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到当铺里,拉着马一转身儿就来到了霸王馆的门前,把枪往地下一戳,拴好了马,往里就走。
伙计叫于家泉,人们背地里叫他于家犬。一看常遇春进来了,就赶紧上前迎接:“哎哟,我的爷,您是吃饭的吗?”
常遇春说:“对了,不吃饭上你们这儿干什么来呀?”
伙计含笑说:“那好,您往里边请,您是上楼呢,还是在楼下呀?”
常遇春说:“只要吃得饱,在哪儿都行,干脆就在楼下吃吧,倒省事儿。”
“好嘞。”伙计把常遇春带到里边找了一张最干净的桌子,给他擦抹桌案泡上一壶茶,然后笑嘻嘻地问:“大太爷,您吃什么呀?”
常遇春说:“你们这儿都卖什么?”
伙计说:“我们这儿是本地面的第一家大饭庄子,上等酒席、下等酒席、中等酒席俱全,您爱吃什么还可以随便要。”
常遇春说:“你给我来上等酒席一桌,外加八个小菜,两坛陈绍。嗯,再来五斤清炖牛肉,米饭馒头吃着看,不够再说。”
伙计说:“大太爷您几个人吃呀?”
常遇春说:“就是我自己吃还怕不够呢。”
伙计闻听一咧嘴:“哎哟我的爷,您怎么吃这么些个呀?”
常遇春把脸一绷:“废话,你们卖饭的还怕大肚子汉吗?”
伙计说:“不怕,不怕,好好好,我马上给您准备去。”
伙计往里喊了一声,刀勺案板一齐响,工夫不大,上等酒席一桌做得了,那真是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煎炒烹炸,闷炖熘熬样样齐全,三张高桌并到一块,热气腾腾地给常遇春就摆上了,还有两坛子陈绍,八个小菜。伙计说:“大太爷,您就吃吧。”
常遇春也不客气,他这么长时间没吃没喝了,早就饿透了,瞧见酒席他能不吃吗?他抡圆腮帮子,哧溜一口酒,吧嗒一口菜,足这么一通划拉。霎时之间,吃了个酒足饭饱,一桌酒席碟干碗净,五斤清炖牛肉吃了,两坛陈绍喝了,八个小菜全划拉了。
伙计在旁边看得直眼晕,心里话:我的妈呀,我长这么大也没瞧见过吃这么多的人哪,这位大概是空腔的吧?要不怎么这么能装呢?常遇春吃饱了喝足了,伙计给打过漱口水,拿过个手巾把儿来。常遇春漱完了口,擦着脸,伙计就把算盘拿过来了噼哩叭啦,打了一遍,笑着说:“我的爷,您这一桌酒席连吃的带喝的全都给您算上了,总共是三十二两四钱三。”
常遇春说:“嗯,不多。”说着他把手巾往桌上一撂,站起来溜溜达达就要往外走。
伙计说:“哎,大太爷,您等会儿,您还有事呢。”
常遇春一回头:“什么事?”
“这个……这这……”
常遇春急了:“你说呀?”
伙计说:“这这……您还没……没给钱呢。”
常遇春说:“什么?吃饭还要钱哪?”
伙计也来气了:“多新鲜哪,您到饭馆吃饭哪能不给钱呢?”
常遇春假装着往腰里摸了摸:“哎哟,这还麻烦了,我还真没带着。”
伙计心里话,阴天下雨你不知道可以,你腰里有钱没钱你会不知道,你这不叫斗气吗?他也不耐烦了:“您没带钱怎么办哪?”
常遇春说:“那没关系,你给我写上账吧。”
伙计说:“对不起,我们这儿没账。”
常遇春说:“没账你买一本去呀。”
伙计没好气地说:“写账我们也不认识你呀,怎么写呀?”
常遇春说:“下回来不就认识了吗?”
伙计说:“谁知道你下回还来不来呀?”
