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脱在彰仪门会过一次宝枪,那次差点没丢了命。从那以后,几年来他一直悬赏寻找此枪,但毫无下落,也不知落在何人之手。今天碰上这个卖枪的小矬子,脱脱哪能放过。他想我得把它买过来,只要我手里有了八宝托龙金纂沥泉枪,我就什么也不怕。想到这儿,他把矬子叫住:“哎,我说这位,你卖的是什么枪?”
矬子说:“八宝托龙金纂沥泉枪啊!”
“卖多少钱?”
矬子说:“价格不高,要五百两。”
脱脱心内一喜:要真是八宝托龙金纂沥泉枪,五百两银子可不贵呀。我为了这杆宝枪曾经悬赏过万两黄金都没能把它得到手,想不到在这儿碰上了。“掌柜的,你能不能把枪套打开让我看看哪?”
矬子说:“那可不行,我急等着用钱花,要不我也不把它扛出来,为了省点事,少走几步道,这才吆喝着卖。你想买就快点掏钱,你不买,我就送到元帅府去,那徐元帅还得多给我加个十几两,我又何必卖给你呢!”矬子说着话转身就要走。
脱脱急忙把他拦住:“慢着,你先别急着走,照你这么一说,你是不许看喽?”
“哎,对了,就是不让看。”
脱脱苦笑着说:“我看你这个人可真新鲜,世界上哪有卖东西不许看成色的道理呀?你的货物真假好坏,值不值那么多钱,我们也得瞧瞧哇。这又不是仨瓜俩枣的事,一张嘴就是五百两银子啊。”
矬子说:“这老爷子说话可真有意思啊。你要是嫌贵怕上当,就别张罗着买,我也没上赶着非卖给你不可。我们这儿就兴这个规矩嘛。再者说这杆枪要是碰上真正识货的主顾,甭说五百两,就是一千两他也得抢着要。我要不是等着用钱花还不卖呢。说真的您买不买?不买我可走了。”
脱脱听到这可为难了,有心买吧,怕上了当;有心不买吧,又怕是真的。错过了机会,万一这宝枪要是落到徐达之手我可就完了。脱脱一咬牙:得了,吃亏上当就一回,管他真假好坏先买了吧。他回头对着蛮子海牙说:“伙计,给他拿五百两银子。”蛮子海牙一伸手从钱褡子里拿出一张五百两凭帖兑取的银票,递给了太师。脱脱接过来又给了矬子,矬子拿过银票把枪递给了脱脱,转身就走。脱脱看枪心急,赶紧把杏黄缎子枪套扯下来一看哪,差点没把他给气个跟头,登时脸都青了。你道这枪套里装的是什么玩艺儿啊?原来是一根生了锈的通火棍。这个东西扔在街上都没人捡,是分文不值呀,脱脱气得直哆嗦:“哎,我说矬子,你回来!”
矬子扭头一笑:“干什么呀?”
“干什么?我问问你,你卖的是什么”
“啊哈,就是这个呀。”
“什么叫……就是这个……呀?你刚才吆喝的是什么?”
“刚才吆喝的是八宝托龙金纂沥泉枪啊。”
“是啊,你这枪套里怎么装的是通火棍呢?”
矬子说:“你别逗了,八宝托龙金纂沥泉枪五百两银子就卖给你?你想得可倒美,我卖的就是通火棍,那宝枪我根本也没有,要是有我至于在满街上喊吗?”
“那么你没有为什么还要喊宝枪呢?”
