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石径,一边浏览着路边的玻璃工艺品店,一边欣赏运河的迷离风光,这是小樽最美的时刻,也是运河边各家饭店最忙碌的时刻。
“老板娘,二盘章鱼烧!”
“好的,请稍等。”
运河边观景最好的烧烤店的生意今天特别的好,店里的帮工又请假,老板在里面准备烧烤的食材,老板娘在外面招待客人,两个人忙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店面不大,但地段不错,价钱又适中,这一到晚上生意就很火爆,两个人累也快乐着。
“老婆,快八点喽!”老板从橱窗口端茶出来,抽空对着墙壁上的钟挪挪嘴。
老板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真的哦,快让我看看有没有空桌。那儿有,老公,还是老座位哦!”
老板憨厚地一笑,点点头,听到挂在门上的铃铛一响,两人一起转过头来。
一身穿着黑色昵裙的清丽女子走了进来。
“你好吗?今天去哪里玩了?洗温泉了没有?”老板娘热情地迎上去,引着女子走向座位。
北海道的秋天来得早,才进九月,天气已经很冷了。这时,皆是日本国民泡温泉的季节,外地来的游客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寒意料峭的深秋,赤身裸体浸泡在露天温泉中。身心放宽,得享上冷下热、外冷内热,心冷体热……之乐趣,简直不想回到凡尘。
这位女子来小樽有一个多月了,清丽淡雅的面容在一群游客中特别显目。她的脸上稍有些苍白,目光却出奇的清澈,浅浅微笑时,宛若一朵清丽的花朵绽放,让人移不开眼睛,不由得对她就生起好感。
她似乎是喜欢上了小樽,一到晚上八点,准时推开烧烤店的店门,坐在桌边,点一瓶清酒,要一份烤海鲜一份碳烤牛肉,然后拖着下巴,对着窗外的运河出神。一开始,老板娘以为她是在等人,但看她的表情不像。
后来稍微熟识了,老板娘不忙的时候坐下和她聊聊,她说她是中国人,陪爱人到这儿游玩的,她姓冷,寒冷的冷,名字叫以珊。
老板娘好奇怎么每次都没见到她爱人,她笑笑不答,依然点两份烤餐,一瓶清酒。她并不怎么吃,偶尔挑点海鲜,而肉她会烤好,放在对面的盘中,酒也会斟满两杯,一直到离开店,也不见少一滴。
老板说这位姓冷的小姐一定不是等人,而是在思念一个人。
做生意这么多年,老板和老板娘知道对客人什么话能问什么话不能问,让客人满意才是他们最要紧的事。
好奇归好奇,老板娘后来再没提过这方面的话题。一到晚上八点,就为她留下一张空桌,给她的烤餐份量比别桌少一些,钱当然也会意思性的收一点,因为她似乎只在于这样一个用餐的形式,而不是在意吃。
冷以珊习惯性地抚了抚额,纤细而白皙的指节在额前折起来,仿佛一朵纤弱的玉兰绽开。“我今天没有出门,就在镇上转了转。”
“这样啊!买工艺品了没有,小樽的工艺品是世界上最有名的。岩井俊二先生的《情书》就是在小樽拍的,里面就有介绍小樽的玻璃制品。”
冷以珊笑笑,“没有,还要去别的地方,我怕不太好拿,工艺品易碎。”
“也是!”老板娘拿起菜单,“今天还和以前一样吗?”
“嗯,一样!老板娘,我明天要走了,谢谢你一个多月的关照。”也微微低头,额前的碎发触到了眉峰之上。
“要走了吗?”老板娘心头滑过难以言语的留恋。
“我要去富良野看看。”
“这是时候富良野不是最美的,薰衣草已经收割好了,又没到滑雪的时候,你怎么挑了这个季节过去?”
“就是去住几日,然后就回札幌。请给我上菜吧!”清淡的语气代表谈话结束,她静静地坐着,看向灯光喜爱水波微荡的运河。
“哦!”老板娘点点头。
老板把准备好的食材和酒从窗口递出来,“她要走了吗?”
“不知为什么,还有些舍不得。做生意这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客人,让你心里发酸、心疼。”老板娘喃喃自语。
“你又发挥可怕的想象力了。快招呼客人去,老天,他……要进来?”老板忽然指向店门,紧张得眼瞪得大大的。
一位身着黑色衬衣的阴郁俊美的男子,紧抿着唇站在门外。漫天铮然的灯光落在他修长的身躯上,像镀上了银色的光泽,仿佛是小说里中世纪的吸血伯爵,神秘而又高贵。
老板娘也惊得捂住了嘴,慌不迭地跑出去,拉开店门,“先生……你要进来用餐吗?”
男子一动不动,按着心口,脸色惊人的苍白,目光直直地看向侧对着店门的冷以珊。
真的是她,他找遍了小樽每一家餐馆,终于找到她了。
“先生……?”老板娘不安地轻唤着,老板也从后面走了过来。
男子迈开长腿,跨进店中,向冷以珊的桌子走去。店中用餐的情侣们纷纷抬起头,愕然地看着如此俊美绝伦的优雅男子。
冷以珊的实现突地被挡住了,她微闭下眼,缓缓抬起头。
“大岛浩!”她把落下的一缕头发夹到脑后,脸颊微红,浅浅笑了笑,目光神情地凝视着他的胸口。
这样自然轻松的招呼,好像他们之间没有分离近二个多月。
老板娘和老板相互对看一眼,难道这是她的爱人?
