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参驾。”
朱元璋心说:于将军哪于将军,你也大犟了。今天是徐达登台拜帅,你三卯不到,本该问斩,还是由我打个圆场,让元帅饶了你吧。想到此,朱元璋故意把脸一沉:“于金彪,今日元帅登台点将,你三卯不到本当斩首,快去谢过元帅不斩之恩。”
徐达一听,就明白朱元璋的用意了,心想只要你来在我的面前磕头清罪,我略略申斥你几句,这件事就算完了。
这时就听于金彪答应一声:“末将敬遵王命!”说罢站起身形,直奔徐达桌前。朱元璋心里正高兴哩,只见于金彪绕过了徐达的桌案,来到张玉面前跪倒身形:“元帅在上,末将谢过元帅不斩之恩。”把徐达干干巴巴地给撂在那儿了。众人一看,惊得目瞪口呆。
张玉心想:这于金彪也太居功自傲了,有心训斥几句,又怕火上加油,把事闹大了,只好用好言相劝:“于将军,主公命你去谢徐元帅,因何前来谢我?快去谢过新元帅。”
于金彪站起来说道:“元帅何出此言,我于金彪自从辅保主公以来,只知有你张元帅,哪里又来了个徐元帅呢?”
“于将军,主公三顾广泰庄,请来徐达徐国显,今天是登台大典,你怎么会不知?”
于金彪一扭脸儿,瞟了徐达一眼:“张元帅,莫非你说的就是他吗?”
“正是。于将军,快快上前参拜。”
于金彪仰面大笑,起身站到了张玉身旁,两眼望天旁若无人。
这一来,徐达可不能不说话了,他厉声说道:“于金彪如此无礼,藐视本帅。主公迎风冒雪,三进广泰庄,本帅方才出山。今日登台拜帅,击鼓点将,再三容让于你,谁知你全都不睬。事到如此,本帅不得不将你斩首以正军规!”说罢喝令刀斧手:“将于金彪推出辕门,开刀问斩!”
刀斧手答应一声,上前要绑于金彪。这些人刚到了于金彪跟前,正要动手。于金彪照定刀斧手,上用拳打,下用脚踢,只打得刀斧手纷纷倒退。
西吴王见于金彪殴打刀斧手,真是沉不住气了,心中暗暗埋怨于金彪:于将军你也太过份了,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元帅,知道的说你脾气暴躁,争强好胜,不知道的说我对将士管教不严,治军无方,才使你藐视军律,以下犯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再不吭声,徐达今后还怎么指挥全军!朱元璋想到这里,啪一拍桌案:“好个大胆的于金彪,还不住手!刀斧手!速将于金彪绑起,推到辕门外候斩!”
朱元璋为什么不说“立即开刀问斩”呢?这是给徐达挽回面子。他想,徐达堂堂大帅,让于金彪闹得面上下不来。我下令将于金彪一绑,给元帅找一个好看,然后诸将上去在元帅面前一保,免了于金彪的死罪,以后再慢慢给他们调解,所以才命刀斧手将于金彪绑起。
于金彪一听朱元璋发话要绑他,不等刀斧手动手,一伸手把自己的头盔摘下来,把铠甲战袍脱下,走到西吴王桌案前双膝跪倒:“主公多加保重,恕于某不能再为您效劳了。”说罢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冲着众人说:“诸位将军保重,于某告辞了!”说罢倒剪二臂:“你们就绑吧!”刀斧手拢肩头,捋二臂,将于金彪推下将台,在辕门外等待元帅令下。
这时候,过来了一个年轻的刽子手,搬过来一把椅子,二目含泪,声音颤唞地说:“于将军,请您再坐一会儿吧。”
于金彪看了看这个小刽子手,原来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粗眉毛,大眼睛,长得还挺清秀。头戴红绒帽,单插雉鸡翎,身上穿着大红,腰间煞着油围裙,怀里抱着鬼头刀,望着自己眼泪一对一对地往下掉。于金彪心说:人家都说刽子手如何凶恶,如何狠毒,我还未曾见识过,我倒觉得今天这个小刽子手挺可爱。他带笑说:“小老弟,你贵姓啊?”
“回禀于将军,小的我姓张叫张小乙。”
“你这么年轻怎么会当了刽子手了呢?”
张小乙叹了口气说:“于将军,我是个骑兵,因为在前敌挂了花,就拨到这儿当刽子手来了。您有什么吩咐的吗?”
于金彪说:“没有,我只是很喜欢你。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世上的人都是锦上添花的多,雪里送炭的少。有句俗话:将军狗死人吊孝,将军死后无人埋。这就是说人情太薄了,而你却不然,你我素不相识,我今天丢官罢职身犯军法,就要身首分家的时候,你仍能以座位相赠,含泪哀伤,亲切倍至,我真是万分感激。”
刽子手一听,泪如雨下:“于将军,人之高贵不在于相貌丑俊,职位高低,而在于心地的善美。小人虽然职为刀斧手,我晓得忠臣孝子,人人可敬呀!您老人家为人爽朗,保主公赤胆忠心,对三军一丝不苟,这是我营中将士有目共睹、有耳皆闻的,谁不敬重您老人家是堂堂的好汉,烈烈的英雄呢?您今日虽然身犯军法,但不减我们士兵对您的尊重啊。我只不过是在您临终之前略表寸心而已。于将军您还需要什么东西就吩咐吧,小人我马上去给您准备。您是想吃想喝想穿想戴还是想亲人呢?”
于金彪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只希望你举刀的时候给我个痛快就得了。”
刽子手一听这话,泣不成声地说:“于将军您就放心吧,我决不能让您受零碎罪就得了。”
二人正在说话,只见火工司拿火杆架火绳对准信门一点,火进烟山,药力翻身,耳听哧……当!就是一声追魂炮响。于金彪把脖项一伸,就等着一死了。
正在此时,就听有人高喊:“刽子手!刀下留人哪!”