“是这么回事,昨天我在城里闲逛,走到西吴王府门前,看见府门外站了二、三百人,不知出了什么事。我一打听,才知道西吴王买了一条宝枪叫八宝托龙金纂沥泉枪,众人争着看宝枪,我问多少钱买的?他们告诉我说西吴王花了五千两银子。我一听,可就犯了财迷了,我想人家一条宝枪卖了五千两,我变个什么,也来它几十两花花。想来想去我就想出这么个主意来了。我家里还有这么一根生了锈的通火棍哪,我跟人家的裁缝要了块黄缎子布,缝了个枪套,把这根通火棍装到里边去。我就在街上喊卖宝枪,我想碰碰运气倘若有倒霉的不识货不开眼要真买呢?我不就算蒙他一鼻子吗!您说这事儿巧不巧,今天刚一出门,就叫您把我给拦住了,您说要看看宝枪,我能让您看吗?那是通火棍哪,您给看露了馅么办?我们这‘宝枪’还卖不卖?所以不能让您看,只能隔山买老牛,愿者自上钩。你愿意买,先交钱后拿货;不愿意买我就拿走,想看看是没门儿。老爷子,您有的是钱,不看也愿意买,那埋怨谁呀?反正您把钱给我了,这根通火棍您如果要就拿走;您要是不要,就把它还给我,我拿回家去还有用呢!”
脱脱一听,气得心里边直发慌:这个矬子可真叫缺德呀!把我气成这样,他那儿还逗着玩儿呢!“矬子!你这叫不讲理,奸商讹诈,假货欺人,哪有以一个破通火棍冒充宝枪骗取他人之财物的,难道你们地方官就不管你们吗?”
矬子说:“管是管哪,不过咱们是‘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呀!您愿意买,我愿意卖,打官司有什么用啊?您现在后悔不是正月十五贴门神都了晚了三春了吗?老爷子,您就认倒霉吧!谁一辈光走时运呀!”
脱脱把眼睛一瞪:“好哇矬子,你太欺负人啦,我不能饶你!”
矬子说:“你不饶我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我得拽着你打官司!”
“嗨,要讲打官司我还真不怕,反正我这个人压的一屁股两肋都是账,天天要账的都挤破了门,我还真找不着吃饭的地方呢。你要带着我打官司去也就不错,打赢了银子归我,通火棍给您;打输了,把银子还给您我抱着这根儿‘宝枪’往小黑屋里一蹲,反正得管我饭,您说上哪儿咱们这就走。去见西吴王,还是去见徐元帅,您随便挑吧!”
这下还真把脱脱给难住了。心里想:哪里我也不能去,我这是在人家朱元璋、徐达的一亩三分地上呢。小矬子,你太可恨了,这要在我的管辖之地,非把你宰了不可。脱脱直气得话也说不出来了,瞪着两眼在那里发抖。
蛮子海牙一看,这要把师父气个好歹怎么办,赶紧上前解劝:“掌柜的,您老人家别跟他生这个气,搭俩钱就搭俩钱吧,只当是丢了。哎,我说矬子,你也别说便宜话了,我们这位老爷子买了你的假枪就够窝火的了,你还胡说八道些什么,快走你的吧!”
矬子说:“既然是你们二位不敢跟我去打官司,那我可自便了,回头见!”说着,这个矬子蹦蹦达达地走了。
书中暗表,那一老一少是梅士祖和李文忠;这矬子不是别人,正是金面相寿侯徐方。他奉军师之命,以卖宝枪为名与脱脱搭话,让他知道宝枪已到西吴王之手,他应知趣,自动退兵。
蛮子海牙见矬子走了,转回头对脱脱说:“师父,您看见了吧,自从咱们进了城就到处碰壁,没遇见一码顺心事。依我看,这也许是徐达安排的计策呢!咱们爷儿俩可能上当了。”
让蛮子海牙这么一说,脱脱恍然大悟,暗想到:是啊,为什么这么些巧事都让我给碰上了呢?我这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怎么没早想到这些都是计呢?看来我师徒二人应该速速离开此地,免得夜长梦多。想到这儿,脱脱叫上蛮子海牙,扭头便走,直奔滁州南门。
眼看着前边就到城门洞了,就听守门军高喊:“出城的出城,进城的进城,关城门喽!……”
脱脱听见喊声,激灵灵了一个冷战:“哎呀!不好。这要是让人家把咱们给关到城里可就糟了,咱爷儿俩快走吧!”
