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
老吴祯一瞧他跳出去了,自己也就止住了步:“哎哟我说王驾千岁,我们正比得带劲呢,您怎么又不让比了呢?”
陈友谅说:“我得先问问你,你究竟是谁,你得给我报个名,我看你决不是西吴王的家人,你就跟我说实话吧。”
老头说:“千岁,你问这个干什么哪?是谁不也得比剑吗?你就甭打听了,咱们还是比武吧。”
陈友谅说:“那可不行,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人过不留名不知张三李四,雁过不留声不知春夏秋冬。你既然来了,就得报个名,报完名再比也不为迟。”
吴祯说:“听您这话口,我不报名就不行了?”
“那是当然。”
吴祯微微一笑:“陈友谅……”这回老头就不管陈友谅叫王驾千岁了,直接叫上名字了:“陈友谅,你以为我真是我主公手下的家人吗?那是你有眼无珠!”说着话,啪!他把头往上一扬,这顶帽子就掉在了后边,里边露出来米黄色的鸭尾巾。老人家又把胳膊往左一甩,往右一甩,又把大青袍脱了,露出来米黄色的短靠袄;啪啪!又把左腿往上一踢,右腿往上一踢,把两只青布鞋也都脱了下来,两只鞋在半悬空中翻了个个儿,掉在了地下整整齐齐地摆成了排。脚下露出来薄底窄腰燕云快靴。老头的双手又把下巴颏下的胡子往左一弹,往右一弹,当中一捋,露出来二尺多长的白胡须,根根露肉,条条见风。那胡子原来是用灰揉的,这一弹,噗噗地直冒干烟。他脸上的皱纹也没了,腰也不弯了,背也不驼了,一双眼睛烁烁地放光,亚赛两盏明灯。老人家露出本相,把胡须一托:“你们再来看我是何人?”
这几位反王一看:我的妈呀!这老头大概是吹糖人儿的吧,他怎么变得这么快呀。陈友惊吓得目瞪口呆:“啊,你是什么人?”
“老夫乃西吴王驾下静海大将军、通臂猿猴吴祯是也!”
吴祯这一报名,在座的众反王全都愣住了。谁不知道当年武科场,一剑削三头,威震大都城的老吴祯哪。陈友谅心想,我哪是他的对手,今天这事要麻烦,又一想,怕什么,这是我的一亩三分地,他有天大的能耐,还能跑得出百梁楼去吗?就是出了百梁楼,插翅也飞不出乱石山。想到这儿,他一拍桌案,怒喝道:“胆大吴祯,你竟敢冒充老苍头,屡次三番戏耍孤王,焉能容得,来呀!把吴祯给推下去砍了!”
老义士闻听仰面大笑,一摆掌中宝剑:“我看你们哪个敢动!陈友谅!你表里不一,口是心非,名为请我主公前来乱石山赴兴隆会,共商反元大事,实则心怀诡计,暗藏杀机,欲置我主公于死地!你们伤天害理,天地难容!”
陈友谅一见吴祯揭了底,气得他火冒三丈,啪一拍桌案,大声吼叫:“胆大的吴祯!你敢血口喷人!”
吴祯毫不退让:“陈友谅!你们屡次三番陷害我主公,我吴祯已经警告你好几次了。我来问你,那八宝转心壶内的毒酒,难道不是你放的?陈铁牛舞刀,步步逼近我主公,又是何意?不是暗中保护,我主公早丧命你手了!我主公以义待人,宽宏大量,为团结反元,不想把你的阴谋诡计挑明,谁知你执迷不悟,毫无悔意,反而变本加厉。既然如此,那你们就来吧。”
朱元璋拦住吴祯,对陈友谅等人说:“诸位王兄御弟,朱某有肺腑之言相告,你们如果真心反元,咱们就兵合一处,将并一家,齐心合力,共讨元朝,今日之事则一笔勾销。如若不然,可休怪朱某了。”
陈友谅一听,怒火上升:“好哇!你们既然把盖子揭开了,我也就不再隐瞒了,实话告诉你们,如今的天下,有你朱元璋,就没有我陈友谅,有陈友谅,就不能让朱元璋在!今天的兴隆会就是为要你的性命!吴祯你有天大的本领也难使出来,你们现在已经落到我的手掌之中,你纵然肋生双翅也不能腾空了,听我的良言,你马上劝你的主公写降书给我,把西吴人马统统归我调遣,朱元璋和他手下的战将都留在我帐下当差。如若不然此百梁楼就是你们君臣的葬身之地,你们走不了啦!”
