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人》作者:威尔基·柯林斯_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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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也要遵守一些简单的习惯;哈尔科姆小姐一有机会就要开玩笑,总是打趣我这位老师如何认真,形容她这个学生如何好学;可怜的魏茜太太总是显得那么和蔼,在睡意朦胧中称赞我和费尔利小姐是两个模范青年,因为我们从来不去打扰她:所有这一切琐事,以及许多其他的事,合在一起,就把我们俩笼罩在同一融洽的家庭气氛中,把我们俩不知不觉地引到了同一绝望的境地里。
我应当记住自己的身份,暗地里自己提防着。我是这样做了,然而,已经为时过晚。警惕,经验,我也曾用来对待其他的妇女,抵御了其他的引诱,可是,一到了她的面前,这些全都失效了。过去许多年来,既然从事我这个行业,我就需要和姑娘们,和年龄不同、姿色不一的年轻姑娘们接近。我已经认识到从事我这一行的人应当保持什么身份,我已经训练有素,能冷漠地将我这种年龄的人常有的一切感情留在我东家的大厅里,就好像留下了我那把雨伞一样,然后再走上楼去。我早已变得平心静气,并且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知道从事我这个行业无异于提供一项保证,保证任何女学生不会对我发生超出最普通一般的兴趣,而我能置身于美丽娇媚的妇女之间,正像一个与人无害的家畜能接近她们一样。我早已积累了监护人的经验,这种监护人的经验曾经无情地、严格地引导我沿着我那条可怜的狭窄道路笔直前进,我从来不曾偏左或偏右,迷失了方向。然而,现在我和我那可靠的护身符首次分离了。可不是,我完全丧失了好不容易才练就的那种自制力,就像我始终不曾有过那种力量一样;我丧失了它,就像其他的人每天在其他关键时刻,在与妇女有关的情况下丧失了它一样。现在我才知道,我应当一开始就向自己提出这一问题。我应当问一问:为什么她一走进来,我就会觉得这家的每一个房间都比我家里更加可爱,她一离开了,那里又会变得像沙漠里一样荒凉?为什么我永远注意到,并且记住了她服装上的微小变化,而以前,在其他妇女身上,我就不曾注意和记住呢?为什么我看见她的形象,听到她的声音,触到她的身体(我早晚和她握手的时候),那种感受是我生平从来不曾从其他妇女那里有过的呢?我应当扪心自问,一发现心底里新生的幼苗,就趁它柔嫩时把它拔掉。为什么对这一自我修养的最简易的工作,我总是不忍着手呢?我已经用三个字作了说明,这三个字对于我的自白来说已经相当充分,相当清楚。我爱上了她。
一天又一天过去,一星期又一星期过去,我来到坎伯兰即将三个月。在我们的宁静清幽的环境中,我正随着那种甜美而单调的生活虚度时光,好像一个游泳者在平静的溪水中顺流而下。对过去的一切回忆,对未来的一切展-----------------------Page42
望,对自己的处境的一切不合实际、不抱希望的想法,都隐藏在心底,形成①一种虚伪的宁静。我自己的心灵唱出的海妖歌曲,把我哄得入睡,我的眼睛闭上了,看不见四周的景象,我的耳朵堵塞了,听不见任何警报,我越来越近地漂向那致命的礁石。最后警报惊醒了我,使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弱点,开始责怪自己的错误,那是最明白、最可靠、最善意的警报,因为那是由她悄悄地发出的。
一天晚上,我们仍像平常一样分了手。当时,或以前任何时候,我并不曾说一句话,它可能透露了我的衷情,或者使她突然警觉,觉察到我的心事。然而,第二天我们再见时,她已经有了一种变化——那变化向我说明了一切。
我当时不愿意,现在仍不愿意侵犯她心中那块最神圣的地方,像表白我自己的心情这样把它公之于众。现在需要说的是:我确实相信,就在她第一次惊奇地发现了我的秘密时,她也惊奇地发现了她自己的秘密,于是,就在那一夜之间,改变了她对我的态度。她是天性真实得不能欺人的,也是高贵得不屑自欺的。当我曾经掩藏着的那种困惑一旦沉重地压在她心上时,她就用一种恳挚的表情承认了这一切,无异于以坦率简单的语言说出:“我为他感到难受;我为自己感到难受。”
她的表情不但说出了以上这些话,而且说出了更多我当时无法解释的话。我非常明白她的态度有了改变:当着大伙的时候,她总是更体贴、更敏捷地代为说明我想要做的事;当只有我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显得拘束和愁郁,并且一有机会就紧张和急切地找一些事情去做。我明白,为什么甜美灵敏的嘴唇边的笑现在变得稀少了,显得不灵活了,为什么晶莹的蓝眼睛朝我看时,一会儿像天使表示怜悯,一会儿又像小孩显得天真困惑。但是,她的变化还不止于此。她的手也像变得冷了,她的表情显得呆板不自然了,从她的一举一动中都隐约可以看出她经常提心吊胆,一直在谴责自己。然而,其所以会出现这些变化,并不是由于我在我和她身上发现的那种感情,并不是由于我们俩都体会到但又不肯承认的那种感情。她这样改变后,仍有一些力量继续莫名其妙地把我们吸引到一起,但另一些力量则开始莫名其妙地把我们分隔开了。