常遇春说:“要有好吃的,我准来。”
伙计一听,呱哒就把脸撂下来了:“哎,听你这意思你是想不给钱哪?我说大个儿,你要把钱给了那算你便宜,要不然你可打听打听,我们这饭庄叫掰牙馆、霸王楼,吃完饭不给钱就掰你的牙。”
常遇春一笑:“你什么馆我也不在乎,我告诉你说吧,吃完饭不给钱我这还是客气的呢,我是找你们掌柜的算账来了。”
伙计说:“你找我们掌柜的算什么账?”
常遇春说:“找他要账!你们这个饭馆开张的那年,借了我五十两银子的蹦蹦儿利,到现在你们的饭馆开多少年了,本摞本利摞利地欠了我多少,一个子儿也没还呢?你赶快叫他来还我,来得慢喽,我拆你们的霸王楼,烧了你们的饭馆。”
伙计一听这话,就知道他纯粹是找茬儿来了,他们于家馆没吃过这个亏,哪能叫他白捡便宜呀。于家犬这小子也会两下子,登时就把袖子挽起来了:“大个儿,你嘴里别不干不净的,在我们老于家门口你别找不自在。”说着就动上手了,他想先给常遇春来个下马威,抡起巴掌来就要打。
常遇春用两个手指头搪他的腕子:“去你娘的吧!”叭!这小子的胳膊就好象碰到了铁条一样,登时手就耷拉下来了,疼得他妈呀妈呀直叫唤,撒腿往后院就跑。
这饭馆的后边是一个挺宽大的院落,里边高搭着天棚,天棚下边摆着一拉溜的高桌,后边有五把椅子,椅子上坐着四个人。他们是于家五虎中的哥儿四个。老二白脸虎于凤、老三穿山虎于成、老四云中虎于祥、小五分水虎于豹,外号人称花屎克螂。老大双头虎于龙没在家,出外要账去了。家里就剩下于家四虎,带着三十多个徒弟,在天井当院练武呢。他们哥儿四个坐在椅子上喝着水,看着徒弟们踢腿打拳,忽见伙计于家犬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哭丧着脸跪在了于凤的面前说:“二爷,可了不得了,出事了!”
于凤问:“什么事?”
“二爷,方才来了个吃饭的大个儿,这小子蛮横不说理,要了上等酒席一桌,外加八个小菜,两坛陈绍,五斤清炖牛肉,吃了个碟干碗净还不算,吃完饭不给钱,耍野蛮,硬说咱们饭馆开张的那年借了他五十两银子的蹦蹦儿利,到现在本利还没还呢。我跟他一个劲儿地说好的,他还打了我,您快瞧瞧去吧!”◣◣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于家四虎一听就全火了:“什么?就凭我们哥儿们欠他的钱?分明是找不自在来了。他也不打听打听咱于家弟兄是何许人也。来呀,跟我出去瞧瞧去,看来这小子是不想活了!”说着,哥儿四个带着三十多名徒弟,骂骂咧咧地就出来了。他们走的是旁门,来到门外就问:“那吃饭的在哪儿呢?”
伙计用手一指:“那不在那儿吗。哎,我说大个你出来吧,我们东家来了,要账你就跟我们东家说吧!”
常遇春满不在乎地说:“出去就出去,跟谁说我也不怕。”他不慌不忙溜溜达达就出来了。到了外边,把腰一叉:“怎么着,你们是还账来了吗?你们饭馆开张的那年借了我五十两银子的蹦蹦利,到现在本利还没还呢,想赖账行吗?”
于老二一瞧:“喝!你这黑小子挺横啊,讲打架你算掉到后娘手里了,我们哥几个一天到晚不干别的,专讲打架玩儿!”说着他左手一晃,右手抬起,唰!来了个单掌开碑。
常遇春一瞧他的掌到了,往左旁边一斜身,用左手一叨他的腕子,下边用右脚面一扫他的两条腿,说了声:“你给我趴下吧!”
