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简直是凭空污人清白,别的你说就算了,这点我得澄清一下,我正准备回嘴,“其……”
沈芳开了口,“好了,好了,别逗她了,”沈芳有点不耐烦苏,弯下腰挽起我左臂,又对丹尼说,“来扶她一下。”
我就这么被沈芳和丹尼像架着一样出了急诊室,“没事儿,我自己能走。”但是,这次,沈芳没理我。看得出,她有点不是很高兴。
我又坐上了沈芳的那辆本特立。这次,我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局促。我觉得经过这大半天,我和沈芳之间的关系似乎应该近了很多。不单单是我对她得感觉如此,我也自恋的相信,沈芳应该也和我一样。
我左右看看那车,传说中的本特立,我23年来坐过的最牛的车。一定要记点细节,然后回家吹牛给人听。
“看来你真没事儿了啊,”我回过头,看到沈芳对我笑着,“比刚才精神多了。”
“咳,本来就是擦破了点皮。”一想起被她看到我那左看右看土老冒儿的劲儿,有点不好意思。
“也别大意了。”她伸手帮我拉上安全带,那时我还不习惯坐在后面也打安全带,总是忘记。“今天,你不能一个人过夜的。”
“啊?”我有点愣住,“为什么啊?”
“因为你自己跟医生说过你感到过头晕的啊,忘记了,”她歪着脑袋笑了笑,把手里握住的那张纸展开给我看,“瞧,48小时之内,处于被监护。”
我拿过来看看,还真是,上面不但大大的红字印着出现问题后的电话,还有我的名字,症状,就医纪录号码等等细节,我顺着看下去,然后是急救接诊人,医院接诊人,最后一个是看护人,名字我拼了一下,竟是沈芳。
“所以,今晚,不介意去我家住吧?”她问。
回忆到这里,我往上翻了翻,自己都觉得怎么这么富有戏剧色彩。或许,生活本身就是一出戏剧,只是,有些人精彩,有些人平淡,有些人波折起伏。而导致这些结果的,不但有命运这个导演,还有出演这场戏的演员。我不知若是换了别人,会怎样发挥下去,或许那样,你们看上去就会觉得这才顺理成章,有意思的多,但是,偏偏我是一个蹩脚的演员。
我支吾了几下,用一种严肃却又肯定的口气说,“不,我想回家。”我顿了一下,“你别搭理那帮医生,小题大做了,就是点皮外伤,不至于啊。”
沈芳的眼神好像流动了一下,短暂的沉默后,若有所思的说,“也好。”
我不知道如果当时顺从的跟沈芳回了家,那么现在会是怎样?后来,沈芳也问过我,我摇摇头,“没想过。”其实,本来我想说的是“不知道。” 有时候,人都会有点言不由衷。沈芳听了,没再问下去。我偷偷望过去,她看着窗外的河流,睫毛一抖抖的,像是有心事。
当沈芳说完“也好”后,我感觉自己有些轻松。我往后靠在座位上,座位宽大舒适,我把腿伸出去,空间好大啊,真舒服。起初,眼还从窗帘的缝隙中注视着窗外擦身而过的夜伦敦,渐渐,困意袭来,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索性合上,终于睡去了。
记得临睡前,我脑子里一会儿想起刚才街上的那场“遭遇战”,明天会不会上报纸啊,那么有名的街;一会儿,想起沈芳和苏的那些家丁们,真是有范儿;想的最多的,是我妈和我男友,他们应该是睡了吧,我被人打了,也不知他们会不会心电感应?要是他们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扑过来,把我抱在怀里,心疼的掉眼泪的,哎,要是那样,我应该是又心酸又幸福吧。有人关心真好。我想起沈芳和苏的家人,那么关切的目光里只有她们。她们真幸福。
如果说之前,我还一直为在和沈芳的偶遇而庆幸或兴奋着。那么,那时开始,我开始有了一种强烈的失落感。我失落于自己本该是这幕短剧的主角却不知怎么一下成了一个陪衬,我失落于周围那些人,甚至包括医生和警察那敷衍般的关切目光;当然,我也失落于,沈芳,这个在我心中想过多次如恒星般闪亮的女子,其实,并没有对我表现出我希望看到的重视。也许,一切都只是因为她的那个“好吧。”
我的心情一下沉了下去,我觉得自己很是自做多情,我有点厌烦自己。我觉得自己像一只被人打了一顿的丧家犬,没出息的蹲在主人脚下期望着爱抚却仅换来一只冷馒头。
保险带勒得我胸口好闷。我伸出手往外拽了一下。“怎么了?”我听到沈芳的声音。这个曾经一度让我可以变为白痴青年的声音,依然是柔软而平和,但那时,却第一次让我感到有些厌烦。我没有理她,我把一只胳膊穿过保险带横放在胸`前,手臂支开的空隙让我呼吸畅快了许多。一切终于安静下来。
睡梦中,觉得车好像开的一停一停的,于是,睁开眼,伸手挑开些窗帘。窗外灯红酒绿,一片繁华夜色。“到哪了?”我问。
“先吃点东西再送你回去吧。”沈芳的声音轻柔地传过来。“到现在都没吃饭呢。”
我坐起身,发现身上仍盖着沈芳的大衣。其实她也是心眼好的一个人,有钱人家的小姐们也不全是自顾自的不知道照顾人。我似乎忘记了睡觉前的那些情绪。
我把大衣递给她,“谢谢,不好意思,我都睡着了。”
