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只是,
想看看,你能不能赢。
赵匡胤愣愣地看着身下的人突然涌出一丝笑意,看不见眼色,只有微微牵动的嘴角,无声亦无语。
抓住他腕子的力道再次加大,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皱起了眉,李从嘉终于微启双唇又要说些什么,他却再未允许他说出来。
或许是那淸欢酒的后劲儿,微醺。
下一秒钟。他吻上他的唇。
清浅的一袭碧色衣衫,呼出来的空气都于众不同,自有入骨清幽,如远山含黛天水一色,洪荒明灭中的唯一甘露,他笑你便需臣服,他抬腕你便需倾倒。
何况那闭目抚琴的风骨。入目的一切不许点缀皆可入画。
人心有时候真的容易受到蛊惑。
赵匡胤也闭上眼睛。
他以为李从嘉会挣扎开直接叫人的。他做好了面对后果的准备。
可是李从嘉剧烈地颤唞了一下,什么都没有做。
直到他从他的唇上离开。
拿开覆在他眼上的手,松开他的腕子。
那浅碧色的人依旧风轻云淡的嘴角带笑,他开口只说了一句话,他说“赵匡胤,你也疯了。”
赵匡胤哈哈地笑,恢复了常态,却压下`身子贴在他耳边说,“你们才是一群疯子。这南国的所有人,”见李从嘉不做声,他继续说,“你们活在那已经死亡的唐朝盛世里不能清醒,你们以为自己是这场美梦的主宰者。”
他笑得更加放肆,仿佛是终于打碎了旁人痴迷的梦魇般得意。
手攀上李从嘉的颈,他还是不挣扎,好像从一开始他就把所有都放弃,所以无谓的让赵匡胤愤恨。
“李从嘉。”他唤他的名字,一字一顿得语气异常严肃。“你也在做梦!事实已经证明,断弦难续。你和李弘冀,谁都不再是无忧无虑能够流风响泉的人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的,却突然噤声,放佛听见了什么动静,李从嘉想要抬起身来,被赵匡胤按下,也就作罢,几乎躺在了软榻上。
赵匡胤半晌无声,忽又看着他一笑,“你以为你什么都放下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放下的前提是你还想知道,李弘冀会不会真的杀了你。”
李从嘉垂下眼帘,“我没有怀疑过他的野心,我只是想知道,他还记不记得那跟琴弦。他若真的懂我,便知我无意与他相争。”
赵匡胤直直地盯着他看,李从嘉还是有些难过,他也不是神,终究还是在乎。微微皱起的眉让他突然不知如何是好,“你……。你已经输了。”
“你也输了。从你告诉我你的故事开始。”笑得有些高兴,“你会为了自己的前途性命杀人,可是你也还是在乎弟弟。所以你也有情。”
天色黑了下来。
街市上开始点起灯。
第九章 笙歌醉梦间
室内的光线已经近乎幽暗,他的手还在他颈上。感觉到他的喉一动,消瘦的轮廓清晰不过。
李从嘉随意地侧过头,瞥见窗外的一天色,突然意识到自己要等的人,终究是没有来,他闭上眼睛。
“李弘冀还是没有来。”淡淡的口气,说得轻巧,赵匡胤不奇怪,很明显,他的确是在等太子。
再睁开,不过还是一片烟火尘世。而眼前的人,剑眉上挑,逆光里看不清他的眼神,李从嘉起身推开他,赵匡胤手上还是没有真的使上什么力气,他离开软榻。
走过去倒一杯酒,刚要喝,却又回身看看那坐在软榻上的赵匡胤,说,“你醉了。”
赵匡胤不置可否,回他,“再喝,你也要醉了。”
第一次,看见李从嘉也笑得开怀,
笑声很大,抬手挥袖举杯邀他,“不如一醉?”那神态恍若终于放下了什么重压,彻彻底底无所顾忌举杯而饮,
第一次见他少了些儒雅的气质,有些狂放,一口下肚,又满上一杯。
是不同往常的李从嘉。
再一次的,将其称之为蛊惑。
赵匡胤同样起身,一手提起那酒壶另一手揽住李从嘉的腰使力一带,他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赵匡胤带起,
都是疯了么。
赵匡胤携他穿窗而出,两个人竟然直直地飞上这高楼顶端,坐于瓦檐之上。
李从嘉看清周身所处的位置后,竟然也不惊讶,低首看自己手中的酒杯,一滴未洒。
笑得更加快慰,“果然是好工夫。”
就着还半靠在赵匡胤身上的姿态,仰头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赵匡胤也笑起来,为他再倒满。
看他堪堪送入唇边,
却猛地抢过来,手指再次攀上他的腕子,一使力,倒入自己口中。
李从嘉收回手,“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却只换来一笑。
笙鼎楼的最高点,飞檐之侧,一袭玄衣,一袭天水碧。对饮而欢。楼下是遥远的街市,车马依旧不绝,有人在为了一摊过了时候的蔬果摇头,还有些不知谁家的妙龄女子正三五成群挤在那脂粉的摊子前,
当然也有重重花柳后的阴影,
秘密随处都有。
红衣的女子,坐一顶不起眼的软轿向太子府去。
抬望眼,向更天边看,还有连绵的山映着金顶的皇宫又是一夜辉煌。
剪影描宫墙纷扰。
四下灯火,
可惜无人有幸得见,这一抬首的惊鸿。
有人笑得那绝世的衣裳黯然失色。
只有他一人,只有赵匡胤一人。
这天地都远了。
喝得面霞绯红,不是易醉的人。可是今天,李从嘉竟觉得自己很快变有了些醉意。
把玩着杯子,他低声开口,还是要将那一首曲唱完,
“转烛飘篷一梦归,欲寻陈迹怅人非,天教心愿与身违。待月池台空逝水,萌花楼阁谩斜晖,”
那一句天教心愿与身违,身旁的赵匡胤轻轻地长叹了一声,他想要打断他,却被李从嘉阻止,只见浅碧色的衣衫晃动,他想要站起来。
高高的屋顶上可有着不一般的坡度,何况还是微醺之下,赵匡胤一把扶住他,他执意要唱完,
登临不惜更沾衣。
赵匡胤与他身后听着,看他慢慢地站直了身子,张开双臂,风于身侧而过,冗繁的袍子上下飞扬,还有那一头发丝,漫天飞舞。
甚至能够,
掩住皇宫的金碧辉煌。视野里满满都是那抹淡得要褪去了的碧色,紫檀香气被风撩起萦绕不去。一切的一切惹得赵匡胤第一次心乱如麻。
御风谁与上?