吴祯听了陈友谅这一派狂言,又好笑又好气,说:“陈友谅,你这主意先不用问我主公,我先问问我答应不答应吧。”
“问你做什么!”
“问我好处大了,我先看看你的脑袋长得结实不结实!”
陈友谅气得哇哇怪叫,把酒杯举起来,啪的一声,往桌子上一摔。朱元璋看出这是动手的暗号,立即离开座位,跳到一旁,握剑在手,准备厮杀。吴祯一看他摔杯,心中暗笑:你摔去吧,你把酒杯都摔了,刀斧手也上不来了。
陈友谅一看摔杯没起作用,登时就慌了神儿,赶紧吩咐:“铁牛!快给我取他的项上人头!”他只顾自己了,叫陈铁牛过去,你倒琢磨琢磨那陈铁牛是不是吴祯的对手哇,刚才不行,这会儿就能行了吗?
陈铁牛虽然心里胆怯,但又不敢不去。他心想,我哪是老头的对手,我呀,不和老头打,来个省事的,直接刺死朱元璋。只要把他刺死,叔叔的大事就告成了。这小子在吴祯面前虚晃一剑,就奔朱元璋去了。耳听噗!哎呀!噗通!众人惊得如同泥塑木雕一般!
第五十九回 乱箭攒身江忠殉国 飞石打人沐英救父
陈铁牛持剑直奔朱元璋刺去,耳听得哎呀!噗通!红光迸现,血溅百梁楼,陈铁牛栽倒在血泊之中。原来,陈铁牛虚晃一招,抖手一剑奔朱元璋去了。吴祯见状往旁边一闪,手持宝剑就奔陈铁牛的手腕刺去。这小子躲闪不及,噗!手腕上挨了一剑。当啷!陈铁牛的剑掉到了地下。他怪叫一声,转身要跑,吴祯哪里容得,一甩手,噌!宝剑冲着陈铁牛的后心就投了过去。陈铁牛只顾往前跑了,没想到飞来的剑正中后心,噗!哎呀!噔噔噔噗通!栽倒在楼板之上。
这工夫吴祯顺手从腰里抽出自己的秋风扫落叶宝剑,朱元璋持剑向陈友谅刺去。陈友谅一看自己不是这两人的对手,赶忙带领众家反王脚踩转板,转入地道。吴祯一拉朱元璋说:“主公,快跟我走!”他们走到楼门口一瞧,可坏了,两面的楼梯已经撤了,楼下都是陈友谅的人马,也不知有多少人,把百梁楼围了个水泄不通。楼下有人喊:“朱元璋快投隆吧,不然我们可要放火烧楼了!”登时吴祯急得鬓角见了汗。他心想,此时倘若是我一个人,这小小的百梁楼算不了什么,纵身一跳就可脱离险地,可是主公怎么办哪?怎么才能保证他安然脱险哪?