“是呀,本就折腾了你一下午,又闹出这么个事来,我都累了,别说你了。”声音仍是淡淡的。
“这是哪儿啊?”我看看窗外,依然不是很明白。
“快到中国城了,我们去吃一点东西。”
“哦。”我迷迷糊糊地,像是自言自语。“其实我不饿。”
黑暗中传来嗤的一笑,我回头去看她,她的脸冲着车外,外边投射进来的灯光和黑色的倒影透过白色的纱质窗帘,在她的脸上变幻着,或明或暗,那笑容一如往常般精致地挑不出毛病,但是,却似乎没有包涵着任何感情。
她顺着我的目光回过头,眉毛轻轻挑了一下,“那就算请你陪我吃点东西好吗?”然后,又是一贯的淡淡微笑。
这种神情,很难让人拒绝。
我的那种失落感似乎又开始作祟。但是,我顺从了,我想,仅仅出于礼貌。“哦,好的。”
车在中国城外停下来,我和沈芳下了车。丹尼去找地方停车了。
那时,正是英国小青年们串夜场的好时光。街上的车来人往川流不息。我跟在沈芳后面,时不时说上两句,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走着。我注意到沈芳手里拿着一个我没见过的白色手包,比我的文具袋大不了多少。只是,引人注意的是上面那两个反扣的字母C。鬼知道她怎么变出来的,鬼知道为什么那些名牌包包非要把自己的商标都造的那么大。
我跟上去两步,和她平行的走着,凑过去一点小声地说,“哎,你小心点你的包啊。”
沈芳冷不丁我这么一下,下意识的把本垂着的手臂缩回胸`前,她声音有点紧张,“怎么?”⑥本⑥作⑥品⑥由⑥⑥網⑥提⑥供⑥下⑥載⑥與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我边走边用眼光打量着四周,仍然压低声音,“人很多,你小心些。”
沈芳缓了口气,笑了笑,“我还以为你看到什么呢。你是不是刚才给吓到了?”
她侧着头看着我,好像觉得我跟多大惊小怪似的,我心里很不乐意,是呀,打的又不是你。又想,妈的,我就是贱,对她们这些人来说,丢个普拉达就跟掉根头发丝儿似的,你上去充什么大头蒜,狗拿耗子。
我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当场甩手走掉,我懒得再说什么,“没事儿,就是提个醒。”
她或许从我的脸上看出了冷淡,有点局促,用一种明显是装出来的轻松语气说,“小家伙,别担心。”说完,还做出一副顽皮的神情朝后面方向努了努嘴。我回头看去,几步远的身后是两个在医院见过的西装男。我说呢,丹尼等我们下了车就开车走了,原来后面有人接着跟上,也怪不得你刚被抢完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招摇过市,原来端的是身后早有安排。
真是两条好狗。还是那种没有缘来的厌烦,让我有些不屑。“哼。”我冷笑了一下。
她的脸上出现了诧异的神情,但很快便消失了,她又恢复到那种平静的神情中,“喏,就是这家,快到了。”
这件伦敦中国城中可以说是No1的酒楼早就对我这些留学生们耳熟能详了。不单单是它的格调在伦敦的中餐中也算数一数二,名声在外的还有它比别家高出一半的菜价和后台老板带有“港产片传奇色彩”的背景。传说中,伦敦的中国大使馆的宴请便在于此。
房间是已经定好的。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奢华。
我在最靠门边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按照国内的说法,这是下座。我也不是没有眼力见儿的人,既然你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我一介穷学生就甭跟着往里面凑了,免得到时候人来齐了,再把我请出来,今天,我丢得人也不少了。
沈芳倒是直接走去主人席,正解大衣扣子,回头看我一副要死不搭活的劲儿,冲我招招手,微笑着说,“坐那么远干什么?”
“我就这儿行了。”我挤出个礼貌的微笑,嘴好像更肿了,说话不是很顺畅。
见我没动,沈芳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动作开始缓慢。她把大衣放在椅子背上,犹豫了一下,走过来,把手伸向我的脸,“是不是不舒服了?”
我下意识往后一躲,她的手就这样悬在半空。
我看到沈芳的脸上露出了尴尬。心里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有点失礼了?于是,我调整了一下声音,故意表现的很轻松,“哦,没有。我是想丹尼他们等下要来。”想了一下,又说,“我没事儿,就是有点困。”
沈芳表情轻松下来,因为我莫名其妙的烦躁带来的我和她之间的尴尬气氛也跟着缓解了许多。她笑了,“哦,他们不过来的,他们在下边有餐。就我们两个。”
倒是我开始不好意思了,我觉得我是有点小心眼儿了,“啊?那多不好意思啊,麻烦他们一晚上,要不我下去叫他们一起来了?”