于金彪心里一惊:哎呀,元帅的军规这么严,怎么还有人敢来给我祭奠法场呢?我倒要看看这是哪位兄弟。于金彪回头一瞧,只见从帅台之上走下一员虎将,这个人乌金盔,乌金甲,外罩皂罗袍,皱着眉,含着泪,耷拉着脑袋咧着大乖乖嘴岔儿:“兄弟呀……兄弟呀!……”一边喊着,眼泪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掉,脚下踉踉跄跄地奔这边就过来了。
于金彪一见心里跟刀搅一般。来祭奠法场的不是别人,正是赛灶王水龙神胡大海。于金彪想:看起来是亲三分向,是火能热炕。眼下这么些个战将平日都跟我于金彪不错,可是谁也不敢来祭奠祭奠,只有我二哥胡大海来了,看他哭的那个样子真叫人伤心哪。于金彪赶紧劝解:“二哥呀,你不要过于悲伤,别哭坏了身体。”
于金彪这一答话,胡大海哭得更厉害了,双手一扶于金彪的肩膀,眼泪珠子噼哩叭啦往下掉。他一边哭,一边对于金彪说:“兄弟呀,你年轻轻地就做了刀下之鬼,都是哥哥不好,不该对你说那些糟心的话。这怎能不叫哥哥我难过?自从你我弟兄一见面,就是情投意合,说得来,谈得上,到了哪儿咱都是同出同归,形影不离,手足一般。你的娘就是我的娘,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咱们是亲上加亲,好上加好。我只想你我弟兄保主公推翻元朝,扫平各国,建成大业;单等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天下太平之日,咱们一块儿好好地享上几年福,没料到你中途夭折落此下场。你叫哥哥我一个人还怎么能活在阳世之间哪。兄弟呀,哥哥我不好活呀。”
“二哥不要难过了,人生在世总有一死,全怨小弟命短,没能保主公全始全终,我已经够难过的了,二哥你再如此悲伤,那小弟我该如何是好呢?二哥你要保重,千万要往开处想啊!”于金彪说到这儿,自己的心里也受不了,眼泪夺眶而出。
胡大海说:“你别说了,我想不开呀?谁像你似的,脾气大,性情刚,天不怕,地不怕,拿着生命逗着玩儿,你要知道,你今日一死,却犯下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四条大罪,连儿孙后代都跟你受连累呀!”
于金彪一听心中一愣,急忙问道:“二哥,小弟因何有此四款大罪?”
“你不明白,听哥哥对你说清。你当初散尽家产,招兵买马,与元朝作对,为的是辅保主公起义兴兵,灭元朝,救百姓。如今主公只得了襄阳、滁州,天下不宁,大事未成,兄弟你就死了,不能保主公平定天下,这就是贤弟你的不忠。”
于金彪闻听,点了点头:“二哥说的有理。那么不孝呢?”
胡大海说:“提起这不孝,你的罪孽更大啦。你这一死,咱那六旬开外的老娘,依靠何人?她老人家三十一岁上居孀守寡,无依无靠,守着你挨门乞讨,河里洗脸,庙内存身,后来指着给人家缝连补掇,浆浆洗洗才把你养大成人。她老人家一滴血一滴汗地供你念书练武,只想将来你能为国效劳,为祖增光,如今知道你死了,她老人家疼子心切,要是有个好歹,那不是你这做儿子的不孝吗?”@本@作@品@由@@網@提@供@下@載@與@在@線@閱@讀@
胡大海这一说不要紧,急得于金彪两眼落泪。谁都知道于金彪是个大孝子,长这么大没叫母亲生过一次气。你别瞧他脾气这么大,可是在母亲的面前却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今天叫胡大海这番话说得他翻肠倒肚,实在忍不住了,眼泪如同泉涌一般。只觉得一阵阵天旋地转,两耳生风,摇了两摇,晃了两晃,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旁边的张小乙心里直埋怨胡大海,想这位胡二爷,真是哪壶不开提那壶,人到这地步了,你提那些干什么,给临终人心里添病,让他死后也不得安宁。他哪知道胡大海的心思。胡大海见于金彪要倒下去,赶紧上前抱住。
于金彪眼中落泪,口中说道:“哎呀,娘啊,恕我对您生不能养,死不能葬,累娘亲受此凄凉。二哥呀,你既是小弟的好朋友,我死之后,你要在母亲的面前替我多多地行孝。扶养皋儿长大成人,接续我于氏门中香烟。小弟就是死在九泉,也不忘二哥你的大恩大德呀!”
胡大海说:“兄弟放心,这件事哥哥我应承。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哥哥请讲。”
“我只讲了你不忠不孝,还有不仁不义两条罪款哩。”
“小弟何为不仁?”
“仁者不能目空四海,只知有己,不知有人。徐元帅是当今奇才,主公恭敬于他。今日登台拜帅,众将都听他的约束,惟有兄弟你呼名不应,抗命不遵,这就是你不仁之处。”
“小弟何为不义?”
“主公自兴兵以来,未损一员大将,咱们兄弟日夜相聚,今日兄弟你一死,抛下我胡大海一个人,兄弟不能相见,这就是你的不义之处。”胡大海说完又哭上了,“我那可怜的老伯母啊,你百年之后,谁人为您打幡、哪个为您扫墓呀……”
于金彪难过得五脏俱裂:“二哥,你别哭了,你说的道理全对,可是现在已经晚了,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
胡大海收住了眼泪说:“兄弟,我来问你,倘若元帅开思,将你放了回去,饶你不死,你将如何?”
于金彪说:“二哥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