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满,听了些闲言碎语,心中更有气。暗想徐达尚未拜帅就如此威风,想用禁律压倒众人,想我于金彪自从兵变于桥镇以后,辅保主公夺襄阳,取滁州,功高望重,你徐达还能把我奈何!于金彪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整日在府中饮酒,借酒浇愁。正好徐达制订了一条“带酒入辕门者应犯斩杀之罪”,这一条胡大海最反对了,本来他是个酒坛子,是见酒没命的人,平日一顿没酒就浑身难受。他见徐达订了这么一条,心中暗想,徐达嗳,你这是成心和我过不去呀!我得想法把你这条破了。
胡大海憋了两天,憋出了个主意。他知道于金彪也爱喝酒,而且不惧徐达。心想,只要我把徐达禁酒的事添枝加叶地对于金彪一说,他准得去找徐达算账,徐达就得把这一条去掉。前者在回滁州的半道上老于就给徐达一个下不来台,这一次还得让他碰个大钉子。他把主意拿定之后,唤来两名兵卒,指着一坛酒说:“孩子们,把这坛酒抬着,咱们到于将军那里看看。”
两名小兵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老胡说:“胡二爷,这可使不得,要让新元帅知道了不好办。”
胡大海把大嘴一撇:“知道了又怎么样?有本事让他去找于金彪!孩子们走吧,跟二爷喝几盅去。”兵卒只好抬着那坛酒到了于金彪的府上。
于金彪一看胡大海抬着酒来了,当时挺不高兴:“二哥,你这是干什么?怎么上我这儿来还自己带酒哇?难道我于金彪还管不起你一顿酒喝吗?”
胡大海一笑:“老于呀,你先别埋怨我,我是心里没底才把酒带来了。”
“你没什么底呀?”
“我是怕你把酒戒了,家里没酒可喝。”
“二哥,我听你这话都新鲜,平白无故的我戒酒干什么?”
胡大海说:“兄弟呀,从今往后你这酒戒也得戒,不戒也得戒。”
“为什么?”
“你没听说吗?那新元帅订了一条戒酒令,这是新规定,‘带酒入辕门应犯斩杀之罪’。我也纳闷儿,人家拜帅都是十七条五十四斩,他徐达非来个十七条五十五斩不可,这不成心跟咱们哥儿们过不去吗?知道咱们哥儿们爱喝两盅,就是不让你喝。可话又说回来了,谁叫人家是元帅呢!人家有权,说了算,咱敢不听吗?反正胳膊扭不过大腿去,不让喝咱们就得戒呗!我今天带着酒来,是想咱们哥儿俩再在一块足足地喝一顿,明天好一块戒了就得了。”
胡大海这几句半阴半阳的话,登时把于金彪激得是火冒三丈,气冲斗牛。本来于金彪跟徐达就不和,听见“徐达”这两个字就从心眼儿里别扭,今天再叫胡大海这个小风扇这么一扇,他这火还不越来越旺吗?直气得于金彪哇呀呀地暴叫,啪地一声手拍桌案,这一下子差点没把桌子腿儿给拍折了,震得桌上的茶壶、茶碗都蹦起来了。他咬牙切齿,暗暗骂道:徐达呀徐达,你真是欺人太甚。那天在路上要不是看在我主公的面上,我的宝剑就把你的脑袋给削掉了。回到滁州以后,主公劝我,张元帅也来说和,我要是不怕主公、张元帅从中为难,怎么能跟你善罢甘休。万万没想到你步步紧逼,看来只有和你拼个你死我活了。于金彪想到这儿,说道:“二哥,今天喝酒我请客了,从今往后咱不但不能戒,而且还要多喝。”
胡大海说:“这两天喝点还可以,到了二月二登台点将的那一天可千万不能喝呀!现在的徐达可不是当初的张玉,咱们跟人家没交情,事事都得多加小心,人家这叫‘新官上任三把火’嘛!真的叫咱们哥儿们碰到火头儿上,那可就得挨烧。兄弟你拉家带口的不容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凡事还是忍着点好。你可不能跟哥哥比,我单人独口的怕什么呢!甭说我还犯不到他徐达手里,就是喝两盅酒叫他把我宰了又算得了什么呢?脑袋掉了不就是碗大的疤痢吗?我不在乎这个,别看他管得这么紧,二月二那天我老胡也得照样喝。”
