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一步就迈了进去。
我看着桑佳慧,心里直扑腾,要是进去叫绵绝蚕吃了咋整?桑佳慧神情淡然,安慰我几句,牵着我的手,也慢慢走入。
石墙后面是空心的,热烘烘的,好像一个大烤箱,到处全是滚滚白烟,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蚕体燃烧冒油,火苗越烧越旺,始终不灭,逼着绵绝蚕不住往后退,墙洞变得越来越深。我们一直往前走出二十多米,还没见到头儿的意思。
踩着脚下咯吱咯吱的酥脆蚕尸,我心里开始瞎合计,那个什么黄婆子是南方人,可沈阳是北方,这么多绵绝蚕是哪儿来的呢?正想着,黑老五突然喊了声停,让我们快看。
黑老五几步蹿回,手指刚搭住绵绝丝,他立刻大叫:“妈的,连界销器。”他快速而简略地告诉我们,从最初那个水银密室,到眼下这道石门,都是通过数不清的绵绝丝串联在一起,彼此共同形成一个整体机关,也叫连界销器。而开解的中心枢纽,就是那个蚕蛹,看来不杀它是不行了。
听到还是要杀死蚕后,尽管极不忍心,但现在保命要紧,我咬着牙,在黑老五和桑佳慧的协助下,穿过密密的绵绝丝来到蚕蛹近前。
黑老五用匕首将蛹壳划开一条口子,使劲往外一扒,咔嚓一声,掀下来两大块蛹壳。我看到里面盘着一条手臂粗细、嫩白嫩白的大蚕,好像一截莲藕。可怕的是,它身上拴满了无数戒指大小的银色金属环,彼此之间相互扣合,都是只有一半露出蚕体。那些绵绝丝从金属环里面抽出,穿过蚕蛹与外面墙壁相连。
我立刻愣住了,这是爷爷讲过的丝丝入环、环环相扣啊,属于丝锁与环锁的结合锁具,但万没料到,竟然是埋在绵绝蚕体内。这么多年了,蚕后始终被金属环制住,可遭老罪了,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作的孽。我正合计着,蚕后突然仰起脑袋,朝我不住摇晃,花生米似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水汪汪亮晶晶的,好像在求我解脱它的痛苦。
黑老五拍拍我的肩膀,催我快点弄。我皱着眉头,伸手轻轻拉了拉一枚金属环,蚕后怕疼似的,使劲哆嗦一下。我轻轻抚摸,让它安静。观察了一会儿,我发现这具“丝丝入环、环环相扣锁”太复杂了,数不清的绵绝丝串联金属环,金属环又彼此扣合,紧紧拴住蚕后的身体,要是一个个地拆,不知道要拆到哪年哪月,除非将蚕后杀死,可我怎么忍心下手呢?
我正犹豫着,身边的桑佳慧突然大喊:“水银!”我急忙抬头去看,天哪,不知什么时候,外面那些水银已经游进洞里,距离我们不过八九米,地面的灰堆都被盖住了。
我吓得手一抖,不小心扯动金属环,蚕后剧烈扭动,水银一下子又前进好几米。蚕后似乎很有灵性,立刻恢复静止,水银也随之停下来。
我吞了口唾沫,心头乱颤,该怎么办?说实话,我真不想杀死蚕后,可是不杀它,我们就只能憋在这里走不出去。
见我迟迟不下手,黑老五掏出乌金流珠贝来回比画,“丫头,躲开,不整死它,咱们谁都出不去。”
桑佳慧搂住我的肩膀,也说:“兰兰,让五爷爷动手吧,蚕后遭了几百年罪,就当让它解脱了。”
我心里阵阵泛酸,使劲忍住眼泪,轻轻摸摸蚕后的脑袋,小声说:“蚕后婆婆,对不起了。”说完,我捂住嘴巴,身子向后稍稍退开。
黑老五立刻抡起流珠贝,一下子抽在蚕后脑袋上。噗一声,大量绿水从伤口涌出,流珠贝几乎完全陷进去。
这下可坏了,蚕后疼得吱吱尖叫,身子疯狂扭动起来,竟然没有被打死。四壁的水银则立刻急速涌来,眼看都要淹到脚面了。
黑老五已来不及再次抽打,他扔掉流珠贝,猛喊一声:“快跑!”伸手就抓我和桑佳慧的胳膊,可是我们深陷丝网中,又能往哪里跑呢?
