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恨地瞪着他,勺子抵在唇上,就是不张口。
他却没事人一样,笑得该死的欠扁,睨着她淡淡警告:“信不信我有千百种方法让你吃下去?”
沈略还是不动,他又放下碗筷,掀开被子作势要打横抱起她,别有所指地帮她找着理由:“也是,在医院吃饭,谁都没胃口,咱换个地儿吧。”
“不用!我自己来!”她眼窝酸胀却强忍着泪意,咬着嘴唇去端被他置于柜上的碗,乏力的手腕抖得厉害,轻轻地一碗粥被她端得像是托着块称砣。
似乎又触到了另只手的伤口,她龇牙暗吸了口气,碗颤巍巍的晃个不停,唐颂眼明手快地赶紧接过,嘲笑道:“逞什么强?还是我来吧。”说着手臂半举,重新舀了勺递到她面前。
沈略反胃极了,闻到这味道就只想恶心,但还是闭了闭眼,蹙紧眉心硬咽了进去。吃饭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堪比满清十大酷刑,和血和泪都得吞。
在男人的紧盯下,她一口一口的把粥喝下。中途虽然依旧忍不住作呕,但碍于某人的淫威,只能强忍着。
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时,她仿佛听到天籁,忙说道:“我吃饱了,你接吧。”
唐颂看了眼快见底的碗,这才作罢,他走到窗台前接起电话,没说两句就挂断了,然后对王嫂嘱咐了声,便匆匆出了门。
085 惶然微情
男人前脚刚离开病房,沈略就急急忙忙掀开被子下床,踉跄着往洗手间冲去,可刚迈开腿没两步,脚就忽然一软差点跌倒,好在被王嫂扶住了,“哎哟!姑奶奶,小心点。”
王嫂暗自庆幸刚才把碎片都扫走了,不然这一跌,那还了得?她想搀着沈略慢慢走,可沈略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开她后,几步进了里间,趴在马桶上不住呕着,刚才吃进去的又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昏天暗地的恶心过后,女孩虚软地滑坐在地上,王嫂慌忙上前把她扶起,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可又没法子。她小心翼翼地把她安顿在沙发上,又给她倒了杯漱口水。
“谢谢……”沈略虚脱般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嘴唇动了动,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这两个字。
女孩孱弱痛苦的模样,王嫂看着都心疼,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几分钟前,她还在高兴她终于吃下饭了,谁知……这不平白折腾自己吗。
她敛着眉心忍不住劝道:“我也没读过书,大道理不懂,你们那句文绉绉的话怎么说来着?身体什么受之父母的,你这样,让家人知道了该有多心疼?心里再不痛快,可毕竟身体重要,不放宽心,怎么养好伤?”
沈略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她缓缓垂下眼睑,视线落在自己青白的指甲上,心里明白王嫂是为了她好,这个中年女人,从最初的冷漠,到如今发自内心的疼爱,大约是真得被她吓住了。
沈略用手擦了擦嘴,抬眼看着王嫂说道:“我会好好调理的,你……你别跟他说。”
她真是怕极了他找父亲,王嫂说得没错,是她自私了,那晚头脑一热,刀片就这么割下了。父亲把她送到这个男人面前,就是怕她受到牢狱之灾,更甚惹上杀身之祸,倘若让父亲知道她为此寻死,大概会自责得活不下去!十几年来父女两相依为命,她倒是不负责任地解脱了,而父亲……即便活着,以章家母女的脾性,估计也不会善待。那个男人都能看透的事情,她却选择逃避……
见沈略拧着眉毛陷入沉思,王嫂叹了口气,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唐颂回来的时候,沈略已经睡着了。他看着她略显不安的睡颜,蹙起了英挺的眉毛,咕哝道:“又睡了?属猪的啊?!”
王嫂见他过来,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非但没说破沈略向她打听了他的去向后才急忙上床,反而帮着她解释:“大病之后比较乏,都这样……”
唐颂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不过也犯不着跟一个病怏怏的死丫头片子计较,只点点头,说道:“辛苦了,你先回去吧,今晚我在这儿。”
这段时间确实给王嫂忙坏了,单留医护在这儿唐颂不放心,沈略昏迷期间,擦身子陪夜的事,几乎都是王嫂在忙,而她清醒后,他又怕她再想不开,几乎二十四小时让人守着。
王嫂出去后,他把房里的灯光调暗,手上的牛皮纸袋和药盒随意扔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却没有坐下,而是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走向半敞的窗户。
病房在三楼,窗外就是参天的白杨树,枝干高大,白日望去,满目苍翠,抬头都看不到树顶,凉爽的浓荫倒是很好得挡去了炎热的暑气。然而有利就有弊,今晚空气本就沉闷,被这黑黢黢的枝叶堵着,更像是凝滞了一样,让人烦躁。
他掀开蓝色的纱帘,把窗子开到最大,用力深呼吸了几下,白天烈日暴晒后的热辣辣闷气从鼻腔钻入心肺,一点清冽感都没有,只比屋子里的消毒水味稍稍强了一丁点。
方才的电话是陈述打来的,昨儿卓女士不放心,赶鸭子似的让他又去拍了张CT,为了以防万一,这回他不敢再让家里先知道,陈述也了解情况,一口答应让片子先经他手。结果……该死的,还真出了点小问题。
