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笺疏》作者:余嘉锡_第5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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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微言,以传于世。’荀绰九州记称‘准有俊才,泰始中为给事中’。”

〔四〕 唐无名氏文选集注八十五赵景真与嵇茂齐书注引公孙罗文选钞曰:“干宝晋纪云: ‘吕安与康相善,安兄巽。康有隐遁之志,不能披褐怀玉宝,矜才而上人。安妻美,巽使妇人醉而幸之。丑恶发露,巽病之,反告安谤己。巽善钟会,有宠于太祖,遂徙安边郡。安还书与康,其中云:“顾影中原,愤气云踊。哀物悼世,激情风厉。龙啸大野,虎睇六合。猛志纷纭,雄心四据。思蹑云梯,横奋八极。披艰扫难,荡海夷岳。蹴昆仑使西倒,蹋太山令东覆。平涤九区,恢维宇宙。斯吾之鄙愿也。岂能与吾同大丈夫之忧乐哉?”太祖恶之,追收下狱。康理之,俱死。’又嵇绍集云:‘此书赵景真与从兄嵇茂齐书,时人误以为吕仲悌与先君书,故具列其本末。’寻其至实,则干 宝说吕安书为实,何者?嵇康之死,实为吕安事相连。吕安不为此书言太壮,何为至死?当死之时,人即称为此书而死。嵇绍晚始成人,恶其父与吕安为党,故作此说以拒之。若说是景真为书,景真孝子,必不肯为不忠之言也。又景真为辽东从事,于理何苦而云:‘愤气云踊,哀物悼世’乎?实是吕安见枉,非理徙边之言也。但为此言,与康相知,所以得使钟会构成其罪。若真为杀安(二字有误)遣妻,引康为证,未足以加刑也。干宝见绍之非,故于脩史,陈其正义。今文选所撰,以为亲不过子,故从绍言以书之,其实非也。”文选五君咏注引顾凯之嵇康赞曰:“南海太守鲍靓,通灵士也,东海徐宁师之。宁夜闻靓室有琴声,怪其妙而问焉。靓曰: ‘嵇叔夜。’宁曰:‘嵇临命东市,何得在兹?’靓曰:‘叔夜迹示终,而实尸解。’”广记三百十七引灵鬼志曰:“嵇康灯下弹琴,忽有一人长丈余,着黑单衣革带,熟视之。乃吹火灭之,曰:‘耻与魑魅争光。’尝行,去路数十里,有亭名月华。投此亭,由来杀人。中散心神萧散,了无惧意。至一更,操琴先作诸弄,雅声逸奏,空中称善。中散抚琴而呼之‘君是何人?’答云:‘身是故人,幽没于此。闻君弹琴,音曲清和,昔所好,故来听耳。身不幸非理就终,形体残毁,不宜接见君子,然爱君之琴,要当相见,君勿怪恶之。君可更作数曲。’中散复为抚琴击节曰:‘夜已久,何不来也?形骸之闲,复何足计?’乃手挈其头曰:‘闻君奏琴,不觉心开神悟,恍若蹔生。’遂与共论音声之趣,辞甚清辩,谓中散曰:‘君试以琴见与。’乃弹广陵散,便从受之,果悉得。中散先所受引,殊不及。与中散誓:不得教人。天明语中散:‘相与虽一遇于今夕,可以远同千载。于此长绝,不能怅然。’”御览五百七十九引作灵异志,无“耻与魑魅争光”事。“去路”作“去洛 ”,“月华”作“华阳”,与晋书本传 合。余亦互有异同。广记三百二十四又引幽明录曰:“会稽贺思令善弹琴,尝夜在月中坐,临风抚奏。忽有一人形器甚伟,着械,有惨色,至其中庭。称善,便与共语。自云是嵇中散,谓贺云:‘卿下手极快,但于古法未合。’因授以广陵散。贺因得之,于今不绝。”御览五百七十九引作世说,盖误也。 嘉锡案:广陵散异闻甚多。灵鬼志见隋志,题荀氏撰。广记三百二十二引其书 “蛮兵”条,自言义熙初为南平国郎中,当是晋、宋闲人。幽明录即临川王义庆所撰,去嵇康之死皆不过百数十年,而其所载广陵散之源流率恍惚如此。然文选十八嵇叔夜琴赋曰:“若次其曲引所宜,则广陵止息,东武、太山。飞龙鹿鸣,□鸡游弦。更唱迭奏,声若自然。 ”李善注云:“广陵等曲,今并犹存。未详所起。应璩与刘孔才书曰:听广陵之清散。傅玄琴赋曰:马融谭思于止息。”然引应及傅者,明古有此曲,转以相证耳。非嵇康之言,出于此也。文选同卷又载潘安仁笙赋曰: “辍张女之哀弹,流广陵之名散。”由斯以谈,则广陵散乃古之名曲,弹之者不一其人,非嵇康之所独得。康死之后,其曲仍流传不辍,未尝因康死而便至绝响也。世说及魏志注所引康别传,载康临终之言,盖康自以为妙绝时人,不同凡响,平生过自珍贵,不肯教人。及将死之时,遂发此叹,以为从此以后,无复能继己者耳。后人耳食相传,误以为能弹此曲者,惟叔夜一人。遂转相傅会,造此言语,谓其初为古之灵鬼所授,其后为嵇之精魂所传。信若斯言,则魏志王粲传注引文章叙录,应璩以嘉平四年卒,通鉴七十八书嵇康以景元三年卒,相去不过十年,正同时之人。璩所谓听广陵之清散者,岂康为之鼓抚耶?抑灵鬼先出教之操弄耶?潘岳之死,通鉴八十三系之永康元年,距康被害已三十八年,广陵散当已久绝。而云“流广陵之名散”,岂康死后数数显灵耶?读李善注古有此曲,今并犹存之语,知一 切志怪之书,皆非实录,无稽之谈,本不足辩。以欲明世说所载,不过康时感叹之言,广陵散实未尝绝,故不免词费如此。其余一切纪载,如谓广陵散为嵇叔夜所作及袁孝尼所传者,皆不可信。具详辅仁学志五卷戴生明扬广陵散考中,此不复论。