就在这时,蚕后突然挣起半截身子,烂柿子一样的脑袋直直冲我撞来。眼见绿乎乎的脑袋扑面而来,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用手一挡,手里的探针针尖刚好朝外,慌乱中,我似乎看到它两眼正中闪出一道黄光。
噗……探针深深刺入蚕后额头,黏稠的绿水喷了我满脸满手,味道非常苦辣,蚕后则猛颤一下,扑通一声摔回蚕蛹。
这一切也就发生在瞬间,当时我心里空空的,什么都来不及想,就是觉得自己完了,只能闭眼等着被水银淹死。可过了一会儿,脚底下毫无异常,我睁眼一瞧,水银居然凝固在脚边,正在慢慢变薄,下面好像是个大海绵,水银都被吸了进去,左右头顶也是如此。没多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再看那些半透明的绵绝丝,正快速变黑枯萎,软塌塌地垂落在地上。
黑老五四处乱摸,又用脚使劲跺地,疑惑地说:“妈拉巴子的,居然没死。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我心里也是奇怪得很,又想起刚才看到的那道黄光,赶紧把脑袋凑近蛹壳。蚕后蜷着身子一动不动,好像是死透了,额头正中拴着一只金黄色的小圆环。我伸手小心地拔出,用袖子抹去附着在上面的汁液,立刻愣住了。这居然是一只金戒指,上宽下窄,外侧很光溜,内侧还刻着一些奇形怪状的花纹,看不出代表什么意思。
黑老五一把抢过,又扯出蚕后身上其他几枚圆环,却是非常普通的银环。他瞅了半天,也说只是金戒指,估计是当年下销器的人埋进去的。
我呆呆地看着蚕后的尸体,脑中乱哄哄的,慢慢想起一些事情。我隐约记得爷爷讲过,丝环组合锁形式多样,不但有天罡游丝锁那种线形结构,还有丝丝入环、环环相扣这种网状结构,其中必有一节圆环是控制整体的枢纽,名叫关键,平时人们常说的关键环节,就是来自这里。看来蚕后在临死时,拼尽全身力气向我展示藏在额头的金戒指,而我又刚好用探针刺破,才侥幸逃过一劫。想到这里,我慢慢流出眼泪,觉得这个蚕后真好,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想害我们。
听我讲出其中缘故,黑老五和桑佳慧也是感慨万分,黑老五叹口气说:“神物都有些灵性,估计是蚕后看你心善,才临死指点,这个金戒指挺他妈古怪,也算是它的大礼,你就拿着吧。”
我默默将那个金戒指套在左手食指,可心里还是十分难受,总觉得作了好大的孽。我恭恭敬敬地给蚕后跪下,轻轻地说:“蚕后婆婆,谢谢您,我一定会收好您的礼物的。”
黑老五扶着蚕蛹看了看,伸手从里面掏出两把黑色的沙子,告诉我们这叫蚕沙,也就是蚕的粪便,普通的蚕沙可以入药,蚕后的更是宝贝,据说可以避毒驱邪。
我接过看了看,每粒蚕沙都跟大米粒一样大,呈圆柱形,很坚硬,一点儿都不臭,还有股清香的味道。黑老五贪心得很,在我跟桑佳慧的背包里都装了不少,他还笑嘻嘻地说,等出去以后做成枕头,夏天睡觉蚊子都不会叮了。
我们又去看身后石门,这次稍微触动几下,石门轰隆隆向上升起。借助贝镜亮光,我看到后面又是一条隧道,不过头顶呈一个拱形,脚下是长长的青石台阶,呈45度一直向地下延伸。贝镜光芒覆盖度有限,再往里面就什么也看不清了。不过,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一股清新的空气不断从下面喷出,看来必定装有巧妙的换气设施。
第八章 黑走狗与黑游蛇