我感到怀疑和困惑,我还模模糊糊地觉得可能有什么需要我亲自查明的隐私,于是就仔细观察哈尔科姆小姐的神态。像我们这样亲密相处的人,只要其中有一个人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就不可能不在情绪上影响其他的人。费尔利小姐的变化在她姐姐身上反映出来了。哈尔科姆小姐虽然没吐露一句话,暗示她在感情上对我有了不同的看法,但她那双犀利的眼睛已开始经常异样地注视着我。她那副神情有时候像强忍着忿怒,有时候像抑制着恐惧,有时候又二者都不大像;总之,那神情是我不能理解的。一星期过去,我们三个人仍旧那样彼此暗暗地感到拘束。我的情形更糟,因为意识到自己软弱可怜,曾经忘乎所以,现在觉醒已为时太晚,所以越来越感到难堪。我意识到,必须立即彻底摆脱我当时的痛苦,然而,最好是采取什么办法呢?首先应当说些什么呢?我拿不定主意了。
是哈尔科姆小姐把我从这种绝望与可耻的窘境中解救出来。她亲口告诉了我那无法料到但又必须知道的痛苦的事实;她的忠厚和热诚,使我得以在乍听之下承受住了那次打击;她的见识和胆量,无形中消弭了我和别人在利①希腊神话中三个半人半鸟的海妖,她们唱迷人的歌曲,引诱航海者驶近小岛,触礁淹死。——译者注-----------------------Page43
默里奇庄园里可能遭到的一场灾难。

10

那天是星期四,接近我到坎伯兰的第三个月的月底。
早晨,我仍在通常的时间来到楼下的餐厅里。自从我认识哈尔科姆小姐以来,她第一次没有按照习惯坐在餐桌前面。
费尔利小姐在外面草坪上。她向我点头,但是不走进来。虽然我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并不是怕说了什么会使对方感到不安,但是都由于意识到不好意思承认的那种困窘而不敢单独相会。她在草坪上等着,我在餐厅里等着,都在等候魏茜太太和哈尔科姆小姐进来。两星期前,我会多么急于要走到她跟前,我们俩总是那样忙着握手,紧接着就很自然地开始了习惯的谈话。
又过了几分钟,哈尔科姆小姐才进来。她带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神恍惚地道了歉,说她来迟了。
“我有事耽搁了,”她说,“费尔利先生要和我谈一谈,商量家里的一件事。”
费尔利小姐从花园里进来,我们照常像早晨见面时那样互相问安。我觉得她的手从来不曾这样冷。她眼睛不朝我看,脸色十分苍白。停了一会儿,魏茜太太走进来,连她也注意到了。
“大概,这是因为风向转了吧,”老奶奶说。“冬天快到了——啊,亲爱的,冬天就要到了!”
在她的心中和我的心中,冬天早已到了!
我们早餐的时间(从前总是那样谈笑风生,讨论着一天的安排)是短促和沉默的。费尔利小姐好像由于谈话一再停顿得过久而感到难过,就用恳求的眼光望着她姐姐,希望她把谈话继续下去。哈尔科姆小姐一再踌躇,最后忍不住带着一种完全异常的神气开始谈话。
“今儿早晨我去看了你叔叔,劳娜,”她说,“他认为应当收拾好那间紫色的房间,他还证实了我对你说的话。那天是星期一,不是星期二。”
听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费尔利小姐向桌子低下了头。她的手指紧张地摸索着撒在台布上的面包屑。她脸上的苍白一直扩展到唇边,看得出,连嘴唇也在颤唞。当时不单是我注意到了。哈尔科姆小姐也看出来了,她立刻第一个站起身,离开了餐桌。
费尔利小姐跟着魏茜太太一起走出去。一时间,她那双默默含愁的温和的蓝眼睛看了看我,预示了即将长期诀别的悲哀。我觉得自己的心随着一阵疼痛——痛楚向我说明,我不久肯定会失去了她,但我对她的爱则将由于失去了她而变得更加始终不渝。
她身后的门刚关上,我就朝花园那面转过身去。哈尔科姆小姐手里拿着帽子,臂上搭着围巾,正站在那扇对着草坪的大玻璃窗旁边,留心地瞅着我。
“您回到自己屋里去工作之前,”她问道,“这会儿有空吗?”
“当然有空,哈尔科姆小姐。您要做什么事,我总有空。”
“我想和您单独谈几句话,哈特赖特先生。去拿了您的帽子,咱们到花园里走一圈吧。早晨这时候,那儿大概不会有人打扰我们。”┆┆本┆┆作┆┆品┆┆由┆┆┆┆網┆┆友┆┆整┆┆理┆┆上┆┆傳┆┆
我们走到外面草地上,小花匠——一个年轻小伙子——拿着一封信,向正屋这面走过来,在我们身边擦过。哈尔科姆小姐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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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信是给我的吗?”她问。
“不是的,小姐,这是人家叫我送给费尔利小姐的,”小伙子一面回答一面递过了那信。
哈尔科姆小姐接过他手里的信,看了看上面的地址。
“这笔迹是陌生的嘛,”她自言自语。“写这信给劳娜的会是谁呢?你这是打哪儿得来的?”她接下去问花匠。
“这个吗,小姐,”小伙子说,“是刚才一个女人交给我的。”
“什么女人?”
“一个年老体弱的女人。”
“哦,一个年老的女人。是你认识的吗?”
“我只能说她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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