师徒俩一溜小跑来到城门楼子的下边,还没进门洞呢,就听见外边吱吱一阵扁担响,从城门外边拱进一担柴禾来。
这担柴禾比城门稍微小点有限,把城门洞堵了个严严实实,脱脱师徒二人全都给顶回来了。爷儿俩退到城里,想等这担柴禾进了城,他们再出去。等了半天不见动静,脱脱让蛮子海牙看看是怎么回事,蛮子海牙站在城门洞口,高声喊道:“挑柴禾的,你快点进来,好让我们出城呀!”
这时就听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打城门洞传了出来:“哎,我来了!”顺着声音,只见从柴禾缝里挤出来了一个大汉,身高文二,膀阔三停,面似蓝靛,发赛朱砂,红眉毛,大环眼,头上没戴帽子,挽着个牛心发誓,穿一身粗布的棉裤棉袄,脚底下是一双大毡窝。
书中暗表,这个大汉正是华云,他奉军师之命要把脱脱师徒二人堵在城里。
蛮子海牙赶紧上前,说:“哎哎,我说卖柴禾的,你还不快走,快关城了。”◇◇
卖柴禾的大个听这话,满不在乎地说:“嘿嘿,他关他的城,我卖我的柴禾。谁要想在这个时候出城进城,谁就得买我这担柴禾。要是不买,我管保叫他要出的出不来,要进的进不去。”
蛮子海牙气得直发抖:“你这叫不说理,哪有堵在城门里边卖柴禾的?”
大汉说:“我管他什么说理不说理呀,只要能把柴禾卖了就行,你要急着出城你就把它买了不就完了吗?”
脱脱见此情况,怕蛮子海牙和那大汉争执起来,耽误了出城时间,就亲自上前对那大汉说:“我说这位樵哥,你就借借光让我们爷儿俩过去吧。”
“哎,那可不行,不买柴禾就是磨破了嘴唇也没门儿。”
蛮子海牙一看耽搁时间不少了,赶紧低声对脱脱说:“师父,咱就认倒霉吧,花钱把这挑柴禾买了就算了,不然咱们也出不去。他这挑柴禾才能值多少钱呢,在咱们那儿顶多用个三百钱、四百钱的就能买,最大的一担八百钱也就差不多了,咱们豁出他几百钱去就得了。”
脱脱一想也对:“哎我说掌柜的,你这担柴禾卖多少钱哪?”大汉冲着脱脱伸了两个手指头。脱脱说:“噢,要二百钱。”
“啊?二百钱?门儿也没有哇!”
“那你要多少?”
“二十两银子。”
脱脱说:“什么?二十两银子?我都没听说过卖柴禾还论银子的。你这一张嘴就是二十两,这就跟敲竹杠的差不多了吗?”
大汉说:“我就这么卖呀,你爱买不买,不买就拉倒哇,你要不等着出城,你就别买呀,别人还有买的呢!”一边说着他又喊上了:“卖柴禾喽!……”
脱脱一看这意思:不买是不行了,回身对蛮子海牙说:“伙计,给他拿二十两银子,这挑柴禾咱们买了。”
蛮子海牙心里这个气呀,心说咱们爷儿俩进这趟滁州没干别的,光往外掏银子受气了。连挨冤带挨损,还得给人家钱。蛮子海牙伸手从钱褡子里掏出一张二十两银子的银票:“掌柜的,给你。”
“哎,好了。”大汉把银票往兜里一装:“哎哎,你们往后闪闪,我把柴禾给你们挑进去。”
脱脱也不理他这个茬儿。心说你爱挑哪儿挑哪儿去。这时候时候卖柴禾的钻进城门洞挑起了柴担,吱呀吱呀把这担柴禾就挑到城里边来了。他刚把柴担从城门洞里挑出来,就听吱咛!咣当!咔巴!上边放下了千斤闸,城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