于金彪说:“对!男子汉大丈夫就是应该有点骨气,二哥你既然不怕,我更不怕。二月二那天你喝我也喝,我要是不带着酒进他的辕门我就不叫于金彪。二哥快坐下,咱们哥儿俩这就先喝点。”
于金彪是条硬汉子,说到哪儿就办到哪儿。家人把酒摆好之后,他端起杯来就喝,一边喝一边骂徐达。胡大海坐在一边暗暗地高兴,心里说:徐达呀,看样子于金彪非跟你干到底不可,我就净等着看热闹了。
胡大海把火点完了,酒足饭饱,回家睡觉去了。可于金彪怎么也睡不着,他翻来覆去地想这十七条五十五斩,怎么想怎么觉着徐达是冲着他来的。他把西吴王和张玉劝他的话早就扔到了九霄云外去了。他天天在家里喝大酒,骂徐达,谁劝他也不听。到了点将的这一天,他二更天就起来了,刚穿好了衣服,就吩咐摆酒。
老家人于成只好相劝:“家主爷,今儿个这酒您可不能喝了。元帅下了禁令,带酒人辕门就得犯斩杀之罪。您又跟元帅不对付,何苦找麻烦呢!”
于金彪虽然知道家人是好意,可他就是听不下去,把脸一沉,说道:“成哥,你别管我的闲事好不好?快拿酒来吧!”
于成知道他的脾气不好,只好哆里哆嗦地把酒端上来了。于金彪心里不痛快,也没人陪着,自斟自饮,一口一干,霎时之间就喝了一个酩酊大醉,一回身他又躺下了。老家人急得火都快上房了,连催了好几次,他也没起来。头卯鼓一响于成可吓坏了,咕咚一声就跪下了:“家主爷,家主爷,您快醒醒吧,元帅都点卯了,一卯不到重打四十呀!您该走了,现在快去还赶得上。”老家人泪如雨下,苦苦哀求。
实际上于金彪并没有睡沉,他完全是故意拖延时间,就是不想按时听点。别瞧他跟徐达那么暴躁,可是最讲义气,平时对待任何人都非常宽厚。瞧见老家人于成为自己这么为难,心里也是挺难受,赶紧跳下床来,用双手把老家人搀扶起来:“老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我没喝醉,也没睡着,不过是休息一会儿,你怕什么呀?天大的事有我顶着呢!误个三卯、四卯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家主爷,您别说了,我知道您跟元帅扭着劲呢。往常您可不是误事的人,平日里您总是守法听令,一丝不苟。您这是在气头上呢,越是在这个时候,您越要冷静。”
于金彪一笑:“老哥哥,你说的全对,不过我就是为了要跟他徐达争上一番,看看他究竟能把我怎么样。”
“家主爷,我知道您的脾气,宁折不弯,可是这样做容易吃亏呀,老奴我奉老夫人之命,叫我小心侍奉您老人家,对您的安危我怎么能不担忧呢!军令如山,万一您要有个一差二错,三长两短,我回去怎么和老夫人交待呀?依老奴之见您还是快去为好,咱们这儿离校军场不远,马上就去说不定还能够赶得上点卯。您就别耽误着了,快去吧!”
“老哥哥你就别说了,现在就是能赶上我也不去,你就是磨破了嘴唇也不行。”
“那么您什么时候去呀?”
“唉,什么时候该去我就什么时候去,你就甭管了。”说着话,他又往床上一躺,老家人再怎么叫他,他也不言语了。急得老家人大放悲声。
这时候就听咚咚咚咕隆隆!鼓声如雷,把个老家人吓得骨软筋酥泣不成声。他叫道:“家……家主爷,您听,这二、二卯的鼓响、响了,您要再不去就得……重打八……十啊……”
于金彪哈哈大笑:“我说老哥哥你不用害怕,二卯鼓响了我也不着急。我是非等他三卯鼓响后再去!”!本!作!品!由!!網!提!供!下!載!與!在!線!閱!讀!
