离鞍,下了坐骑。众人参拜王驾,朱元璋对原襄阳的文武官员安抚一番,张玉将朱元璋等迎入原襄阳王府的银安殿。朱元璋令大摆酒宴,庆功行赏。酒席宴前朱元璋封江中子为银棍将军,华云龙为左军将军,华云虎为右军将军;又收吉花为义妹,让她跟马小姐住在一处。封赏事毕,校卫将沈万三绑上银安殿。朱元璋本想留他一命,只因他民愤太大,不杀他民愤难平,立即下令斩首。又将文武官员召来,将那些赃官污吏一律削职为民,清官恢复原职。又下了一道命令:所降元军官兵,愿留者编入西吴军,愿去者发给银两归家。诸事处理完毕,出榜安民,点仓查库,净牢大赦,犒赏三军,不再细表。
这一日,刘伯温到后堂来见朱元璋。茶罢搁盏,刘伯温道:“襄阳已得,主公暂可栖身,但依臣之见,此处非久居之地。当今天下群雄并立,你争我夺;元朝虽衰,但困兽犹斗,不可等闲视之。因此,贫道有意立即离襄,为主公集兵马,筹粮草,聘请各处英雄以取天下。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朱元璋虽然不愿让刘伯温离开自己身旁,但刘伯温全是为自己着想,哪能说不同意呢。他问道:“先生你走之后,谁为我出谋划策呢?”
刘伯温说:“主公收张玉元帅,得龙虎二将,可为膀臂。况且有胡、郭二位将军,有勇有谋,尽可放宽心。万一襄阳有事,贫道自会相救。”
朱元璋一听,说别人有本事倒罢了,说我那二哥胡大海还“有勇有谋”呢,亏你讲得出来。心里这样想着,可不好意思讲出口,只好说:“就依先生之言,明早为先生饯行。”
刘伯温摆摆手说:“主公不必如此。对众将只说贫道有事要办,暂离几天。”
第二日朱元璋及众将官将刘伯温送出王府。刘伯温上马道一声:“主公多加保重,你我后会有期。”挥鞭打马扬长而去。
襄阳城中,连日来家家张灯,处处结彩,买卖兴隆,民情欢畅,呈现一片太平景象。这一日朱元璋对银棍将军项玉春也就是江中子说:“项将军,本王有一事要托付给你,因为此事非你不可。”
项玉春说:“主公有事只管吩咐。”
“项将军,我帐中忠勇将军华云,父母皆无,家贫如洗,幼为樵夫,文不成武不就。他虽然力大无穷,也只是个一勇之夫,久后必吃大亏。本王有意让他跟你学艺,如果能将你的棍术传授于他,他定能建功立业,不知将军能否答应?”
项玉春说:“既是主公以重任委托,有何不可。不过要依臣几件事,在华云学艺未成之时,任何人不许随便调遣于他;他若是犯了错,许可我打,许可我罚。”项玉春是想:那华云像一匹野马,要驯为良驹,实在不易。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哪能练出真本领。到那时,不但误了他的前程,于我这做师父的面上也无光。因此他才提出了这些要求。
西吴王说:“这些,我都答应,华云过去拜见师父。”傻华云磕头拜师。从此后华云刻苦学艺,不再细表。
襄阳城一连几天,热闹非常。这一天清晨,朱元璋带领众将来到银安殿,商议兵发荆襄九郡之事。忽见派出去的各方探马回来报道:荆州、武昌各路元军都向襄阳而来。朱元璋闻报对元帅说:“这是元朝看本王刚兴兵,在襄阳立足未稳,趁机夹攻我们。现在要撒出襄阳恐怕来不及了,只有赶紧防守才是上策。”
张玉立即传令:城头上多加滚木礌石、灰瓶炮子、弩弓药箭。四门紧闭,每门增加五百弓箭手,两员上将,准备迎敌。刚刚分派出去,就听四面八方,号炮连天,战鼓如雷。元朝十万大军把襄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众将闻听大吃一惊,张玉说:“众位将军休要惊慌,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我们登城一观,再做商议。”众人披挂整齐,随同朱元璋、张玉到了北门,顺着马道上了城头。远远望见一座大帐,后面有一杆大纛旗,上有曲曲弯弯的字,朱元璋并不认识。
张玉说:“这是荆州王古伦铁木贞的前路正印先锋古伦铁木花。”
众人骑马又奔了西门,只见那大营中也有一座中军大帐,一杆绿色坐纛,上绣金字:“三州大帅”。下边有个斗大的“赵”字。
张玉说:“这是三州大帅赵世雍和他的军师小陈平杨德善。”
众人绕至南门,只见中军大帐后的皂缎坐纛上,绣着“武昌大帅”,下边一个个大的“焦”字。
张玉说:“这是武昌大帅飞刀将焦亭的军营。”
最后来到东门,这里是元朝都督蒲金龙、蒲金虎兄弟的军营。朱元璋在城上看了四面八方,真是兵到一万,无边无沿,兵到十万,扯地连天。这十万大军将襄阳城团团围住,朱元璋心中有些不安。
君臣回到王府,朱元璋对张玉说:“张元帅,我们四面受敌,眼下只好固守此城。刘伯温先生定会前来解救的。请你吩咐军政司,快去查看一下城内还有多少粮草,能维持多久?告喻全军,必须省吃俭用,免得日久草断粮绝。”
张玉说:“节省粮草固然重要,还要多挖眼道壕坑。那荆州王古伦铁木贞跟太师脱脱新领了一百零八尊红衣大炮,正在修筑炮台,他们要炮打襄阳,我们必须先做准备,宁可备而无用,不可用而无备。”
张元帅传下令去,全城百姓挖壕坑,修工事,又派出精兵,察看敌情。元军把襄阳围住,天天派出将领讨战,张玉只好挂出免战牌。
数日后,朱元璋在银安殿召集诸将说:“敌军连日讨战,一场鏖战迫在眉睫,不知大家有何御敌之策?”