那出尘绝世的人突然回首看向他,
风中的姿态恍若站了几千年,
不过只为这一顾。
一顾足矣。
李从嘉又转过身去背对他一步一步向前,缓缓地已经走到了屋顶的边缘处,赵匡胤愣愣地看他,起初还未反应过来,直到惊起的时候,才发现那碧色的袍子已经遥遥欲坠,看不清楚什么表情,只是他危险之中还能够让他折服。
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赵匡胤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时候心里响起这样的疑问。
就连这坠下的身姿,都让人无可奈何得只能赞叹。
高楼之上,他一步迈出去,紧接着就被人紧紧拦住腰,空中的速度让两个人都有些晕眩,只不过,李从嘉笑得畅快,赵匡胤看他,“你真的疯了。”
“下来救我,你也疯了。”⑨本⑨作⑨品⑨由⑨⑨網⑨提⑨供⑨下⑨載⑨與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赵匡胤抓紧他,腿在楼侧的柱子上借力,下坠的势头减缓了许多,“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救你,我该看着你自己坠下去,倒省得我费心。”
“你一定会下来。”李从嘉丝毫不怕,施施然看着脚下越来越近的地面毫不惊慌。
水中的那杯酒点滴未洒,他牵起一丝赞赏,“果然好工夫。”仰首将那一杯饮尽。感觉到赵匡胤手上的力道陡然增加了几分,笑得开怀。
为了怕引路人好奇,赵匡胤带他往一旁不起眼的角落里去,两个人恰好落于树后,
正好看到楼下的一片喧嚣,
有一队不知谁府里的人提着灯满街的搜寻,
最终是进了笙鼎楼。
楼里的掌柜恭恭敬敬地迎了为首的飘篷上顶层的雅间,却未见一人。众人错愕,却不知安定公去向。
“许是自行走了也说不定,安定公吩咐了今日不许任何人打扰,所以我等未曾出来候着。只见到两位客人,都是引到了这里。”
飘篷无法,只得带了府里的人继续出去寻,安定公订好了戌时的宴,人却迟迟未归,连那请的赵公子都不知去向,又惹得夫人着急。
叹口气,吩咐下去还要好好地找。
看着自己府中的一行人穿街过巷,李从嘉也不着急。“我倒是才想起戌时本该回去的。”举起手扔掉那价值千金的牡丹杯,挥挥衣袖转身先往回府的小路走。“回去吧。”赵匡胤随后跟上。
李从嘉走出了很远的一段距离,回过头去望笙鼎楼,他还是不肯来。
不是不难过的。只是已经徒劳无用。
他若想,便一定去做,他若不想,任何人都牵念不得,
何况一根琴弦呢。
赵匡胤见他笑得自嘲,不动声色。
他没有告诉他,在他俯在他耳侧说话的时候,李弘冀是来过的。赵匡胤听见了脚步声,可是在李从嘉说完他若真的懂我,便知我无意与他相争之后,门外的人就离开了。
他不说,让这成为一个秘密。也是最后的一赌,李弘冀究竟会不会收回他那把染血的刀。李从嘉这根刺,会不会长成参天?
夜晚的金陵城别有一番风情,但却与软烟罗香轻歌曼舞不同,只因为有他。眼前的人投下依旧清瘦的影子,干干净净,却触目惊心。
怀里还残留着他们方才一起下落的温度,那一抹紫檀香。
你若成风。
多美的夜。
赵匡胤觉得这是他路过最美的一场风景。
突然又下起了细雨
第十章 金剑已沉埋
李弘冀回到府里。
独自立于窗边,神色异常凝重。六弟相邀于城中笙鼎楼,那绝佳的清幽场所。没有说所为何事,只是派人来带的口信,许久不见,他不是不想念的。
天水一色的人。怎么会忘记。
可是去和不去,李弘冀在心里思索了很久。他是下了决心的,为了他自幼所仰视的一切,皇位,权利,天下,男子汉大丈夫牺牲一些又如何呢。
所以,当他锋芒太甚,野心昭彰之后,终于惹得皇上盛怒,以仗责打并且狠狠地警告他要将齐王召回做储君。
李弘冀眼中的光决绝至极,他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