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景象》作者:[美]格里高利·本福德_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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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这股风气:早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大家偏执地认为物理便是电子工程学。原子弹的爆炸改变了人们的看法,突然涌现出的华而不实的武器,拓展了新领域的研究,虽增加了财政赤字但却拓宽了人们对物理的眼界。一时间整个国家都狂热于物理,在广岛事件随后的几年中,报纸一提及物理学家便称他们是“杰出的核物理学家”。好像物理学家就是研究原子核的。物理开始受人欢迎。即便如此,但物理学家的收入并不丰厚。戈登清楚地记得一名来访教授借钱参加李、杨发起的“星期五中式午餐”。午餐常在校园附近的一家高档中餐厅举行,而且最新的研究成果也常在那里第一时间公布。出席这样的午餐会使人紧跟学术的步伐。然而那位来访教授却要东凑西借才够钱出席,然后再用一个星期还清午饭钱。这样的生活已离戈登远去,但他认为应铭记这些老物理学家所付出的一切。而像莱金这样的人总是利欲攻心、心急火燎,好像世界即将爆炸。而茫然的公众仅仅是在科学前稍做停留,便被富饶的田园生活吸引而忘记科学的存在。那个简单的公式——科学等于工程学等于美味可口的食品——将不复存在。物理比起化学,沉默在谷底的时间更长——第一次世界大战给物理带来繁荣时期——现在公众对物理的热度急剧攀升,随后将出现一段平稳期,热度便会逐渐冷却。
  戈登走在实验室通往莱金办公室的台阶上想着这些。他把实验室的报告仔细地整理好,并反复核查了破译的讯号。即便如此,他还是下意识地想转身离开,回避莱金。
  他对实验简单地陈述几句,莱金便说:“真的吗,戈登,我原以为你已把问题搞定。”
  “伊沙克,这些都是事实。”
  “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从办公室桌后起身走向前来,“我仔细核对过实验并查阅了你的实验记录……古博告诉我存放记录的地方。”
  戈登皱起眉。“为什么不来问我要记录。”
  “你正在上课。而且……坦白地说……我想看看古博在实验中独立完成的部分。”
  “为什么?”
  “你也承认并非所有的数据是你一人记录完成。”
  “是的,我承认。他帮助实验是为论文做准备。”
  “那么他也参与进实验,不是吗?”莱金停下来并做出他特有的举止,稍稍偏着头挑起眉头看着戈登,好像是在从一架眼镜的边框上面斜斜地盯着人看。戈登认为这样的眼神是在表达不满,但碍于同事间的面子而不去点破。
  “如果你有所指,我并不认为他在实验记录中做了任何手脚。”他坚定地说,使声音尽量保持平静。
  “你怎么知道?”
  “我所处理的信息数据符合逻辑。”
  “也许是古博一手制造的假象。”莱金转向窗户,双手背在身后,他的声音中略带着一丝迟疑。
  “你想太多了,伊沙克。”
  莱金突然靠向他,“那好吧。你告诉我,实验进行得如何?”他干脆地说。
  “我们能接收到讯号但却查不到来源。这就是目前的状况,别无其它。”他挥动着破译讯号的纸张,一缕阳光从窗户里倾泻进来。
  “我们都认为,”莱金微笑,“这是一种奇怪的讯号,使得原子核的旋转减慢形成自发共振。”
  “这是一场赌注。”戈登认为他们已触及实验的本质问题,所以必须旧话重提。
  “可我们只有些简单的数据。”
  “那你怎么解释这些?”他再次挥动纸张。
  “我不知道。”莱金故意耸耸肩,“换成是我,根本不会在意那些所谓的讯号。”
  “直到我们理解这些讯号……”
  “够了。我们已经非常了解,足够向公众发表‘自发共振’了。”莱金开始做学术总结,并伴随着得体的手势加强语气。戈登看出他已经仔细地盘问过古博。莱金很清楚要怎样利用数据,用多少数据以及如何使论文中的数据令人信服。“自发共振”将会是一篇妙趣横生的论文。不,绝对是振奋人心。
  当莱金说完,戈登漫不经心地说:“你应该知道,只讲了一半的实话仍是谎言。”
  莱金不以为然,“戈登,几个月来我一直对你很客气,但现在不得不坦言相告。”
  “嗯,怎么了?”
  “你的科研方法仍有欠缺。”
  “请直说。”
  “我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说。”他耸耸肩,再次偏着头,扬起眉毛,“我不能总待在实验室。”
  “我们已经知道如何排列那些信号……”
  “这些信号确实隐藏玄机,”莱金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戈登,如果你头脑不清醒,你的主观意愿会带你误入歧途。”他摊开双手,“你还记得在天文学界有个叫罗威尔的吗?”
