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哦,我可听说过这个张天佐是个刚强直爽的硬汉子,他到了咱们这儿怎么样啊?”
赵三说:“甭提了,咱们元帅来了好几趟了。人家头不抬,眼不睁,一声不吭,硬是不理元帅。按说他到了咱们元帅的一亩三分地,准得对元帅喜笑颜开净说好的吧?人家这位张将军可不然,只要一见徐达就把眉毛拧起来。看起来这个人确实刚强耿直,是个好样的。”
穆先生说:“是啊,忠臣孝子,义夫节妇,令人敬佩呀。我说赵三,你是不是能到里边跟张将军说一声,我愿意跟他交个朋友,请他吃杯茶,喝两杯水酒怎么样?”
赵三说:“穆先生,元帅可吩咐过,不让给张将军送吃的。”
穆先生说:“你这个人,真死心眼。当官差就得瞒上不瞒下。张将军吃了这顿饭,你不说,我不说,元帅哪能知道。赵三呀,这世道多一个朋友多一条道呀。去说说,我愿意交他这个朋友。”
赵三说:“那我给您问问去,张将军答应不答应,就全在他了。”赵三来到房里,对张天佐说:“张将军,跟您商量点事。看见了没有?窗外边那位先生,是我们的头儿,他人缘好,好抱打不平,爱交朋友。他听说您是个刚强直爽的硬汉子,就想跟您交个朋友。请您一块去喝两杯水酒。您能不能赏这个脸呢?”
其实他们在外边说的话,张天佐全听到了。他心里想,这个人心眼儿还不错,他要请我吃饭,吃就吃,吃饱了多活几天,看你徐达把我怎么样。所以当军卒赵三来请他时,他说:“好,既然如此,你就前头带路吧。”
赵三给他去了刑具,把他扶到那位穆先生面前:“张将军,这就是我们穆大人。”
只见那位穆先生双手一抱拳:“哎呀,张将军,久闻您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将军请坐,我们一同吃上几杯水酒。”
张天佐说:“张某行伍出身,从来不会客气。不过听您这个人说话,倒很有点义气,我也愿意和您认识。您也快坐下吧。”
那穆先生吩咐人找了一只酒杯,一双筷子,满满地给张天佐斟上一杯酒:“张将军,请吧。”
张天佐端起酒杯来正要喝,就见穆先生鼻翅儿一颤悠,嘴唇一哆嗦,眼圈儿一红,眼泪就下来了。张天佐一看,这叫什么事,我刚端起酒杯,你就心疼得哭了,我酒我怎么能喝。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穆先生,请您自斟自饮吧,张某告退了。”
穆先生说:“张将军,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酒还没喝就要走呢?”
张天佐说:“渴死不饮盗泉水,饿死不用嗟来食。我是个被俘之人,您不嫌弃,反倒请我喝酒,我很感激。可是我刚把酒杯端起来,您就哭了,这酒我还怎么喝?”
谁知那穆先生一听,哭得更厉害了:“张将军,您冤屈我了。我广交天下朋友,仗义疏财,何在乎这一杯水酒。只因我有难言之苦,才伤心落泪。”
张天佐也是一条热血汉子,见穆先生如此伤心,不免要问:“不知先生有何为难之事,能否对张某说上一说?”
穆先生叹了口气说:“请张将军不要见笑。只因我有一妾,名叫娇娘,颇有几分姿色。我与她相处十二年,终朝每日,形影不离,没有分开吃过一顿饭。我们俩好到什么程度呢?她没我不食,我没她不饮。就在朱元璋打进滁州城那天,我们夫妻到街上看热闹,祸事就出来了。西吴王有个外甥叫何二愣,原来是滁州城的一霸,一眼看上了娇娘,硬把娇娘抢走了。我气忿不过,就托人情打官司,把状纸直接送到朱元璋那里。谁知朱元璋袒护他的外甥,不能秉公而断。派人给我送去五百两银子,让我了此公案,另娶一房。还让人给我带话,这件事以后不许再声张了,否则对我不利。张将军,我咽不下这口气,又惹不起人家,心里又思念娇娘。所以,一端起酒杯,就想起了我的娇娘,故而落泪。”
张天佐听了这一篇话,气得他咯崩崩直咬牙:“穆先生不必再伤心了,只有等待时机,报仇雪恨,夺回娇娘才是上策。”
穆先生说:“张将军只不过是为我宽心,夺回娇娘,谈何容易。”说着又落下泪来。
张天佐说:“你眼看就要报仇了,我师父二十万大军扎在滁州城外,不久就要攻城。你难道还不能报这夺妾之仇吗?”
穆先生说:“老太师是为了灭贼平乱,哪能管我的闲事?”
张天佐说:“只要我师父打进滁州城,我就给你把娇娘找回来。”
穆先生闻听,破啼为笑,一躬到地:“张将军,我一辈子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天佐说:“有话您只管讲来。”
穆先生说:“张将军若不嫌弃,我愿与您结为生死弟兄。我天天来给您送饭,再慢慢找着您的兵刃和盔甲。等太师一攻城,我就设法把您救出去,给您师父做个内应。到那时,你们师徒见面,我们夫妻团圆,您看行不行?”
