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偷跟着,通过门缝窥探她。
她站在维纳斯女神像前,双手合十祈祷着,神圣的恒星发出爱的微光,蓝色的光环绕着她。
深夜,我躺在床上,那害怕失去她的恐惧和绝望的感觉紧紧地将我的心揪住,这种感觉令我变得大胆。我点着挂在走廊圣徒画像下的红色小油灯,走进了旺达的卧室,用手将灯光遮住。
这头母狮子在白天已经被追赶得筋疲力尽,现在正靠在枕头上睡觉。她平躺着,双手紧握成拳状,呼吸很沉重。她看上去像是在做噩梦。我慢慢地松开遮住灯光的手,让这红色的灯光照在她美丽的脸上。
但是,她没有醒过来。
我轻轻地将油灯放在地上,坐在旺达床边,头靠在她柔软又温暖的手臂上。
她轻轻地动了动,但还是没有醒过来。我不知道在那儿待了多久,被恐惧的感觉折磨着,几乎冻成了一块石头。
最后,我开始颤唞,我忍不住哭了出来。我的眼泪落到她手臂上。她缩了好几次,终于醒了,坐了起来。她用手揉了揉眼睛,看着我。
“塞弗林!”她大叫,恐惧多过于愤怒。
我说不出话来。
“塞弗林,”她继续柔声地说,“你怎么了吗?病了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同情,那么善良,充满了爱,我的胸口就像被一个红彤彤的灼热的钳子夹住一般难受,大声哭泣起来。
“塞弗林,”她又开始说起来,“我可怜的伤心的朋友。”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我的头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帮不了你,我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将你治愈。”
“哦,旺达,必须这样吗?”我痛苦的呻[yín]着。
“什么,塞弗林?你在说什么?”
“难道你不再爱我了吗?”我继续说下去,“难道你对我没有一点的同情吗?难道那个英俊的陌生人已经完全占据你的心了吗?”
“我不能对你撒谎,”停了一会后,她轻轻地回答,“他对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压过我从中所遭受的折磨和担忧。这种吸引力原来我只在书中见过,在舞台上看过,我原以为它只是一种想像虚构出来的感觉。哦,他像是一头公狮子,强壮、英俊、并且温柔,不像我们北方男子那么残酷。对不起,塞弗林,真的对不起,但我必须拥有他。我在说什么呢?如果他要我的话,我会愿意跟他在一起的。”
“想想你的声誉,旺达,到此为止还那么的纯洁,”我大叫,“甚至我对你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吗?”
“我正在考虑这个问题,”她回答道,“我的愿望已经变得越来越强烈,我希望——”她把头埋进枕头里,“我希望成为他的妻子——如果他愿意娶我的话。”
“旺达,”我哭喊着,被致命的恐惧牢牢揪住,不能呼吸,身上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你想成为他的妻子,永远属于他!噢!不要赶我走!他不爱你——”
“谁说的?”她咆哮道。
“他真的不爱你,”我激动地说下去,“但我爱你,我仰慕你,我是你的奴隶,我愿意让你踩在脚下。我这一生都愿意陪伴在你左右。”“到底是谁说他不爱我的?”她猛然打断我。
“是我!”我回答,“是我!没有你,我根本没法活下去。你发发慈悲吧,旺达,发发慈悲吧!”
她看着我,脸上再次现出冷漠的表情和邪恶的笑容。
“你说他不爱我,”她轻蔑地说,“那么好,你就把这当作是给自己的安慰吧。”
说完,她转向另一边,背对着我。
“我的天啊,你难道是个冷漠无情、没有血肉的女人吗,难道你没有心吗!”我哭喊道,我的胸口一阵痉挛,抽搐着。
“你是知道我的,”她冷冷地回答我,“我是个石头一样的女人,‘穿着裘皮的维纳斯’,你的理想情人,跪下!向我乞求。”
“旺达!”我乞求道,“对我发发慈悲吧!”
她开始笑了起来。我把脸埋在她的枕头里。痛苦已经打开了泪水的闸门,眼泪不停地肆意地流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沉默着。旺达慢慢地站起来。
“你真烦人!”她又开口说话了。
“旺达!”
“我累了,我要去睡觉了。”
“发发慈悲吧,”我乞求道,“不要将我赶走。没有人,没有一个人会像我这么爱你。”
“让我去睡觉。”她再次转过身去。
我跳了起来,将挂在她床边的匕首抢了下来,从刀鞘中抽出匕首,对着自己的胸膛。
“我该在你面前自杀。”我苦涩地咕哝着。
“随你的便,”旺达冷漠地回答,“但是不要影响我睡觉。”她打着呵欠,“我真的很困了。”
我完全呆掉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然后我开始又笑又哭。接着,我把匕首插在皮带上,跪到了她面前。
“旺达,听我说,就一会儿。”我恳求她。
“我想睡觉,你没有听到吗!”她生气地尖叫起来,用脚狠命地将我踢走,“你忘了我是你的主人了吗?”看我一动不动,她抓起了鞭子,抽打我。我站了起来,她继续打我——这一鞭,打在了我脸上。
“可恶的奴隶!”