我们一路走去,石阶笔直向下,数了五百多级,还不到头。由于失手杀死蚕后,我心情很不好,也不怎么想说话。黑老五和桑佳慧不停地劝我,我才慢慢恢复。黑老五又说起那个黄道婆,既然是元末明初的人物,为什么直到清初,才被叫做布业始祖,看来里面也有点说法啊,要不然努尔哈赤修建的地宫怎么会出现绵绝蚕呢?他又给我们讲了黄道婆的一些传奇经历。我听得很入神,心想一个女人竟然那么厉害,还真是了不起。看桑佳慧不住询问,我又想,桑姐姐这么漂亮,却去做刑警,也蛮厉害的。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前面突然变得空阔起来,居然是一片平坦的广场,约莫有篮球场那么大,方方正正的,铺着巨大的青石板。
我举着手电,努力向前望去,广场那头立着一道长长的石墙,恰好把前行道路封死。墙角边缘,好像还蹲着两溜儿黑糊糊的大东西,暂时还瞅不清楚是个什么玩意。
黑老五晃晃脑袋,说:“可算走出来了,都憋屈死我了。你俩待好,我去瞅瞅。”他把贝镜塞给桑佳慧,几个飞步,就窜到石墙前面。
可还没等他站稳,石门旁边有两个黑糊糊的东西竟然动了起来,左右夹击,一起向黑老五撞去,速度之快,简直就像两只突然蹿出的猛虎。我和桑佳慧吓了一跳,同时张口高呼:“小心!”
黑老五反应还真是不慢,骂了声,右脚使劲踹向石墙,砰的一声,借着那股反作用力,身子立刻倒退着窜
回来两米多远,刚好避过了两个黑物什。
咣,黑物什猛地撞在一起,发出了巨大的金属声,好像是两个大铁砣子。黑老五身子刚落地就大喊:“好,黑狗挡门,有点……”然而没等整句话说完,那两块黑物什竟然齐齐拧了个身,与地板摩攃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紧紧追着刚刚站稳的黑老五,再次飞快地撞击过来。
“哎哟,黏上了……”黑老五已经来不及转身逃避,脚尖用力蹬地,再次向后弹射出去。眼看他就要落回最后一阶台阶,却不料,突然从头顶落下一片铁栅栏,轰隆一声,严严实实地将台阶与下面的空场拦住,把黑老五倒飞的路线彻底封死。
黑老五空中无法借力,根本收不住身子,整个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到铁栅栏上,发出一阵哗棱棱的响动。他“哎哟”一声,人也顺势落到地上,使劲晃脑袋,一个劲儿抽气。看样子,撞得还真是不轻。
与此同时,那两个黑物什也追了过来,速度之疾,反应之快,简直就是活物。
黑老五不敢稍停,两臂猛地上扬,反手抓住铁栅门上的两根铁条,小腹急缩,双脚上踢,借力使劲一悠,把身子整个甩了上去,跟皮球一样翻滚在半空中。然后他手一伸,抓住最上方的铁条,把身体贴挂在栅栏上部,两脚缠在缝隙中。那两个黑物事将铁栅栏撞得一阵乱晃,就再也不动弹了。
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也就三五秒的工夫,我和桑佳慧根本就来不及呼叫提示,完全是黑老五凭借自身经验和能力躲过了连番追击,真看不出这个干巴老头还会这些武术绝艺。
桑佳慧立刻冲过去,手扶铁栅栏,仰着脖子问:“五爷,您没事吧,刚才是怎么回事?”
黑老五挂在上面,嘴里还在大骂:“妈拉巴子的,没留神,差点儿着了道。这他奶奶的是三灵门,现在是黑走狗。”
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三灵门、黑走狗?黑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