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他也并没有不耐烦，依旧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拥着她：“我会照顾好你和儿子的，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中途何波上来过一次，看到两人依偎在一起的静逸画面，笑着悄然离开。
而二楼其他桌上的客人看着这一幕，同样投过去祝福的一瞥，在他们眼中，这对情侣感情一定好极了，他们在一起的感觉那么美好而和谐。
可是谁又知道呢，他们都曾受过伤害，他们有着冷硬又脆弱的心脏。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感情是那么不可捉摸的事情。我才试着放下夏迎春，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爱人。”
她的身体一抽，忽然抓住顾锡的衣襟：“我不想耽误别人。”
“你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会耽误我？”顾锡捧起她的脸直视过去：“更何况我心甘情愿被你耽误。”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没有往日里的嬉皮笑脸抑或强势，可宋晨不得不承认，她动摇了。
有时候动摇，只需要短短的一秒钟而已。



00-28需要与甘愿
舒缓的音乐飘荡着，淡淡的茶香盈于鼻尖，这样的气氛很好。
宋晨与顾锡之间，很少有如此安静契合的时刻。
顾锡已经放开了宋晨，她眯着眼半靠着布艺沙发，而他，静静看着她。
很长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顾锡不知道自己等来的将会是什么，而宋晨似乎打起盹来。
“我没有答案。”
宋晨坐直身，认真的注视对面：“现在，我什么也不知道。”
咚，很轻很轻的声音在顾锡心湖搅动。
他不知该是为她没有直接拒绝他而长舒一口气，还是为这个并非他所盼望的答案而懊恼。不过，总归她是听进去自己的诚意了。
至少，她没有向以前那样直接的唾弃自己的话。
至少这个开放式的答案，还是有进展空间的。
这个时候的顾锡，是悲哀的庆幸着。
宋晨的眼睛生得圆，眼珠子很黑，眼神是极其认真而又深幽的。
而顾锡看不到底，却忍不住伸长手臂揉了揉她的头发，一头软软的发丝，触感很好。
顾锡舍不得收回手，可宋晨分明要变了神色，顾锡瞅一眼腕表，笑着拉她站起来：“接儿子去咯！”
“谁是你儿子啊？”
“早晚都得是！”
“你就臭美去吧。”
宋晨甩开顾锡，蹬蹬瞪的爬下楼梯。
对于顾锡的一头热宋晨真是没有办法，似乎很多时候她面对顾锡的行事风格，就两字----无奈。
他好像看不见白眼与鄙视，随时可以自动屏蔽。
可是他对宋念春的态度，那么自然而然，没有一点扭捏，倒是令宋晨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了。毕竟宋念春的身世并不光彩，而顾锡只有在机场初次见到宋念春时精神恍惚，其他时候都特别随意，敏[gǎn]如宋晨，也没感觉到一点异样。
夏栀子曾经问过宋晨：顾锡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他？
此刻宋晨坐在骚包路虎的后车厢，单手撑着车窗。本地六月如热浪般的风吹在脸上，她逐渐从下午那一场充满了背叛与伤痛的，青梅竹马的故事迷雾中清醒过来。
宋晨不禁问自己，顾锡有什么不好的？
不专情吗？
太轻浮吗？
没担当吗？
长长地发丝交错在眼前，好像错乱纠缠的线索：她第一次见他就被反调戏，后来因为老霍与他逐渐熟识，他总是吊儿郎当的高干模样，随心所欲的花花公子，对她的追求直接而自我。他像是看不到她的拒绝，总是那样笑嘻嘻的，被打被骂也不变颜色。
这样算起来，她与他，已经认识快六年了。
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对的，她认识他这么些年下来，他的确就是轻浮不羁的。可是这天下午的顾锡，又是如此不同，所以宋晨才迟疑了。是的，她开始动摇。
不知道是不是沙子飘进眼睛里，眼珠子奇痒无比，宋晨用指关节揉搓着眼皮，手机忽然响了。担心是太后的电话，急忙从包里掏出手机，却是纪秦。
宋晨下意识的往驾驶座上瞟，手指却迅速按了接听键：“喂。”
“下班了吗？”
“嗯，有什么事？”
“我想接你们去江北吃香辣蟹，我记得你提过宋念春喜欢吃蟹。”
之前他们发短信的时候宋晨稍稍提了一次，想不到纪秦竟然就记住了。
该是说他记性好，还是有心呢？
宋晨的视线不自觉的又往前座瞟，顾锡盯着前方认真开车，背脊挺得特别直。
宋晨忽然就惆怅了，这男人，怎么一来就来俩？
还真是难以抉择。
“今天……我们跟别人约好了。”
宋晨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前座的人身体僵了一秒钟，宋晨的心跳忽然慢下来。