众将说:“要固守此城,哪怕只剩一人一马,我等至死不降;要闯出重围,哪怕赴汤蹈火我等万死不辞。”
这时胡大海上前答话:“主公,元帅,我看要硬攻敌营恐怕不易,莫如收伏敌将,让他们自己退兵,倒是上策。”
大伙一听,多新鲜哪,不但你知道收伏敌将是上策,我们也知道。不过这四路人马困城,哪面也不让收哇。
朱元璋说:“二哥所言极是,但不知如何收伏?”
众将一听,心说,主公真是有病乱投医,那吹牛大王能有什么办法,只不过说说而已。就听胡大海说:“我倒有一个办法,我有一好友,居住胡口县,此人名唤丁德兴,人称皂袍将。我们两个自幼[jiāo]好,他家的事情我都知道。那三州大帅赵世雍乃是丁德兴父亲的义子,从小在丁家学艺。丁家对赵家有救命之恩,两家交好至厚。赵世雍对丁德兴从来是百依百顺,打不敢还后,骂不敢还口。我若去请丁德兴,准能收伏赵世雍。”
朱元璋一听,十分高兴,但又有几分不放心,便问:“二哥此话当真?”
胡大海说:“那还有假的。丁德兴叫他站着死,他就不敢躺着死;叫他跪着死,他就不敢坐着死。只要丁德兴来了,准能收伏赵世雍,咱营内还可增添一员大将。那赵世雍如果归顺了咱们,就打开了元兵一条缺口,也免得重重受围,你看好不好?”
下边郭英一听,心说:二哥又吹上了。可又不好说什么。
这时就听朱元璋说:“但不知这丁德兴,他现在何处?”
胡大海说:“他满身武艺,可不愿为官,现在淮南一带活动。”
朱元璋说:“既然丁德兴能退敌兵,你就辛苦一趟吧。”
胡大海说:“那没关系,不过我连来带去,至少也得十几天的工夫。你们可得多加注意。”
朱元璋说:“但不知你从哪里突围?”
“我从东门走,闯蒲金龙的营盘。”
朱元璋说:“二哥要带多少兵去?”
胡大海说:“谁也不带,就我一人。”
元帅说:“本帅可以派将送一程。”
胡大海说:“不用送,我自己去。”
朱元璋说:“三万大军的营盘二哥一人怎么闯啊?”
胡大海说:“兄弟你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胡大海换了一身普通士兵的衣服,叫人鞴马抬斧,带好了盘缠银两,出离了东门。举目一望,蒲金龙的营盘守卫得甚是严密,沟深壕宽。胡大海想:我要是硬闯,准闯不过去,怎么办呢?低头一想,哎,有了,我何不如此这般去做。胡大海主意拿定,不慌不忙地直奔敌营而来。⊥⊥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快到营门了,就听见元兵们呐喊:“什么人?站住!别走了!再往前走我们可要开弓放箭了!”
胡大海说:“等会,先别放箭,我是来找你们大都督蒲金龙的。”
“你找我们都督干什么?”
胡大海说:“有要紧的事情和他商量。”
元兵们说:“那好,你往后边退退。”
军卒们往里通禀,工夫不大只见营门敞开,从里边出来二百多名元兵,站立两厢。大都督蒲金龙身高过丈,膀阔腰圆,面似锅底,两道浓眉斜插入鬓,一双环眼努出了眶外,塌鼻梁,翻鼻孔,四字海口,颔下一部钢髯扎里扎煞,两道压耳毫毛似抓笔一般,头戴按铁荷叶盔,身空镔铁荷叶甲,内衬皂罗袍,背后八杆护背旗,大红中衣,虎头战靴。坐下一匹乌骓马,掌中五股托天烈焰叉。他催马闯出营门,来到阵前用叉指点:“来者什么人?因何前来见我?”
胡大海挂好了开山斧,满面赔笑,双手抱腕:“大都督一向可好,俺胡某这厢有礼了。”
蒲金龙摸不清他是干什么的,看来人倒不像个打仗的样子,也不像是西吴的探马。“你姓甚名谁,快快报上来,你究竟要干什么就直说吧。”
“大都督,我今天来是有事想跟你商量商量。我是江西胡口县的人,名字叫胡大海。你没听说过我胡二法官吗?”
这时就听蒲金龙一声大喊:“来人,把西吴的探子给我捆起来!”呼啦一下,上去了几个彪形大汉,动手要捆。
胡大海嚷道:“哎,哎,别捆,我的话没说完哩。”
元军说:“捆上再说!”把个胡大海捆了个结结实实。“回都督,捆好了。”
蒲金龙冲胡大海一瞪眼:“大胆探子,快快招来!”
胡大海把脖子一梗:“招什么?我话还没说完,你就把我捆起来了,我还说什么!”
蒲金龙说:“你到此何干?”
“你还想听呀?咱们商量商量,你把我放开,我再讲好不好?”
“休得啰嗦,快快讲来!”
胡大海心说,别把他惹急了,到那时掉脑袋事小,搬不来丁德兴,解不了襄阳之围事大。于是说:“我们到了襄阳还没站住脚呢,就听说你们发来了大兵。城里又无粮,又无饷,人心惶惶,城内空虚,守又不能守,退又无处退,只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