“你一个人吗?”她转头对外面看了看,“真是好巧哦!”
大岛浩僵硬地站着,唇边勾起自嘲的苦笑,他凝视她,终于,轻轻抬起手,他的指尖冰凉,有点颤唞,他刚要触到她的脸颊上时,忽觉着身子发软,一阵强烈的心悸蔓延到全身,他咬着牙,身子往前一倾,倒在冷以珊的身上。
“老板娘,快帮我一把。”冷以珊托住了他,声音不自觉地变大。
“啊……”老板娘吓得没办法动弹,邻桌的一位男生很灵活,轻便地跳过来,伸出手臂为冷以珊托了一把。
“把他放平在地。”冷以珊镇定地说,解开大岛浩胸`前的纽扣,两指按向他的心口,带有一点力度地按抚着。“人群散开,请把店门打开,他需要点新鲜空气。”
“冷小姐,你是医生?”老板率先恢复过来,倒了杯水,递给冷以珊。
“嗯,大岛浩,心是怎样的疼痛法?”手抵住他的胸口,随即一愣,隔了衬衣,再次感觉到他的心跳,他滚烫的体温,一下像跌进了时光的隧道,她惶恐得像个孩子。
大岛浩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苍白的脸上有片红晕分外惹眼,仿佛是有人拿了热气在熏烤着。他大口地呼吸,像透支了所有的精力,将这片红色渲染得有些妖艳,整个人透着浓浓的魅惑。
“冷小姐,他……好像是发烧。”老板皱着眉头,说。
冷以珊一怔,老天,她现在没有一点医生敏锐的直觉,只顾着他的心脏、自己的心情,唉,她叹了一声,抬头对老板说:“老板,请帮我叫车去医院。”
“你会陪我过去吗?”大岛浩脸色突地紧张起来。
“当然!”冷以珊现在已平静下来,她请邻桌的客人扶起大岛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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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岛浩像是放下心来,嘴角噙了笑,把身体的重量移向她,随她拖着他向哪。
“三十九度五,成人这样的热度算高了,要小心啦,感冒会引起许多疾病,什么肺炎、心脏病……”急诊室的医生打量了眼大岛浩。
“快输点药液吧!”冷以珊只听得毛骨悚然,她非常清楚感冒的可憎,但从别人口中听说,就像是为印证真实一般。
“你去输液室等我,可以吗?”她要去交钱拿药,不放心地看着大岛浩。
许是因为发烧,望出去的世界好像有些微晃,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大岛浩心中压抑着强烈的惊喜,然而很快的,那种惊喜却被一种紧张所替代。“不可以,我和你一道。”他滚烫的掌心包住她的小手。
冷以珊心中微微一动,声音不自觉的放缓放柔了,现在的大岛浩让她想到手术前的那天,他也是这么无助的握着她。
手术、心脏,冷以珊脑中闪出这两个字眼,身子晃了晃,手指轻抚着他的胸口。“那好吧,我们一起去拿药,然后输完液,我送你回酒店。”
两个人牵了手走进冷冷清清的输液大厅,大岛浩的俊美让一旁经过的护士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护士过来替他插针,握住他的手的时候,又抬头看了看他的脸,蓦然脸红了。简单的一个输液,小护士愣是一再的插不进去。
冷以珊看着满脸通红的护士,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针头,重新在大岛浩的另一只手上涂了碘酒,顺利地将针头插.进了筋脉。
输液管的透明液体静静流淌,一滴一滴,流淌过大岛浩的左腕。
夜静了,深了。
大岛浩嘴唇苍白,俊美的面容上有种令人心惊的脆弱。“要喝水吗?”冷以珊把一边的躺椅挪下他,低声问。
分别几个月,他好像瘦了许多,没有她在札幌时恢复得好。心脏出现什么异常了吗?她温柔地把手放在他胸口,闭上眼,感应着它的跳跃。
大岛浩转过头,他的声音有些干哑:“你……知道你走了多少日子了吗?”
冷以珊轻轻叹息了一声,“我没有具体去记,应该快三个月了吧!”
“你原来也知道有这么久了,为什么不和我联系?”他责问道。
冷以珊靠近了他点,耳朵代替了手指。“就是想好好地休个假,不受任何人的干扰。以前,翼对我说,让我请个几天假和他一起出去玩玩。我总说不行,要把所有的假期积攒下来,留着回国探望家人。可惜……现在,我把所有的假期全给了他,我们一起去了学院、神户、温泉旅馆、函馆、小樽,每个地方我们都会停留几日,好好地玩个尽兴。”
大岛浩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胸口。“如果你打个电话给我,我会阻拦你吗?所有的人都以为你留在国内,不再回日本,我的心每天都为你疼得发狂。以珊,为什么我总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你的消息?我对你,什么也不是,你可以不经意地忘了我,离开我你很轻松,一点都不留恋?”他推开她的身子,气闷地不愿接受她的碰触。
他请藤野院长查到她最近一次取款是在小樽,他就追来了。像个疯子似的一家酒店一家酒店的问,找了三天,才知她居然窝在一个什么民居里面。寻到民居,主人说她一般式早晨出发,夜深才回来,他又一家一家餐馆的找,看到她时,她静默如幅画得坐着,像个游魂,没有一丝生气。
所有的不安在那一刻融解了。
他爱她,爱到不敢责备,不敢询问,只想走过去,坐到她身边,抓住她。
“大岛浩。”她抿了下唇,“我长这么大,没有任性过,没有犯过什么大错。我只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