她赶忙把视线移到窗外，对着话筒说：“纪秦，你找其他女同胞去吃吧。”
那边的呼吸变得很浅，好一会纪秦都没开腔。
宋晨自知这话说得直接了点，可要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如此说。
因为宋晨心底的那根底线一直提醒着她，对他狠心才真是为他好。
“那你们好好吃，帮我向阿姨问好，我挂了。”
他忽然开口，也不等宋晨答复，干脆的掐断电话。
宋晨愣楞握住手机，车子忽然停下来，是红灯了。
斜对面一个挺直的身影毫无征兆的闯进宋晨视线里，她不由瞪大眼睛仔细看过去，白衬衣蓝色水洗仔裤，似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矗立在那儿。
那儿，正是峰扬大楼门前的停车位。
那人，却是刚刚挂电话的纪医生。
三十秒过去，路虎启动。他一直站在沃尔沃旁，并没有离开的趋势。
十秒钟过去，宋晨回过头，他岿然不动。宋晨的心像似被揪了一把，心尖泛疼。
这样好的人，她为什么没有早一点遇上？是运气太差了，还是老天在开玩笑？
“咱儿子昨天电话里跟我说想吃油闷大虾，咱们去吉庆街吧？”
“顾锡，你可不可以不要开口闭口咱儿子，我听着闹心！”
宋晨哀求的语气里夹杂着几缕苦楚，想必顾锡是听进去了，乖乖的闭了嘴并不说话，只是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
宋晨胡乱的扒拉几下头发，整个人心浮气躁起来。
最近顾锡时不时往家里座机打电话，哄得太后眉开眼笑，顾锡竟然也能跟小面瘫同学神侃十多分钟。她家太后虽然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实际并不是容易交心的主，而顾锡没几天就讨了她欢心。甚至于有几个晚上家里电话铃音异常安静，太后与小面瘫像是约好了似地轮流走过那乳白色的步步高无绳电话，步里行间，尤见期待。┅┅網┅文┅檔┅下┅載┅與┅在┅線┅閱┅讀┅
顾锡讨好起人来，的确是手段高明的。
端端看今天下午他的一番话，就说动了宋晨。
他用心起来，实在是无法令人说不。
宋晨犹自发呆的时候，车子已经安稳的停在小学门口。顾锡朝后视镜望了一眼，她的脑袋枕在胳膊上，无焦的眼神不知道落在窗外哪一处。顾锡轻轻打开车门走下去，太后和宋念春已经等在那里了。
“小六，你来了！”
说话之人是宋家太后，她拉着宋念春朝顾锡走过去。这才两个多月的功夫，太后对顾锡就改了称呼。要知道，只有顾锡身边来往最密切的亲朋好友才唤他“小六”。
“妈，你们等很久了？”
“没有没有，才一小会。刚刚晨晨跟我说你也要来，瞧念春高兴得。”
顾锡这声“妈”太后可是一点也未反驳，这段日子来，顾锡是越叫越上口了。太后笑着捏捏掌心里的小手，宋念春听得这话小脸往旁边撇了撇，垂下眼睑扯扯嘴皮，却是没开腔。
顾锡大手一挥落在宋念春脑袋上，揉了揉他的发顶：“儿子，你害羞了？”
顾锡一边说话一边揪起小脸蛋儿往旁边拉扯，不一会宋念春白皙的脸蛋就浮现红印子。宋念春伸长手去拧顾锡胳膊，奈何顾锡人高马大，他根本不是对手，只得掀开眼皮，凉凉的冒出来一句：“你现在还不是我爸爸。”
这话说得挺有水准的。顾锡楞了一下，回味着宋念春话里深意。太后却捂着嘴偷笑，低声说：“也是……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的。”
这婆孙俩一个偷乐一个却蹙着小八字眉，想来小的那个在纠结某个问题，看着顾锡的眼神里也带了点鄙夷，似乎在说“你怎么这样没用？”
顾锡心里那一丝阴霾瞬间被吹走了，整颗心亮堂得足以照亮深夜太平洋黝黑的海面。看来持久战早就不适合了，得速速夺魁。
顾锡两腋一夹，宋念春便腾空而起，忽然离地的落差让宋念春慌乱起来，低声尖叫：“放开我，臭警察。”
好吧，不愧是宋晨的儿子，宋晨叫自己臭流氓，宋念春这里就变成臭警察。
这母子俩还真有默契。
顾锡心情大好，抱着宋念春原地转了两圈。宋念春双手都被压制着，双脚乱弹了几下就停下来，乌黑的眼珠子定定直视着顾锡，脸颊上两坨红晕绽开，凑近顾锡耳边说：“好好对我妈妈，不然我绝不会叫你‘爸爸’。”
他忽然踢了顾锡一下，用了全力踢在顾锡膝盖骨上：“你知道我妈妈只听我的话！”
他那么骄傲又笃定的神情，顾锡又是一愣，这孩子，真的才六岁吗？怎么如此早熟又聪明？又是谁是什么事情让他变成如今这样子的？
顾锡的心脏似被眼前宋念春的小手给捏紧，泛着涩涩的疼。
脸上自动换成认真而郑重的神情：“我以人格担保，会爱她宠她！”
这是男人之间的对峙，这是男人对男人的承诺。
即使一个男人才六岁，令一个的年纪足以做他的父亲。
可是落入女人眼睛里，却是异常的和谐。
宋晨站在车旁，他们俩叠在一起侧对着她，一大一小两具身体，宛若最最平常的父子般亲密。有一股暖流，慢慢浮上宋晨心头。
宋念春是需要一个父亲的。
这个问题，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砸向宋晨。
而顾锡，会是一个好父亲吗？
这个问题，似乎自然而然的跟着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