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就给施打个电话,问问治疗,谈谈案件。这种联系很要紧,因为施妻过世,施本人遭袭,其子施小辉由外公外婆即林庆国夫妻带,施本人成了孤家寡人,加之未到单位上班,警察不跟紧一点,出了事还真是一时无从得知。结果施雄杰一失踪,第二天警察就发现异常:无处找人,手机关机,不知去向。
王平东立刻报告叶家福。叶家福指令赶紧查。警察一查,发现施雄杰是去了省城,然后在那里消失的。警察找到施雄杰看病的医院,查到他住宿的旅店,确认他在看完病,结完旅店账目后离开,没有返回本市。
叶家福要求:“立刻联系当地警方,请求协查。”
那时还不能断定施雄杰是否只因为某种私人缘故临时自我隐迹,更不能确定该人员失踪与重大案件有涉。叶家福觉得宁可无事白忙,不能掉以轻心。他让王平东迅速应对,自己也向市委书记赵荣昌报告了情况。
“我让他们同时注意郭启明的动向。”叶家福说,“可能会有关联。”
“是不是你说过的那个人,”赵荣昌询问,“什么荣字三条腿那个?”
叶家福说:“就是他。”
赵荣昌点头认同,要叶家福继续注意。
那天赵荣昌恰有兴致,他留叶家福在办公室坐坐,俩同学聊了会儿天。赵荣昌说,蔡波、叶家福都是他的同学,这一次让蔡波上,让叶家福配合,是他力主,也得到市里其他领导赞同,但是外边肯定会有些说法,他不担心那个。他跟省里沟通时态度非常鲜明,提到关键在于人是否可用,是否合适,而且是否当下需要。赵荣昌去年才由市长转任书记,他希望自己主政之后能迅速开拓,有一番新气象,特别需要一种人,类似于战场上的敢死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无条件冲上去。蔡波是这样的人,叶家福同样也是,还有一些人也可倚重,都非常难得。赵荣昌说蔡波与叶家福两人个性不同,蔡比较外向,更为开拓,叶相对内向,稳重可靠,两种性格的人都是事业发展需要的,当前先要蔡波这样的人去主攻,以后还要叶家福这样的人去稳守。
叶家福说:“我知道自己不行,有毛病。赵书记这么信任,心里很踏实,这就够了,其他不会多想。”
赵荣昌还是那个观点,人都有毛病,有的毛病可以容忍,有的不行。
“明白我的意思吧?”赵荣昌问。
叶家福说:“明白。”
显然赵荣昌不希望叶家福耿耿于怀于蔡波的类似毛病。
“还有件事,我要安排这个干部,你去办。”赵荣昌说。
叶家福略略吃惊。赵荣昌为政一向大气,掌大权管大事,小权小事通常并不过问。叶家福到政法委好多年,去年开始主持工作,有了管事之权,此前此后,赵荣昌从未往他那里安插过人,这一次例外。
赵荣昌给了叶家福一张纸给他。叶家福当即看了一眼,竟是《常志文简历》。赵荣昌在简历上批了一行,非常明确:“请政法委研究调入。”
“是她!”叶家福不禁抽了口气,“蔡波跟赵书记又说什么了?”
赵荣昌不讲蔡波如何,只问叶家福,这女交警素质很好,工作表现也不错,是不是?叶家福对这女交警其实有些感觉,但是已经有一段不联系了,是不是?叶家福承认确实如此,所以赵书记这一指令不好办。赵荣昌说没什么不好,他特地找交警支队领导了解过情况,觉得可以,所以这么考虑。调过去,多些接触机会,可能有利。否则叶家福这种性格,有心理障碍加上不主动,缺乏交流,难免无果而终。所以要考虑一点办法。现在不是亲属,不需要回避,以后不管谈成谈成了,都可以再调走。
叶家福感慨,说赵书记这么关心,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就快去办。”
叶家福说,这个事情容他再考虑一下。
“可以给你几天时间。”赵荣昌又问,“组织部找你了没有?”
叶家福问赵荣昌是什么事?赵荣昌说,叶家福的考核情况很好,但是还需要补充一些材料,包括健康情况。他们本来打算通过保健部门找叶家福近期体检资料充数,这才得知叶家福近两年从未检查过身体,所以让他抓紧时间去一下。
叶家福不禁发笑:“又不是来真的,何必这么麻烦?”
赵荣昌眼睛一瞪批评:“什么叫不是真的?”
叶家福即检讨,承认自己错误,说漏嘴了。
“都是真的,没有假的。”赵荣昌说,“快去做。”
叶家福忙说:“好的。就去。”
当时他心里有一丝异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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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午,王平东报告,通过省城警方全力配合,他们在一段监控录相里发现施雄杰离开旅馆时乘坐的出租车,现在正在追查。
“很好。”叶家福询问,“郭老板有什么动静?”