张天佐一听,满心高兴:“如此甚好。”
二人一叙年庚,张天佐三十八岁为兄,穆子合三十六岁为弟。张天佐亲笔写下了金兰谱,二人对天明过誓,重新入席,同桌共饮,直至天黑。穆先生告别了张天佐,离开了军犯营。
这位穆先生是谁呢?他不是别人,正是徐达派来的谋士李善长。李善长专能摹仿他人的笔法。今天奉元帅之命来军犯营,与赵三做了一场戏,就是为了张天佐的这一张亲笔金兰谱。他把金兰谱的笔迹套了下来,以张天佐的口气,给张兴祖写了一封信,交给了徐达。徐达马上派皂袍将军丁德兴急往汜水关调宝枪将张兴祖。
第五十一回 逛滁州太师探军情 布迷阵元帅攻心术
李善长仿照张天佐的笔迹给张兴祖写了一封信,徐达派丁德兴前往汜水关送信去了。这时候,元朝大军已经按照太师脱脱的命令,兵退四十里安营扎寨。兵卒们挖壕掘井,埋伏强弓硬弩、鹿角窝刀、绷腿绳、绊马索、梅花坑、陷马坑,白天有人巡营放哨,夜晚有人刁斗瞭望。脱脱还派出几拨探子,到滁州城探听西吴实。探子回来说:滁州城门早开晚闭,四乡八镇的老百姓随便出入,街里巷外依然繁华热闹,没有什么异样的表现。一连查探几天,都是如此。脱脱心想:这些探子毕竟没什么军事经验,看不出什么来,莫如老夫亲自走一趟。不管徐达、胡大海他们施什么诡计,谅他也瞒不过老夫我的眼睛。脱脱找白云托、蛮子海牙师徒三人商量此事。
白云托说:“师父,您老这么大岁数了,到滁州城里去,恐怕不太方便吧!再者说我大师哥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也猜测不透,您去我们也不放心。不如让我们哥儿俩去一趟。”
脱脱说:“你们俩懂得什么?徐达用计,你们是看不出来的。还是我亲身去好,我化装成一个乡间的富翁,海牙你给我打扮成从人模样,背着个钱褡子,多带点银子、银票。凭你一口熟练的汉话,他们也难以认出。咱们到城里转游两圈,就能看出他的真假虚实。白云托留下镇守营盘。海牙,你快去准备东西吧!”
太师主意已定,卸去了铠甲,换好了便服,头戴一顶古铜色的员外巾,当中嵌一块美玉,双飘带搭在胸`前,身穿一件古铜的员外氅,腰束丝绦,黄绒灯笼穗向下倒垂,大氅之内暗藏一口双锋宝剑,脚下白袜云鞋。蛮子海牙穿着一身青,肩上搭着个钱褡子。两个人好象是一东一伙,溜溜达达走出后营门往前营门绕。绕到前营门,两个人谁也不言语,直接往里就走。ΨΨ
前营门有两个站岗的门军,一个叫刘三宝,一个叫赵小三。他们俩一看从前边走过两个人也不打招呼就要进营门。刘三宝扯开了嗓子就喊:“站住,别往前走了,你们俩是干什么的?再往前走我们可开弓放箭了!”这爷儿俩还是门头往前走。刘三宝可急了,噌地蹿过来就把脱脱挡住了:“哎!说你哪!”脱脱还是假装没听见。刘三宝这小子还真愣,举起巴掌照着脱脱就要打巴。
蛮子海牙一看急了,伸手抓住刘三宝的胳膊,把眼一瞪,怒喝一声:“混账的东西!扒开你的两只狗眼看看,我们是谁?”
刘三宝一听声音就一哆嗦,这声音好熟呵!仔细一瞧,原来是老太师和五爷蛮子海牙,吓得魂都飞了。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下,磕头如捣蒜一般:“哎哟,我说五爷,小子该死,我实在是眼拙没有看清。因为平时太师军令森严,让我们坚守哨位,不准有一点疏忽。今天你们二位一换衣服,小子我没有认出来,才出来拦挡。五爷,请您多多原谅吧。”
蛮子海牙还要呵责刘三宝,老太师一摆手,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刘三宝哆里哆嗦回答说:“我……我叫刘三宝。太师呀,我确实没看出是您老人家。我拉家带口的可不容易,您老就饶了我这一次吧。”说完又磕头。
脱脱微微一笑:“刘三宝,你起来。守营门就当如此。别说你还没有打了我,就是打了我也不怪罪你,可见你当差认真。从今天起,本帅提升你为旗牌官。”
“哎哟,元帅,我可不敢那么想。”
“哎,这是因为你对公事一丝不苟,所以本帅才提拔你。你们头儿哪?”
其实,头儿早来了,听说刘三宝差点打了太师,把他吓得不轻,赶快来到营门,准备和刘三宝一块受罚。听到太师呼唤他赶紧上前施礼:“小的见过太师。”
太师说:“刘三宝办事认真,不但不罚,还要提升。从明天开始,他就是我的旗牌官了。你教育部下有方,海牙,赏他白银五两。”太师说完,带着蛮子海牙离开营门,直奔滁州城而去。
脱脱大师今天透着那么高兴,因为他那身打扮,连自己营盘的人都没有认出来。他想到了滁州城内,那就更保险了。几十里的路程,走得挺快,约摸有三个多时辰,师徒二人就到了滁州。
来到城外一瞧,城头上旗旗招展,绣带飘扬。城下边人来人往,穿梭不断。爷儿俩跟随人群慢慢走进城来。来到城里一瞧,只见那推车的、担担的、做买的、做卖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丑的、俊的,拥挤不动,热闹非常。百姓们个个喜笑颜开,买卖铺号生意兴隆,哪像个要打仗的样子。脱脱暗想:徐达小奴才,不但治军有法,调民却也有方,虽然是一座的小小的滁州城,也能看出西吴王甚得民心。
脱脱和蛮子海牙转游了半天,也没看出任何破绽,挤到人群里听听人们议论,也没听出个什么道道来。两个人来到了十字街,见路南有个饭铺,爷儿俩进去,跑堂的伙计见来了顾主,赶快过来招呼:“二位里边坐,吃点什么?”蛮子海牙随便要了几个菜。脱脱一边吃饭,一边听旁边的人讲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