于二虎这小子平常手挺黑,心挺狠,脾气还挺犟,今天也不知道犯什么病了,太老实了,趴下就趴下,噗通一声就来了个嘴啃地。于二虎一瞧二哥趴下了,噌的一声就蹿过来了,抡起双掌,使了个双风贯耳,直奔常遇春的左右太阳穴打来,常遇春往下缩身一低头,他的掌打空了。常遇春往前一探腕子,啪!伸左手就把他胸`前的衣裳给抓住了,往怀里一带,耳听咕咚一声,正砸到于二虎的身上。于二虎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呢,就叫于三虎又给砸趴下了。这回可倒好,二虎、三虎都摞到一块了。
常遇春抬腿踩住了二虎、三虎。这时候四虎、五虎哥儿俩左右并进上来了。常遇春手疾眼快,噌噌,抓过来了四虎、五虎,生把哥儿四个都给摞到一块了。这工夫看热闹的人可就多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拥挤不动了。你别瞧平常这条街上没人,一说来了个黑大个,把于家弟兄给打了,眨眼之间就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房上,墙头上都是人。
常遇春一瞧来了这么多看热闹的,心里的高兴劲上来了,干脆,我就给大伙出出气吧。他一骗腿把哥儿四个给骑上了,大巴掌一抢,噼哩叭啦地就打上了。他那巴掌跟蒲扇似的,手指头跟小棒褪一样,拳头一攥跟铁锤一般,抢到哪儿也够受的,打得于家四虎直哎哟,爹一声妈一声地乱叫。于二虎在最底下,上头压着哥儿仨,还有一个常遇春,更受不了,就拼着命地喊:“救命啊,快来救命啊!”他这三十多个徒弟拥上来想解围,也叫常遇春给打得东倒西歪个个带伤,就好象五八吃西瓜滚得滚爬的爬。看热闹的人们暗暗叫好。
眼看就要把这哥儿四个给打死了,正在这难解难分之时,听见外边有人喊:“借光了,借光了,我瞧瞧去。”大伙回头一瞧,来的这个人也是个大个儿,身高八尺开外,胸宽背厚,粗胳膊壮腿,威武雄壮,头戴扎巾,身穿箭袖,鸾带束腰,他的脸蛋子上半截是紫的,下半截是黑的,眼眉是灰的,眼珠是黄的,鹰钩鼻子蛤蟆嘴,一嘴黄板牙,颔下长了扎扎蓬蓬的一部黄胡须,左肩肿上还长着个大肉瘤子,远看好象是俩脑袋一样。此人便是大虎于龙,人送外号叫双头虎。他是刚从城外要账回来,瞧见自己饭馆的门前挤得人山人海,就知道出了事儿。他赶紧分开众人往里走,伙计于家犬一瞧是大东家来了,赶紧跑过去送信儿说。“东家,您可回来了,咱们饭馆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于家犬一五一十地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于龙闻听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一下常遇春,又看了看他的枪、马,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心说:糟了,看这个大个是成心来搬我于家馆的,要不他不能下这样的毒手,我怎么办哪?跟他打吗?不行,打不了,瞧他的盔甲、枪、马和气派,我上去也得丢人。不上去?难道就眼看着兄弟们挨打吗?他的心里左右为难,所以半晌没说话。
于家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说今天我们大东家怎么这么沉着哇?你还愣着呢,再呆一会儿那四位就没气儿了。
于龙忽然心中一动,有了主意:他压了压心中的怒火,来到常遇春的面前说:“这位别打了,有事好商量。”
常遇春说:“他们欠账不还,反要欺人,怎能不打?”说着啪啪啪!还是打个不停。
于龙说:“英雄莫急,此饭馆乃是我开的,账目由我一人管理,他等一概不知。你有事还是和我交涉为好。”
常遇春把眼睛一瞪:“你是干什么的?”
于龙说:“我就是这个饭馆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