〔五〕 嵇中散集二与吕悌绝交书曰:“昔与足下,年时相比,以故数面相亲。足下笃意,遂成大好。及中闲知阿都志力开悟,每喜足下家复有此弟。而阿都去年,向吾有言,诚忿足下,意欲发举,吾深抑之。亦自恃足下不足迫之,故从吾言。闲令足下因其顺亲,盖惜足下门户,欲令彼此无恙也。又足下许吾终不系都,以子父六人为誓,吾乃慨然感足下。重言慰都,都遂释然,不复兴意。足下阴自阻疑,密表系都。先首服诬都。此为都故信吾,又无言。何意足下苞藏祸心耶!都之含忍足下,实由吾言。今都获罪,吾为负之。吾之负都,由足下之负吾也。怅然失图,复何言哉?若此,无心复与足下交矣。古之君子绝交,不出丑言。从此别矣,临别恨恨。嵇康白。” 嘉锡案:吕巽字长悌,见魏志杜畿传注。阿都盖吕安小字。中散调停吕氏兄弟间之曲折,具见于此书。据其所言,巽先密表系安,旋复自承诬告,后乃别以阴谋陷害也。至云“今都获罪,吾为负之”。可见安先定罪徙边,后乃见杀,与干宝之言合。向使安入狱即死,则中散亦已系狱,岂尚从容与巽绝交哉?

