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噢,这么说你就是于大虎了?”
“我叫于龙。”
“哼!那好,你就拿来吧。”常遇春把手往前一伸。
“啊?英雄,你要什么?”
“要钱哪。”
“要什么钱?”
“你们饭馆开张的那年,借了我五十两银子的蹦蹦儿利,到现在还不应该还吗?我告诉你,不管你们是什么龙什么虎,也得还我的账,少一文也不行。你们胆敢说声不还账,我就连你们哥儿五个一勺烩喽,你瞧见了吗?我骑着他们哥儿四个还有点不够高呢,再搭上你我看就差不多了。我就拿你们这五条性命给我顶账!”
常遇春说个不停,于大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看这大汉是真不说理,心里的火也是一阵一阵地往上拱。他强压怒火,回身望着人群,渴望着能有个说和人出来给他解解围,可是望了半天也没人搭话。他心里也明白:这是他们哥儿们素常做下的,没办法,只好自己找个人吧。他面对大家一抱拳说:“诸位乡亲们,今天我们家出事了,哪位出头给我们作个说和人呀?”他请了请,还是没人搭话。于大虎急得直冒汗,一抬头,见人群里有个老头,年纪就在六十多岁,慈眉善目,面带忠厚,头戴米黄色员外巾,身穿米黄色员外氅,白胡须洒满前胸。于大虎用手一指说:“我说张老顺,就请你给我们说和一下吧。”
那老头有心不答应,又怕得罪了于家,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到了于大虎跟前说:“于大爷,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呀。”
于大虎只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唉,我说老爷子,我短人家的钱哪。人家要账来了,正赶上我没在家,我兄弟们不认识,就跟人家打起来了。咱们不管是多大的光棍,多大的英雄也得讲理呀。短人家的账咱们就得还,不还账哪行啊。我兄弟们把人家惹急了,人家非打架不可,我有什么办法呢?老爷子您就给帮个忙,给我们两下从中说和吧。先让这位起来,把那哥儿几个放出来,有什么事咱们好商量。”
老头说:“你就把这个事交给我吧。”他转身眼望常遇春说:“这位英雄。”
常遇春说:“好说。”
“这位英雄,我是来给你们说和的。你也别打了,先起来,有什么过不去的事你跟我说,我管保叫你顺过这口气去。”
常遇春一看老头儿挺和气,就笑了:“得了,我全看你了。”他一抬腿:“你们几个滚起来吧!”
这四个都快爬不起来了。尤其是底下那个于二虎,喘气都费劲了,爬了半天,还是叫徒弟们把他搀起来的。这哥几个个个鼻青脸肿,浑身带伤,站到旁边瞧着常遇春直眼晕,谁的嘴里也不敢说不在行的了,都看着于大虎,心里话:哥哥呀,我们几个让人家打得跟烂蒜一样,你回来不但不管,反倒跟人家说好的,讲和气,难道你真借了人家的钱了,还是怕了人家?这哥儿四个心里直埋怨。
于大虎不吭声,只是冲他们使眼色,意思是:你们千万可别再言语,光棍不吃眼前亏。
这时老头又劝常遇春:“哎,我说这位英雄,他们短你多少钱哪?”
常遇春说:“五十两银子。”
老头说:“照说五十两银子可不算多,也用不着发这么大的火呀。”
常遇春说:“五十两银子虽然不多,可是利钱大呀。”
“什么利呀?”
“蹦蹦利呀。”
“怎么个蹦蹦利呀?”
常遇春说:“蹦蹦利就是今天五十两,明天五十五两,后天就是六十两,本摞本,利摞利的往前蹦,他这饭馆开多少年就蹦多少年,开了三十多年了,那就蹦三十多年了呗!你就看着算去吧,少一文我也不干!”
老头一听心说三十多年的蹦蹦利,甭说是于大虎,就是皇上也还不起,这个大个的蹦蹦利太厉害了。老头看出常遇春这是唬人呢,我再摸摸他的底就知道了。老头想罢说:“这位英雄,既然他短你这么些钱,你怎么早不来要呢?为什么拖了这么些年呢?”
老头这句话,把常遇春给问住了。他心说:人家根本也不短我的钱哪,我这不是成心找茬儿吗!直了直眼说:“你不知道,当年我借给他们钱,根本就不打算跟他们要了,今天从这儿过,我打算吃他们一顿饭就算得了,谁知道那伙计他不通情理,死乞百赖地跟我要饭钱,我能不生气吗?所以我就叫他们先还我蹦蹦利,然后我再给饭钱。”
老头一听就更明白了:这纯粹是于家犬这个伙计惹的祸,为要一顿饭钱,给你们东家捅出五十两银子蹦蹦利的娄子来。这个倒霉的于大虎他还就承认欠账了。他们既然把我托出来了,我不敢不管。老头说:“这么着吧,要是五十两银子的蹦蹦利,他还真还不起,我想给估个价,你看怎么样啊?”
常遇春说:“估多少哇?”
老头说:“来个整数,让他给你拿一千两银子还不行呀?”
常遇春说:“什么?一千两银子我可不干!”
老头说:“得了,你也打了人家了,也吃了人家的饭了,再给一干两银子可就不少了。我做主,饭算你白吃,人也算你白打,一切都看着我还不行吗?”
常遇春一想:这也差不多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吗,不如把这个脸就给老头得了。想罢说:“好了,我就看着你的了,一千两就一千两吧,要不是看着你老头给说和,我可不干!”