  “记得。”戈登疑惑地回答。
  “他‘发现’了火星运河,并持续地观察了几十年。其他人也宣扬见过它们。罗威尔在沙漠建起自己的天文台——他很富有。在那里他有良好的观测条件。这个拥有充分时间和观察条件的天文学家发现火星运河的存在证据。”
  “是的,但……”戈登刚要说话。
  “他失败的原因是做出了错误的结论。他的科研生涯取决于他如何观察,而不是火星。他的脑海……”莱金用食指揉着太阳穴,“……充斥着主观臆想,左右了观察结果。他被自己的才智捉弄了。”
  “是的,是的。”戈登敷衍道。他不善言辞,不知该如何反驳。莱金却巧言辞令,通晓世故,做事非常机警。
  “我不希望出现第二个罗威尔。”
  “马上公布自发共振的观察结论吗?”戈登试图让自己思考问题。
  “是的。我们必须在这星期完成国家科学基金组织的议案,并以自发共振为主要研究成果写进议案。我会参考记录本上的数据,并用这篇稿子在《物理论坛》上发表。”
  “在《物理论坛》上发表有什么益处?”戈登询问,心里掂量着他的反应。▓▓網▓
  “在议案的附录里我们可以注明‘观点已被《物理论坛》接受’。这样会使议案增色不少,并指出这是前沿研究。事实上……”他缩拢嘴唇,思忖着,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索性注明‘已在《物理论坛》发表’。我确信他们会接受议案,‘已发表’能增加不少分量。”
  “可这不是事实。”
  “马上就会实现。”莱金在桌前坐下,身体前探,双手相扣地支在桌上,“我坦白地告诉你,如果近期没有吸引人的新成果,资助款就会化成泡影。”
  戈登定定地看了他好一阵子,莱金起身重新在屋里踱步。“当然刚才只是个提议,我个人的想法而已。我们就注明‘已被接受’,这便可以产生……”他思考着,迈着慎重的步子绕着办公室来回走,“意想不到的结果,并为发现者奠定基础——那就是你。”
  “伊沙克,”戈登谨慎地说,“我不会放弃原先的结论。”
  “随便你,”莱金抓住戈登的手臂,“你尽管去研究。我相信古博的事情会自动解决。别忘了,你还要为他的博士论文答辩准备数据。”
  戈登茫然地点点头。一个学生必须通过两小时的现场答辩方可开始论文的整体研究方案。古博需要锻炼,如果有两名专家在场,他就变得不知所措。这是很多学生的通病。
  “很高兴我们能达成共识。”莱金低声地说,“星期一我会把《物理论坛》的那篇初稿交给你。好了……”他抬手看了下表,“研讨会就快开始了。”
  ***
  戈登试着集中精力倾听研讨会上的演讲,但刚才与莱金的争执仍萦绕在脑海。就在前排的不远处,马瑞?凯尔曼正在为帮助听众理解所有物质的基本粒子解释“八重法”系统。由于涉及纯概念性问题,戈登清楚应紧跟课堂讨论。凯尔曼声称粒子学家应该因此系统获得诺贝尔奖。戈登皱了皱眉头,探着身坐在椅子上,凝视着凯尔曼的公式。听众当中有人向凯尔曼提出质疑,他从容而镇定地转过身解释疑点。听众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俩的交流。戈登回忆起他在哥伦比亚大学高年级时,第一次参加物理系的学术研讨会,他发现每周的会议都有个闻所未闻的特点:任何人都可以在会上提问题。他曾经提出问题时,赢得全场的目光。听者与讲者之间的交流越多越好。如果询问者捕捉到演讲者的错误,他四周的人将投来赞许的目光和会心的笑容。而且,很显然听众中没有人会事先为讨论会做准备,完全是即兴发挥。


第三部分

第一节
  研讨会的题目一般提前一周通知。戈登会仔细研究题目并做些记录。他会查阅演讲者的讲稿,特别留意结论部分,作者一般在这部分做些回顾,并引发展望,有时甚至会影射地批判竞争对手。结论部分总能激发人想到犀利的问题。当戈登平静地提出尖锐的问题时,就像一把短剑射入演讲者的心里。四座便开始窃窃私语并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即便是普通的问题,经过渲染也会产生很有深度的效果。戈登刚开始参加研讨会时坐在会场后排发问。几周后他便向前挪动几排。系里的资深教授通常坐在会场的第一排,不久戈登便坐在他们的后两排。当他提出问题时教授们开始转过头倾听。又过了几周他已经坐在第二排了。渐渐地在研讨会开始时,系里的正教授已习惯于落座时向他点头示意。到圣诞节时戈登在系里已小有名气。他为以前那些有备而来的发问感到一丝内疚。但不论怎样,他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只是有点显示自己而已。但他也因此受益匪浅。他对物理和数学像是着了魔一般,他宁愿研究像帽子里蹦出兔子一般的数学戏法,而不想去百老汇听戏。他曾经逃课并花费一周的时间破解“费玛的最后定律”。在1650年左右,皮耶?德?费玛在他《丢番图的算术技巧》副本边沿草草地写下这样的公式:xn+yn=zn。费玛写到如果n是大于2的正整数,而且x、y和z都是正整数,那么此公式无解。但费玛潦草地注释道:“论证太长,此处已写不下。”三百年以来,没人能论证这个假设。任何人能用数学方式证明这个假设将会一举成名。戈登挑战这个谜团,但却使功课落在后面,最后只得作罢。但他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再回来破解这个假定。
  “最后定律”蕴藏着太多的数学美,但这不是吸引戈登的原因。他喜欢解决问题,只是因为它们的存在。许多科学家亦是如此,他们很小就会下象棋和解决谜题,而且抱负远大,在戈登看来这些都是科学家的共同点。戈登思考着他与莱金到底哪里不同,尽管他们都有相同的科学兴趣……他猛然坐起。四座的人惊异地扭头看他。戈登在脑海里回味着与莱金的谈话,回忆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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