这一句话把老家人吓得哎呀一声坐在了地上,呆若木鸡一般,愣科科地看着于金彪。看着看着,就听见信炮三声,咚咚咚鼓声大作。于成噌地站起身来,失声喊道:“家主爷,三卯又点上了!”
于金彪说:“三卯点得正好,于成,拉马抬刀!”他这才顶盔贯甲,罩袍束带,系甲揽裙,扎绑停当,来到外边认镫扳鞍,乘跨坐马,掌中擎九耳八环刀,杀气腾腾直奔辕门而来。
第四十七回 于金彪带酒闯辕门 胡大海挥泪祭法场
于金彪跨马提刀来到辕门,定睛观看,但只见:校场气势大,辕门五彩扎。方砖砌甬路,路旁铺金沙。幡带迎风舞,门旗左右插;龙旗伸利爪,凤旗翅生花;虎旗张血口,豹旗露钢牙;八杆认标旗,翻飞舞彩霞。禁律高悬挂,治军条文佳:鸣金不退下、击鼓不进发、造谣编鬼话、肆意乱喧哗、冒功受奖赏、疆场把财发、私自离汛地、酒后入帅衙、奸淫良家女、敲诈把民刮,若犯上述款,立拿严惩罚!
于金彪看罢禁律条文,倒吸了一口凉气:哎呀!厉害!他想了想又觉得这是徐达故意吓唬人,不禁哈哈大笑。这时就听辕门内有人喝道:“帅坛重地,禁止喧哗!”于金彪顺着声音往里一看,又见那:校场聚兵将,点卯里外忙。鼓乐震天响,号炮传四方。帅台高三丈,纛旗宽又长。元帅坐虎椅,中军立身旁。金印案上放,令箭壶内装。案前摆刑杖,架上插刀枪。参军和副将,左右列两厢,一队刽子手,抱刀如虎狼。两排护卫军,持枪似金刚。百官精神爽,文武排成行。武将盔甲亮,文官着盛装。锦旗翻彩浪,刀枪放寒光。
于金彪看罢,心想:你徐达好不威风!我今天就要给你点颜色,叫你下不了台。想到此,他大声喊道:“好酒哇!好……酒!……”这一声呐喊,真好比半空中打了一个霹雷,震得人们耳鼓齐呜。站堂军上前拦挡,于金彪把大刀一摆:“你等少管闲事!闪到一旁还则罢了;如若不然,小心你项上的人头!”说罢,把九耳八环刀左右一晃,哗楞楞地动山摇。
众兵卒一看,吓得魂飞魄散:“我的妈呀!这位爷真急了,快闪开吧,走慢了这俩耳朵的香炉就得搬家!”大家呼啦往两旁闪开,让出一条人胡同来。
于金彪用刀纂磕马的后胯,这匹马疼痛难忍,四蹄刨开,翻蹄亮掌,鬃尾乱奓,竹签子耳朵往上一立,冲进了辕门。
于金彪甩镫高鞍下了马,分征裙,抖甲叶,迈虎步噔噔噔,来到了将台以下。众将官见于金彪怒目横眉,没经元帅允许就闯进了辕门,都替他提心吊胆,担惊害怕。
最害怕的还是胡大海,心里嘣嘣地光剩下跳了,头发根子发奓,脊梁沟里直冒凉气,心里话:老于呀,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跟你喝酒来着,你要是一说我可就完了,咱们最好是谁也别说谁。他一边害怕,一边暗示于金彪。
不管老胡怎么摆手,于金彪根本不理他这茬儿,只是往上看。他一抬头正跟徐达打了个对脸儿。他看了看徐达,脸皮往下一撂,哼了一声,袍袖一掸没言语,转身形又奔西吴王来了。来到西吴王的案前,双膝跪倒:“主公在上,末将于金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