郭老板一切如常,近日天天找人喝酒,盯着几个新项目的招标。
真是说鬼鬼到,当天晚间,郭启明忽然给叶家福打来个电话,请安问好。叶家福一了解,郭老板果然在酒桌上。他告诉叶家福自己请招标办几个朋友吃饭,大家议论即将召开的人大会议,提到叶副书记,个个夸奖,都说是好人清官,上这种官,干部群众没意见,包工头也没意见。所以他借着酒兴,打个电话向叶领导表忠心。
叶家福说郭老板喝多了,不必讲那么大的事,他只关心自己家乡坑垅公路的土方。郭启明在电话那边拍胸脯,表示绝对没有问题。他说人代会前配合蔡助理树形象搞突击,接下来就要全力以赴配合叶副家乡修公路,保证不耽误乡民热闹。要是叶副同意让大家做成叶副市长,他就不管蔡助理了,今晚亲自运勾机进山帮叶副挖土方。
叶家福把电话挂了,不跟他胡扯。
这个郭启明不是一般人物,口口声声自称包工头,实际上大有来历。当年他在长兄郭启东庇护下,一度春风得意。在当派出所副所长时他就不安于从警,显示出对经商的浓厚兴趣,先是利用职权,为一些企业主提供方便和保护,自己混干股拿佣金,后经郭启东赞同,索性停薪留职,下海办企业。当时郭副市长手握重权,却明白大权之中有大利也有大风险,让弟弟从商可能比跟他从政为好。事后证明郭副市长很有远见。郭启明有他罩着,又有郭金城的资助,亦官亦商,做什么都顺,迅速致富。郭启明的商务活动也为其兄郭启东提供特殊服务,一些相关人士求郭副市长办事,大笔贿款礼金通过郭启明这条渠道流通,以生意往来为表象。两兄弟一政一商,相得益彰。不想后来泰极否来,郭启东郭金城两郭案发,郭启明也受牵连。这个人很敏[gǎn],案发前一年就已退出公职,他在从警经历中积累了许多侦察与反侦察经验,特别不好对付,案发后他的案子取证困难,屡经反复,最终免以刑事追究。
恢复自由后,郭启明曾有一段时间销声匿迹。待案件影响稍过才又重现商场。郭启明的长兄郭启东虽入狱,盘根错节留有许多旧关系,于暗中发挥影响,郭金城虽被处死,其亲友仍拥有一定经济实力,被打掉的黑社会团伙残存人员也还潜藏着,郭启明左右逢源,经营这些资源,加上自己在本市政商两界早有的基础,于前埔人特定的地理人际纠葛中很快又崭露头角,渐渐成为本市工程施工方面一个举足轻重的老板,同时也是本地前埔人物中的一个要角。由于其特殊经历,此人的兴趣不止于经商,他对自己涉案以及兄长郭启明的落马始终耿耿于怀,曾经在酒桌上以所谓“测字”方式发表他的地方政治见解,他说赵荣昌书记是强势领导,有来头,气魄大,下手重,但是立脚并不牢靠。看赵荣昌的名字就明白,赵荣昌三字中的第一和第三,即赵、昌两字写来字相平稳,看来难以撼动,但是中间那个“荣”字有破绽,下边是个“木”,木有三条腿,砍掉一条就站不稳,会整个儿倒掉。
郭启明如此释字,科学上自然毫无道理,要是让测字界的算命先生来评判,肯定也属漏洞百出。郭启明其实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感情和愿望。他对赵荣昌有恨,因为赵荣昌力主坚持打击,让郭金城郭启东一死一关,他郭老板本人也吃官司。他希望赵荣昌垮台,整个儿倒掉,但是人家难以撼动,这就指望找到足以把赵荣昌拖倒的薄弱环节,砍他一条腿,让他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以一般逻辑分析,郭老板确实很值得怀疑,这个人广泛结交,到处插手,不止在承包工程上,他可没把自己只当个包工头。叶家福早在这人当派出所长时就认识他,以往却没有打过什么交道,直到近来才因为家乡修路有了些联系。郭老板挺有心,借这个项目跟叶家福拉扯,东说西侃,真真假假,胡说八道。叶家福注意到他对即将召开的新一届市“两会”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关注。这人关心的当然不是市长的人代会工作报告有几千字,他注意的是谁上谁下,显然该老板对地方政务兴趣浓厚,也有渠道四处打听消息。他的热心颇让叶家福警惕,尤其是他很可能是隐身在章春木后边的人,与施雄杰被袭,极可能也与旅行袋失窃案有关联,格外不能小视。叶家福向赵荣昌汇报过这个人的情况,却一直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有待相关案件取得突破。
人代会前夕,施雄杰失踪案终告突破,他被警察找到,安然无恙。
施雄杰居然是被从精神病院挖出来的。这家精神病院有一个很时尚的名称,叫“心理卫生康复研究中心”,是一家私立医疗机构,位于省城北郊的一座小山上。这个人的失踪与早先他的被袭一样异常吊诡,警察找到他的过程也十分曲折:他们通过旅馆附近一家银行的监控录相发现施雄杰上了一辆出租车。千方百计找到该出租车后,了解到施雄杰是去了公园广场,有一辆猎豹越野车停在那里等他,出租车司机恰巧记得越野车的一些特征。警察核对那一时段省城四周通道的交通监控记录,发现一辆疑似越野车通过一个收费站口,前往省城北部山区,于是在那一带排查,发现该车曾停留于那家“心理卫生康复研究中心”门外。警察查对了精神病院那一天新入院的病人资料,施雄杰剃着光头的头像赫然而现,他被换了一个名字,以一个假身份证入住该院。
医院方面说,病人是其家属送来的,附有一份病例,表明是狂燥型精神病患者,家属支付了大笔款项,让病人住进特别护理单人病房。病人入住后表现正常,没有特殊反应,几乎不说话,医生认为可能处于狂燥症发作的间歇期间,这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