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全集中在身后他宽厚温热的大掌上。
唐颂拍了会儿,见她沉静下来,轻笑了声打趣道:“这么大的人了,还怕打雷?”
他把壁灯旋开,柔和的橘光倾泻满屋,顷刻将室内的昏暗和阴霾清扫一空。她怔怔地偏头,对上他兴味盎然的眼,然后慌忙又垂下眼睑,知觉与意识这才回归,缓缓放下了堵在耳朵上正隐隐发疼的左手。
唐颂还是注意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他抓起她的手腕仔细瞧了瞧,明明心里抽了下,可联系到方才干的那件也不知她发现没的糗事,甚怕她看出来似的,刻意敛去笑容,装作不经意地问:“疼?”
她没有说话,只将手腕挣了挣,睫毛轻轻颤动着,淡淡的阴影扫在深陷的眼窝上,有种让人说不出的心疼。
他薄唇动了动,想出声安慰,抑或道歉,然而,话到嘴边,不知不觉却变了味:“你就是太轴,自找的。”
沈略听到他这话后,甩开他的钳制,贝齿咬住苍白的嘴唇,似乎强忍着什么,不住在心里暗骂他无耻!无耻!
“别乱动!”他两下便再次锁住她的腕,被子一掀,竟然也要睡进来。
沈略吓得直往后退,惊问道:“你干什么?”
“我今晚睡这儿。”说着,他蹬掉鞋子,和衣躺了进来,然后伸手关掉灯,跟在自己家一样自在。
沈略却没办法淡定,难以置信般瞪着他:“这……这是病床!”
“那又怎样?挺宽敞的不是?”他把半倚着床背的她也扯了进来,枕在柔软的枕头上长长舒了口气。
“你……你……”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下这么大雨,让我连夜回去?你也忒不近人情了吧?我可是为了看你才过来的。”
谁稀罕他来看?!
沈略拧着眉心,气得不行,最后冷冷建议:“……隔壁就有陪护床。”平时王嫂就睡那里,他干吗非要跟她挤?
唐颂有些恼,使气般捏了捏她的脸,咕哝道:“睡你的!哪儿不一样?我又不做什么,真以为我会饥渴到对一副骨头架子下手?”说着,他的手滑到她的不盈一握的纤腰,嘲道:“抱着我都嫌硌得慌。”
话虽如此,他还是把她拥得紧紧的,不带丝毫距离,仿佛这样才能确定她是他的,活生生的……是他的。
沈略被闷得很难受,扭了几下没有挣脱,后来见他真没有别的小动作,索性背对着他怏怏地侧躺着,不再白费气力。
病房里很暗,窗外狂风大作,暴雨声如瀑布,巨大的哗响掩去了两人略显紊乱的呼吸声。他们安安静静地躺着,她单薄的脊背贴着他宽厚的胸膛,倒是契合得宛如天作,而他的心一阵阵发软,不由将她揽得更紧。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他的头悄悄凑近她的耳畔,仿佛知道她没睡着,禁不住温声问道:“小妖,咱忘了他不成吗?”
他不能想象某天她离开他跟别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念头一起,心就揪得难受,整个人仿佛随时会疯狂失控。既然无法放手,那就要打破僵局,而他……愿意尝试着放下高傲的身段。
沈略蓦地一僵,黑如点漆的眸子里腾起一层水雾,像这潮湿闷热的天气,氤氤氲氲,有些发烫,过去一个多月的伪装承欢潮水般涌进大脑。他一直嫌她的名字拗口,每每在床上总是笑着一口一声“小妖精”,而她只觉得羞耻和屈辱,反对了几次,他才又自作主张地去掉了最后一个字,却死皮赖脸地怎么都不肯改口。她后来被他折腾累了,也就由他去了。这倒是头一回在此情形下听到这个名字,头一回……他主动提起“他”。
半晌后,她眨去眼眶中不期而至的热浪,瞳眸宛若死水般平静无波,没有回答,反而幽幽问道:“除了这具残败的身体,我还有什么是你能掠夺的?身体、尊严、甚至连命都是,你可以逼死,也可以随心所欲地救活……”
她没有说完,因为感觉到男人的胸腔猛地震了下,搁在她腰间的手失控般用力收紧,疼得她差点叫出声,只能死死咬住嘴唇。
“心!我说了,我要你的心!”他似乎正强力克制着什么,从齿缝里吐出这句话。斩钉截铁!
心?!
她还有这种东西吗?
沈略以为自己会像那晚一样绝望地失声痛哭,可眼底却干涩至极。她笑了下,翻过身子面对着他,像个认真好学的孩子,一字一句跟他探讨:“你觉得,白毛女会爱上黄世仁吗?”
这个看似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让唐颂乍然间有些怔忡,然而,反应过来后,顿时气结,怒道:“白毛女一直抵触着,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或许她只是逃避着害怕爱上呢?再说了,黄世仁有我帅吗?人品有我好?”该死的女人!竟敢将他比作黄世仁!
沈略不语,这男人还不是一般的自恋一般的没脸没皮,她闭上眼睛懒得再理他。
“沈略,你会爱上我的!”他恨恨地在她耳旁咬牙说道,话语里的笃定让她害怕,不禁在心中一直反问着:正常的女孩,真会爱上一个处处勉强自己强暴过自己的浑蛋?
不!想想她都恶寒,她忍不住抚了抚胳膊上细密的鸡皮疙瘩,身体朝远离他的方向挪去。
唐颂又霸道地将她搂回,不管不顾地说:“如果你不认同我先前的追求方式的话,也好说,咱洗牌重来就是了。听着,女人!打今儿起,我重新追你!”