颅内血肿,体积倒是不大,对脑活动也没啥影响,用药物就能自然吸收,可这要是让卓女士晓得了,还不得瓷娃娃似的天天给他圈养着。他对陈述连连苦笑,极尽描述这两天的凄惨窘样,这才令他笑着打消了告知卓女士的念头,只三令五申让他定期过来检查。
唐颂两手插在裤兜里静静地伫立着,对此事倒也没上心,盘旋在脑子里的,依旧是她……
起风了,树叶开始哗哗作响,透过繁复的枝桠,远处草坪上地灯星星点点的白光依稀可见,他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隐隐约约听见身后有轻微的响动。
她嘤嘤呓语了两句,似乎翻了个身。
唐颂把窗子关小,回头看了看床的方向,女孩的胳膊搭在被子外面,身子半斜着,睡姿一点也不淑女,顿时让他想到初见的那次,酒醉的她像个躁动的小猫,更是让他一晚上没安生,手脚并用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她锁在怀里。
他不禁笑了笑,走过去轻轻抬起她的胳膊,掀开被子放了进去。她的手腕本就纤细,这下火柴棍似的,他用两指环着,都还剩好大的间隙。
唇角的笑痕渐渐抿起,唐颂坐在床畔,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窗外扯了道闪电,她的脸色被骤亮的强光照得煞白,秀眉微微拢起,眼睫也如雨中的蝴蝶般不安地颤动着,昔日红润的唇有些灰白,干裂到脱皮。
他的眉越皱越深,心里的酸涩随着视线所及,逐渐弥漫在整个心田,大手在那股心疼的驱使下,不自觉地抬起。
窗外雷声轰鸣,由远及近,沈略心颤了下,她本来只打算装睡,但不知不觉间,真进入了浅眠状态。然而,神经还是比较敏[gǎn],只听到窗子哗啦的闭合声,就已悠然转醒。惺忪之时,她原以为是王嫂,睁眼觑了下,看到是这个男人后,更是紧紧闭上眼睛不敢乱动弹了,直盼着他快走。可现实偏偏与愿望作对,他居然来到了床头。
沈略像受伤的小兽般警觉着,方才翻身时几缕发丝不小心滑落,挡在眼帘上很痒很痒,可她不敢妄动。好在即将忍不住去挠时,被他的大掌轻轻拂过,别在了耳后。那只大手随即来到了眉心,温热的指腹将她微皱的眉头一点点抚平,最后移至她冰凉的脸颊。她感觉那半边脸仿佛贴着暖炉,很烫很烫。
可,最最煎熬的还不是这,透过微眯的眼缝,她看到朦朦胧胧中,茸茸的黑影一寸一寸靠近,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颊上,越来越浓,而全身的感觉神经仿佛都集中在了那一小块,麻麻的痒痒的,如小蚂蚁绕着圈圈在那里爬着,她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不去推他,心脏如刚跑完八百米比赛,怦怦跳个不停。
然而,让沈略诧异的是,预料中的吻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隔着眼帘依然能察觉到的强烈闪光。
随即,天地间乍然响起一道石破天惊的霹雳雷声,男人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倏地站起身子离开床,动作带着一丝罕见的慌乱,仓皇间,手表磕碰到金属床柱,叮的脆响了声。┇┇網┇文┇檔┇下┇載┇與┇在┇線┇閱┇讀┇
唐颂在心底狠狠鄙视自己,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蛊惑了,否则怎么像个十六七岁刚进入暗恋期的毛头小子一样,差点干出了偷吻的傻事。想他活到现在,就算在幼儿园的时候,喜欢上哪个女孩也是吧唧一声就印上人家的脸蛋。
偷吻……偷吻?!
他懊恼地偏过头不去看她,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还好这丢脸的事被他及时遏止了,还好没人瞧见……否则,还不得笑掉那堆狐朋狗友的大牙?!
鄙视与庆幸交杂,他又看了沈略一眼,见她仍然安安静静没有醒来的迹象,烦躁的心才略微平息,旋即走向沙发,把自己狠狠抛了进去。
因闪电而忽明忽暗的室内,男人的手不自觉地去摸兜里的烟盒,可刚刚触及,便想起这里是病房,又颓然收了回来,有些气恼地瞪着床上安然而眠的女孩。
沈略其实并没有男人想象的那么安然,说不震惊是假的,在她的印象中,这个男人素来予取予夺,称他为强盗都算美化了他,霸道的强吻他做得绝对不少,如今这一出,倒是让她有些怔忪。她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停下,电光火石间有个答案在脑中一闪而过,却被她刻意忽略掉,不愿深究。
她几不可察地甩了甩头,呼吸也有些紊乱,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又是连绵几道滚滚雷声,一闪一闪满天空都是电光,照得屋角都雪亮,天像裂了条缝,瓢泼大雨倾盆而落,雨点砸在玻璃上嗒嗒直响,伴随着狂摆的杨树细枝有节奏地敲击声,宛如嘈杂可怕的狂舞曲,直觉让沈略联想到小时候。
那会儿父亲经常出门在外,出租屋条件也不好,比较潮湿,门口就是巷弄的下水道,大人不在家的时候,老鼠就出来乱窜,也是这样的雷雨天,恰逢家里跳闸断电,漆黑一片中,她被无数只老鼠围在中间,吓得哇哇大哭,最后父亲回来时是在衣柜里找到她的,据说彼时她已抱着膝盖昏了过去。
幼时的可怖记忆让沈略每逢打雷闪电,都分外提心吊胆,深怕某个犄角旮旯会再探出几颗圆滚滚的小眼珠。
而此刻,她再也装不下去了,控制不住习惯性地蜷起身子,用双手捂住耳朵。
她的举动惊动了沙发上沉思的男人,唐颂霍地站起,疾步向她走来。
086 告白?
男人将她连人带被捞起,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孩子似的安抚着,不料这一动作还是吓到了神经紧绷的女孩。
沈略的身体瞬间僵住,如断了提线的木偶般一动不动。外面雷声闪电依旧,然而,她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