我紧握住拳头,突然下定决心,离开了她的卧室。她将鞭子扔在一旁,大笑了起来。我可以想象到我夸张的表情有多么的滑稽。
我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无情的女人,她对我那么地残忍,还要破坏我们之间的约定背叛我,这就是我对她奴隶般的崇拜的回报,这就是我忍受着她的折磨的回报。我收拾了我的那点家当,然后写了封信给她:
夫人:
我爱你爱到疯狂的程度,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像我这样受控于一个女人之下。而你侮辱了我最神圣纯洁的感情,和我玩了一场无礼轻佻的游戏。然而,如果你只是对我残忍,我还可能仍然爱着你。但现在你变得低级、粗俗。我就不再是那个任你打任你踢的奴隶了。是你自己给了我自由,我现在要离开你这个让我只怀有怨恨和鄙视的女人。
塞弗林·库什弥斯基
我将信交给黑人女仆,然后逃得能有多快就有多快。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到了火车站。突然我心中一阵疼痛,于是停了下来。我开始哭泣。我想逃离这里却走不了,真是太羞愧了。我该去哪里呢?回到她那儿?这个我憎恨又爱慕的女人那儿?
我又停住了。我不能回去,不敢回去。
但现在我怎么才能离开佛罗伦萨呢?我想起我没有钱,一个子儿都没有。那么,步行好了,做一个诚实的乞丐总好过吃面包的妓女。
但我还是不能离开。
她那儿还有我的誓言,还有我以名誉立下的声明呢。我必须回去。也许她会放我走。
快走了几步,我又停下了。
她拥有我的声明和合同,只要她愿意,我就必须一直做她的奴隶,直到她给我自由的那天。但是我可以自杀啊。
我穿过卡希纳走到亚诺河边。在这儿,黄色的河水单调地拍打着旁边一排杂乱的柳树。我坐在那儿,最后回忆一下过往的生活点滴。生活中的一幕幕场景在我眼前一一飞过。我发现我的生活是多么可怜啊——欢乐那么少,而无穷无尽的是那些无关痛痒和毫无价值的事情。在这些事情中只收获了许多的痛苦、不幸、恐惧、失望、破灭的期待、苦恼、伤心和悲痛。
我想到了母亲。我那么地爱她,但却不得不眼睁睁地看她在疾病中慢慢死去。我想到了我哥哥,还没有尝到生活的滋味,他就在风华正茂的年纪离我而去了。我想起那死去的保姆,我童年的玩伴,和我一起努力奋斗一起学习的朋友。但他们——他们已经被冷冰冰的毫无生气的泥土所掩埋了。我想起我的斑鸠,它经常咕咕地对我点头,而对其他人却从不这么做。但他们都化为了尘埃。
我大笑着,跳入了河里,但同时我也抓住了一条挂在黄色的河面上的柳树枝。这时,我看见那个造成我现在所有不幸的女人。她遨游在河面上,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是个透明人,红色的光亮环绕着她的头和脖子。她转过头来冲我笑了。
十四
我又回来了,浑身湿漉漉的,身上的水一直往下滴,因羞愧和发烧而浑身滚烫。黑人女仆已经将我的信递给旺达了。所以我等待着这个无情的愤怒的女人的判决。
那么,就让她来杀了我吧,虽然我自己下不了手,但是我也不想再活下去了。``網`文`檔`下`載`與`在`線`閱`讀`
当我绕着屋子走的时候,她站在走廊里,斜靠着栏杆。她的脸上光彩照人,绿色的眼睛扑闪扑闪的。
“还活着呀?”她一动也不动地问。我低着头,站着不说话。
“把我的匕首还给我,”她接着说下去,“它对你来说是没有用的。你甚至没有勇气结束自己的生命。”
“已经丢了。”我回答到,因寒冷而瑟瑟发抖。
她瞥了我一眼,骄傲而轻蔑。
“我猜是掉到亚诺河里了,”她耸耸肩,“不要紧的,那么你为什么不离开了?”
我咕哝着说了一些,她,甚至是我自己都不明白在说些什么。
“哦!你没有钱,”她大叫,“这儿!”她非常轻蔑地将钱包丢给我。
我并没有拣起来。
我们俩僵持了一会儿。
“难道你现在不想离开了?”
“我不能离开。”
旺达驾车到卡希纳并没有叫上我,去剧院的时候也没有叫上我,她有客人来的时候,黑人女仆招待着。没有人问起我。我在花园中流浪,漫无目的地,就像是宠物失去了主人。
我躺在灌木丛中,看着成群的麻雀,抢食一粒种子。
突然,我听到女人裙子的沙沙声。
是旺达穿着的一件高领深色绸缎裙子所发出的声音,那个希腊人跟她在一起。他们愉快地讨论着,但我却听不清他们讲的是什么。他使劲跺脚,让沙砾四溅,拿着鞭子在空中飞舞。旺达惊呆了。
她担心被他鞭打吗?
他们交往得那么深了吗?
他离开的时候,旺达叫他,但是他没有听见,也许是故意不想听见。
旺达难过地低着头,然后坐在附近的石椅上。她坐了好长时间,陷入了沉思中。我得意地观察着她,最后我猛地靠近她,轻蔑地走到她面前。她被吓到了,浑身颤唞。
“我来向你表示祝贺,”我说完,向她鞠了个躬,“我看见,我亲爱的主人也找到了个主人。”
“是的,感谢上帝!”她大叫,“不是个新的奴隶,我已经有足够多的奴隶了。一个主人!女人需要一个令她崇拜爱慕的主人。”
“旺达,你崇拜他?”我喊出来,“这个野蛮人——”
“是的,我爱他,我从来没有这么爱过一个人。”
“旺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