紧接着梆梆梆又是一阵梆子响,三百名弓箭手搭弓认扣,乱箭齐发,雕翎箭好似飞蝗雨点一般地射将过来。吴祯一边用宝剑拨打乱箭,一边用几张高桌把朱元璋给挡上,又拿过一张高桌面朝外挡住了自己的下`身,工夫不大,射进来的乱箭已经落满了楼板。
朱元璋正和吴祯商量如何下楼,忽见众兵丁往百梁楼周围抱柴禾,朱元璋一看,不由得说了声:“哎呀!不好!”原来,陈友谅带领众人从地道走了以后,丁波浪马上调来弓箭手,想要把朱元璋乱箭射死。谁知箭用的不少,人可没射着,急得丁波浪围着百梁楼来回直转。忽然,他眉头一皱,想起来一个主意,急忙传令三军:“给我火烧百梁楼!”一声令下,众兵丁立刻从四面八方抱来了干柴,堆在楼下,就把火给点着了。这百梁楼从上到下都是木头的,那是沾火就着哇,霎时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只一会儿的工夫,朱元璋就受不住了,烟熏得他睁不开双眼,烈焰烤得他皮肉生疼,再瞧吴祯,也已是浑身是汗,遍体生津了。
这时楼下的呐喊声一阵紧似一阵,火势也越来越大,朱元璋这时一阵辛酸,说道:“老哥哥啊,想不到我们壮志未成身先亡,这百梁楼恐怕就是我们的绝命之处了,我们走不了啦。按仁兄你的能耐,要出百梁楼还是不费多大的事儿的,奈因有我累赘着你,所以你才动不了,依我看咱们不能都等着死在这儿,你就赶紧下楼,设法出山回营盘。告诉军师和元帅,我死之后,要他们继续把反元大业完成,我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吴祯说:“主公您就放心吧,小小百梁楼着点火算得了什么呢?我是不想现在就走哇,要是真想着走,再大的火也挡不住咱们。您甭着急,我自有办法!”吴祯虽然嘴里这么说,他这是给朱元璋解心宽哪,他心里也知道:四面八方兵似兵山,将似将海,一排排一列列到处都是人家的兵将,百梁楼又着了这么大的火,哪儿还走的了哇?甭说下不去,就是下去了也活不了。可是不管心里怎么焦急,他也得安慰朱元璋,哪怕是死,也得跟朱元璋死在一块儿。
正在此时就听楼下一阵大乱,只见从正南来了一人,冲进南汉王军中,杀的众兵丁东倒西歪,直接就奔百梁楼闯了过来。吴祯一瞧可高兴了:“这回可好了,主公,您看谁来了?”
朱元璋抬头一看,只见远远地杀来了一员猛将,掌中擎八棱紫金链子锤,皮鞋大带上拴着两匹战马,正是自己那匹玉面紫骅骝和吴祯那匹赛鹿铁豹骅。来将摇开了大锤左右开弓,杀进重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伏虎大将军猛将江忠。江忠怎么来得这么快呢?
书中暗表,江忠离开滁州的时候,元帅要他到了乱石山,一定要给主公他们看好了马,人不许离马,马不许离人,一旦发生意外,即刻把马送与主公使用。江忠牢牢记住了元帅的嘱咐。他刚一到百梁楼下就有四个兵丁把他领到南山脚下马棚去了。这四个人乐呵呵地说:“您把马交给我们吧,我们给您刷饮遛喂,您到那边休息休息,吃点什么东西去吧。”
江忠一听心想:什么,交给你们?那我可不放心。便说:“几位哥哥,你们可不能动这马,这三匹马见了生人又踢又咬,万一伤着你们,那多不合适。”
兵丁们说:“不要紧,多厉害的马我们都管得了,您就把它交给我们吧。”
江忠把眼一瞪:“休再罗嗦,快快躲开!”
兵丁们一看没办法,只好躲在一旁,其中一个说:“马我们不管了,您这饭可在哪儿吃呀?”
“你们就给我拿到棚子外边来吧。”
兵丁们把酒肉饭菜都给他端了过来。江忠把酒先让兵丁喝了几口,然后又把饭菜一样一样都拨点儿,让他们尝尝,江忠心里有数儿:等你们吃完了没事我再吃,有毒也先把你们毒死。等兵丁们吃完了,他一看没事,这才风卷残云似的吃了起来。他吃饱喝足了,又让兵丁拌草料喂马,兵丁们把草料抬来,他先拿出一些草料给兵丁的马吃,吃了没事,这才开始喂自己的三匹马。马喂好了,江忠便坐在桌子后头净等着听信儿了。他刚坐了一会儿,就听见百梁楼下人声呐喊,他心里一惊,站起身来一瞧:糟了,陈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