老头一听他答应了,转身来向于大虎说:“于大爷,刚才我跟人家说好了,要是按着蹦蹦利还,怕你们哥几个还不起,我给估了个数,您就给拿一千两银子吧。”
于大虎一咧嘴:“什么?他吃了喝了打了骂了,还让我拿一干两银子,这也太欺负人了!老爷子,少点不行吗?”
老头说:“再少我就说和不了啦,那您就自己说去吧。”
于大虎说:“别价,您不管还行呀?按说该人家这么些年的蹦蹦利了,人家要一千两银子可不算多。但有一件,我这小饭馆开张能挣多少钱,要说让我一块拿出一千两银子来,我还真拿不出来。您是不是再跟人家那位商量商量,让我缓缓,我就是当卖折押,摘摘挂挂,也得容我个时间。”
老头说:“那么你得多长时间才能给呢?”
于大虎说:“怎么也得明天啦。”
老头说:“要是明天就给,我看可以,我再跟这位英雄商量一下,让他找地方住下等你一天,等你把钱凑齐了给送去,交给他,再让他走。你看行吗?”
“就那么办吧。”
老头又来见常遇春:“我说这位英雄,这小饭馆不大,伸手拿出一千两银子来也够板手的,他想让你容他个工夫,明天再交钱,你看怎么样?你先在我家住着,等他一天行吗?”
常遇春一听,说:“那还不行吗,就这么办吧。我说于家五虎你们可听清了,明天早晨起来一开门你们就得给我送去,晚一点我可揍你们。”
于大虎奸笑着答应了一声:“听见了。”
常遇春牵着马,跟着老头到当铺里来取老虎。那当铺的掌柜的还一个劲儿冲着常遇春竖大拇指:“你算是拔了尖了,在我们本地面谁敢惹于家五虎哇?这回你算给我们这一方的老百姓出气了,我们都得念叨你的好处,往后你还得常到我们这来呀。”
常遇春说:“行啊,少来不了。”他背起老虎,跟着老头出了当铺。
来到了老头的家里,沏上茶之后,老头说:“您还饿吗?”
常遇春说:“不饿了,吃了点东西了。”
老头又说:“我说这位,我听你这个要账的,怎么有点二虎哇,说实的,他于家哥五个短你的钱吗?”
常遇春说:“不短哪。”
“啊!不短你干嘛瞪着眼睛跟人家要账啊?”
“唉,我那是饿了,身上没带着钱,想在他这饭馆吃顿饭,说点好的,以后再来还他们。后来当铺的掌柜的告诉我,他们这饭馆叫‘霸王楼’、‘掰牙馆’,开饭铺的是霸道主儿,我可就来气了,成心斗他,嘿,所以我就安心不给他钱了。我早打算好了,吃完饭一甩袖子就走,他敢不放我走,我就跟他没完。当然我不能说我没钱了,那多没理呀,就说我是要账的,他短我五十两银子的蹦蹦利不还就不行,我们这才打起来。”
老头一听,心想别看这位黑英雄粗鲁,倒是快肝义胆,就凭于家五虎这么横,生让他给搬倒了,真是令人钦佩。“这位英雄,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我们本地人。”⑥⑥網⑥
“啊,我是凤阳府三杰村的老家。”
“噢,你姓什么叫什么呀?”
“我姓常叫常遇春哪。”
“哎呀,我听说有个怀远安宁黑太岁常遇春,可是你吗?”
“嘿,就是我呀。”
老头一听心中非常高兴:“常壮士,你家有几口人哪?”
“就是母子度日。”
“无有妻室?”
常遇春摇了摇头,没说话。
老头说:“我有一言出口,不知道英雄可否能应?”
“嗯,有事你就说吧。”
老头说:“我有一个女儿年方二十一岁,高门不成低门不就,尚未婚配,今天咱们一见如故,我有意将我的女儿许配给你,不知道常壮士意下如何?”
常遇春说:“老爷子您别说这个了,这又该叫我伤心了。您不如先给我找个地方,让我先睡一觉,明早他们给我送钱来,给您一半我就走了,甭提别的了。”
老头说:“我这儿给你提亲,你怎么会不高兴啊?我女儿长得如花似玉呀!”
常遇春说:“就是天仙我也不要。”
老头一笑:“既然亲事你不答应,我要给你引见个朋友你可愿见吗?”
常遇春说:“朋友还可以,不知他是哪位?”
“这个……”老头说:“你先等一等。”一边说着,转着往外走。工夫不大,老头又回来了,叭嗒一挑帘笼:“我说常壮士,你瞧她是何人?”
常遇春抬头一瞧:“哎呀,原来是你!”
第六十三回 闹水灾孝子救母亲 设书房贤妻教丈夫
老头把帘笼一挑,从外边走进来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女子。这女子长得瘦长的身材,瓜子脸,宽宽的脑瓜门儿,尖尖的下巴额儿,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双眼皮吊眼角,长眼睫毛儿,鼻如玉柱,口似涂朱,牙排碎玉,粉面桃腮,光梳油头净水脸儿,耳戴银环,环佩叮咚,上身穿米黄长衫素绣兰草白甩袖,底下是百褶罗裙,往门前一站,显得格外文雅大方,端庄秀丽。常遇春一看就直眼了:“啊?你是月娥?”那女子点点头。常遇春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惊奇地说:“难道你还活着……”原来这个女子姓蓝名叫蓝月娥,正是常遇春的妻子。
蓝月娥是凤阳府三杰村的人。她五岁上没娘跟着父亲蓝杰度日,还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