其实他一直觉得这种宣告似的话很耸很傻气,以往徐贤耍帅时他还狠狠鄙视过,但这会儿,若不这样最直接地来,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让这油盐不进的小女人重新开始认识他,喜欢他,爱上他……
这大约算得上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告白,然而,提着心等了好一会儿,小女人却仿佛没听见般不痛不痒,顿时让唐颂有些挫败。
他撑起胳膊探到另一侧看了她一眼,才发现她似乎睡着了,于是郁郁地捞起被子盖在两人身上,独自生着闷气。
窗外的雷电早已停歇,淅沥沥的雨声渐小,他却一直未能入眠,听着枕畔她细细的酣眠声,辗转反侧,又怕吵醒她,最后枕着胳膊瞪着天花板,脑中忽然就闪过小时候陪他爷爷一起看的那部老电影,结局怎样来着?记忆有些久远,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随后心里忿忿的更不是滋味了。
她啥意思呢?还憧憬着和初恋在一起吗?
想得美!既然是她先招惹他的,那她就必须属于他,这辈子都是!
而他亦有自信虏获她的心,即便挡在两人眼前的障碍可能不止一点点,他也会全力清除掉。如果结果让他满意,过程卑鄙一点又何妨?他不介意,而他相信,以后的她也会释怀。
如此想着,男人的眉头这才舒展……
*
第二天沈略醒来时,身侧已经空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四处看了下,病房里只有王嫂。
王嫂见她醒来,调整好花瓶里新摘的百合花,似乎知道她所想,走过来笑道:“唐先生有事,先走了。想吃什么?我昨晚炖了汤,也熬了粥。”
“粥吧……谢谢。”
王嫂听她这么说,高兴坏了,弯起眉眼很是宽慰地说道:“想开了就好想开了就好,早该这样了,好好调养才是硬道理。”
沈略赧然垂下脑袋,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接过了王嫂递过来的碗筷。
雨后的空气分外清幽,窗外的鸟儿在枝头清脆地叫着,不知是环境影响,还是潜意识里心境有所改变,这次虽然吃得依旧不多,不过总算没反胃。
吃完早饭后,医生过来帮她换药,一进屋就表扬道:“嗯,今天气色好多了。”
沈略抿起唇淡淡笑了下,很配合地伸出手腕。纱布被一层层拆开,她的眉毛却渐渐拢起,自前天从昏迷中醒来后,这还是她第一次面对自己的伤口,红蜈蚣一样丑陋不堪。
“创口复原的还不错,可以拆线了。不过你这只手半个多月后才能彻底恢复,这些天远离水减少出汗,保持干爽通风。记住,千万不能用力。”医生趁忙碌的间隙抬头看了她一眼,见沈略点头后才继续手中的动作。∴本∴作∴品∴由∴∴網∴提∴供∴下∴載∴與∴在∴線∴閱∴讀∴
她眼睛半眯着强忍住别开头的冲动,余光看到医生用消毒镊子提起了一边的线头,剪开后迅速抽出,手腕霎时针扎一样疼,不过好在过程短暂。
王嫂也小心翼翼地紧盯着,完事后等医生走了才心酸道:“唉,傻孩子,以后可甭做傻事了,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你前些天换药的时候,唐先生也在,心疼的不得了。”
听她提到唐颂,沈略怔了下,微微扯了扯唇角反问:“是吗?”
“可不是,唐先生听说你出事,慌得都撞——”
087 再见,旧时光
王嫂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敲门声打断,她有些惊惶地回头看去,见是小姜才放下心来。替人帮佣,最忌讳的便是多嘴说主人家是非,她一时心急倒给忘了,于是冲沈略微窘地笑了笑,走过去开门。
小姜挠挠脑袋,站在门口腼腆地说道:“沈小姐,好点没?唐先生有件东西落下了,让我来取。”
沈略点头笑了下他才进来,然后弯腰拿起桌面上的牛皮纸袋。
草黄色的纸袋,比商场的购物袋都大,显然不是文件,沈略本没打算多看,可军总医院放射科几个大字,还是随着不经意地偏头,进入她的视线。
她的心脏突然跳乱了一拍,联系到王嫂方才的未尽之言,以及他虽然用刘海挡住,依旧隐隐露出的额角疤痕,某个猜测缓缓浮上心头。
然而……他真得会在乎她吗?之所以急切,抑或只是怕她出事,惹上麻烦?
她觉得后者似乎更可信。
昨晚他关于追求的话,她其实听见了,却没往心里去,甚至不自觉想冷笑。一个花花公子,这种话对女人说得还少?大约就像班上的男生们课堂上无聊偷偷玩的掌上游戏,一局时间拉长了没挑战了腻了,退出换个模式重新来过。只是,这次游戏的终极目标不是她的身,而是她的心。
“沈略,你会爱上我的!”
他对新一轮的攻防游戏信誓旦旦。而她承认,他的那句话让她心惊肉跳,甚至比成为他的禁脔都难以忍受,连伪装着喜欢都不敢去尝试。
如果爱上,他会赢得风光满面全身而退,但她……大约就真万劫不复了。
他是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背景,她就算不全然清楚,也能了解个大概。灰姑娘的故事她打七岁起就不再相信,甚至觉得有些可怜。估摸着王子也就因为新奇才去追逐猎艳,否则,为什么非得凭着水晶鞋去找她,而不是她的脸?当王子的新鲜感过去,庞杂的大家族中,可还有灰姑娘的容身之处?
沈略摇摇头,自嘲地笑了下。哦不,她有些想多了,他甚至不可能娶她……
“沈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听见小姜的清咳声,沈略才从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