〔六〕 嘉锡案:叔夜之死,晋书本传及魏志王粲传注引魏氏春秋,文选恨赋注引臧荣绪晋书,并孝标此注所引晋阳秋文士传,均言吕安被兄诬告,引康为证见诛,不言安尝徙边及与康书事。惟文选思旧赋注亦引干宝晋书,与公孙罗所引略同。然李善于此无所考辨,罗独明干宝之是,证嵇绍之非,其言甚核。五臣李周翰注,亦谓绍之家集未足 可据。然则叔夜之死,实因吕安一书,牵连受祸,非仅因证安被诬事也。是亦读史者所当知矣。文选集注又引陆善经注,以为详其书意,自“吾子植根芳苑”已下,则非与康明矣。陆氏之意,盖谓吕安与康至善,不应诋康也。余谓叔夜下狱之后,作幽愤诗亦云:“曰余不敏,好善闇人。”似有悔与安交之意。当时情事如何,固非吾辈所了。惟使吕安下狱即死,无徙边之事,则景真书中明云“经迥路,涉沙漠”,所言皆边塞之景。安既未至其地,时人恶得误以为安作也?且嵇绍欲辨明此书非吕仲悌与其父者,只须曰“仲悌未尝至边郡,书中情景皆不合”,数语足矣。何用屑屑叙赵景真之本末哉?惟其吕安实尝徙边,虽绍亦不敢言无此事,始详叙赵景真之本末,明其尝至辽东,以证此书之为景真作也。夫吕安既已徙边,又追回下狱,与叔夜俱死,则二人之死,不独因吕巽之诬亦明矣。嵇绍欲为晋忠臣,不欲其父不忠于晋,使人谓彼为罪人之子,故有此辩。其实不忠于晋者,未必非忠于魏也。绍叙赵景真事,见言语篇注。

〔七〕 嘉锡案:钟会衔康不为之礼,遂因而谮康。事见本书简傲篇及魏志王粲传注。钟会本传亦曰:“迁司隶校尉,虽在外司,时政损益,当世与夺,无不综与。嵇康等见诛,皆会谋也。”盖会时以司隶治吕安之狱,故得庭论康。

  3  夏侯太初尝倚柱作书。时大雨,霹雳破所倚柱,衣服焦然,神色无变,书亦如故。〔一〕宾客左右,皆跌荡不得住。见顾恺之书赞。语林曰:“太初从魏帝拜陵,陪列于松柏下。时暴雨霹雳,正中所立之树。冠冕焦坏,左右睹之皆伏,太初颜色不改。”臧荣绪又以为诸葛诞也。〔二〕

【校文】

 “衣服焦然” “焦”,景宋本及沈本作“燋”。
 注“松柏下” 沈本“柏”下有 “之”字。

【笺疏】

〔一〕 嘉锡案:山谷内集注引作“ 读书如故”。

〔二〕 嘉锡案:书钞百五十二,御览十三,事类赋三并引曹嘉之晋纪曰:“诸葛诞以气迈称。常倚柱读书,霹雳震其柱,诞自若。”臧荣绪晋书盖本于此。

  4  王戎七岁,尝与诸小儿游。看道边李树多子折枝。诸儿竞走取之,唯戎不动。人问之,答曰:“ 树在道边而多子,此必苦李。”取之,信然。名士传曰:“戎由是幼有神理之称也。”

  5  魏明帝于宣武场上断虎爪牙,纵百姓观之。〔一〕王戎七岁,〔二〕亦往看。虎承闲攀栏而吼,其声震地,观者无不辟易颠仆。戎湛然不动,了无恐色。竹林七贤论曰:“明帝自阁上望见,使人问戎姓名而异之。”

【笺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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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水经十六谷水注引竹林七贤论曰:“王戎幼而清秀。魏明帝于宣武场上为栏苞虎阱,使力士袒裼,迭与之搏,纵百姓观之。”

〔二〕 程炎震云:“晋书戎传云‘ 惠帝永兴二年卒,年七十二’,则七□是齐王芳正始二年。此云明帝,误矣。”

  6  王戎为侍中,南郡太守刘肇遗筒中笺布五端,〔一〕戎虽不受,厚报其书。晋阳秋曰:“司隶校尉刘毅奏:‘南郡太守刘□以布五十疋杂物遗前豫州刺史王戎,请槛车征付廷尉治罪,除名终身。’戎以书未达,不坐。”竹林七贤论曰:“戎报□书,议者佥以为讥。世祖患之,乃发口诏曰:‘以戎之为士,义岂怀私?’”议者乃息,戎亦不谢。”

【笺疏】

〔一〕 李详云:“案文选蜀都赋刘逵注:‘黄润筒中,细布也。’扬雄蜀都赋:‘筒中黄润,一端数金。’左传昭二十六年杜注:‘二丈为一端。’”

  7  裴叔则被收,神气无变,举止自若。求纸笔作书。书成,救者多,乃得免。〔一〕后位仪同三司。晋诸公赞曰:“楷息瓒,取杨骏女。骏诛,以相婚党,收付廷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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